第560章 哭不丟人
陸南方碰到過好幾次她一個人偷偷哭,這是他記憶裏最珍貴的回憶,不管是裴朔年還是陸寒時,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唐初露。
隻有他一個人知道。
“哭出來也沒關係,一點都不丟人。”
陸南方溫柔地看著她,眼神仿佛可以滴出水來,“有時候哭也是需要勇氣的,我認識的唐初露不會連哭的膽子都沒有。”
他頓了一下,語氣更加輕柔,“難過也不丟臉,有感情才會難過對不對?一個人撐著那麽多事,是不是很累?”
“露露……你疼嗎?”
這句話不知道哪裏戳中了唐初露的神經,她鼻子一酸,這些天努力建築的堅強堡壘就這麽裂開一條縫隙,忍不住哽咽了一聲,“疼……”
她捧著自己的臉,眼淚從指尖淌落,“真的好疼……連呼吸都難受得要死,我好想怪他,但是又不想變得不體麵,連一點尊嚴都不剩下……”
“他怎麽可以這麽對我……為什麽從來沒人考慮過我的感受……”
“就因為我不說,我會自己消化負麵情緒,我就不需要照顧了嗎?”
“我才是他的妻子啊……為什麽這麽對我……”
聽著她的哭訴,陸南方心都皺了起來,想將她納入懷中。
手伸到半空中,又怕她排斥,最後隻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沒關係,不怕,我們回去做催眠好不好?忘了他,忘了這些東西,就不會痛了……”
唐初露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夠忘記,雖然和陸寒時之間的相處比跟裴朔年那幾年的感情要短暫得多,但是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難以控製自己的情緒。
以前的她痛苦歸痛苦,卻總能逼著自己走出來,隻要不回頭去看,時間一長,那些傷口自然就會撫平。
可是這一次,她沒有辦法跨過那道信任的裂痕。
她對陸寒時肯定是喜歡的,隻是也許還沒有到愛的程度,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她對陸寒時足夠信任,所以開始結婚的時候就沒有想過會走到現在的地步。
比起感情上的被辜負,她更加無法忍受的是信任的崩塌,還有承諾的虛假。
唐初露從小在家庭裏麵得到的愛都是單方麵的,殘缺的,所以她潛意識裏麵無比渴望一個完整圓滿且穩定的家庭,不受任何外力因素所打擾。
哪怕兩個人之間沒有那麽濃烈的愛情,但是必須有不會背叛的忠誠和義氣,後來她開始喜歡上了陸寒時,本以為是意外之喜,可是生活卻給她開了那麽大一個玩笑。
是不是她越追逐什麽,她想要的東西就會越快流逝,變成抓不住的泡沫?
陸南方很快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露露,你怎麽了?”
“我忘不掉那些東西,我好難受,又很不甘心,我甚至忍不住想詛咒他們過得不好……”
她從來沒有過這樣扭曲而陰暗的感情,以前受傷便是受傷,痛苦就是痛苦,不會像現在這樣糾結地來回拉扯,來回折騰。
陸南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隻能陪在她身邊,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唐初露終於不再有任何的克製,放肆哭了起來。
在陸南方溫柔的安撫下,她慢慢平靜下來,最後終於鬆了口,“帶我去催眠……”
她也不是一直都有勇敢前行的勇氣,有的時候也想要逃避現實,處理不掉的感情也會像鴕鳥一樣選擇掩埋和忘記。
唐初露一直不恥於當一個逃兵,可如今除了這樣之外沒有別的辦法。
公園裏安靜無人,能聽得到樹上的蟬鳴。
隔著一條車水馬龍的街道,路的對麵站著一個麵容俊朗但臉色陰沉的男人。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視線看著對麵馬路公園的長椅。
裴朔年鼻梁上還架著一副眼鏡,鏡片有些反光,看不清他眼裏的情緒,隻能夠從露出來的一小節手背上看到上麵浮起的、因為過度用力而暴起的青筋。
他額頭上浸出一層薄薄的汗,得到消息之後就立馬趕了過來,一路上他都壓抑著胸腔內那狂喜的心情。
唐初露身邊的位置終於空了下來,哪怕她現在不接納自己,他總有了要擠占進去的方向。
他看著馬路對麵那個男人肆無忌憚地陪伴在唐初露身邊,再也沒有辦法維持表麵的平靜,狠狠地將手裏的東西砸在了地上——
等那陣想要殺人的情緒平複之後,他才恢複冷靜,深深看了對麵馬路的唐初露一眼,然後撿起地上的東西,轉身離開。
既然他每次都慢一步,那他就沒必要每一次都朝著唐初露走去。
裴朔年感覺到自己的良知在一點點被吞噬,這一次,他要唐初露主動來找他。
心理診所。
催眠隻能勉強穩住唐初露的情緒,卻沒辦法控製她的感情。
不過隻要能夠保證她擁有最短時間的睡眠,不會因為依賴藥物而產生抗藥性,影響在醫院的工作就好。
離開的時候,陸南方的那位醫生朋友打趣地調侃了兩人幾句,陸南方很嚴肅地喝止了他,耳根卻有些發紅。
他有些慌亂地對唐初露說:“不用管他,他說胡話,我送你回去。”
唐初露本來想說不用了,但是看著他紅到脖子後麵的耳根,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
到了小區樓下,她解開安全帶下了車,有些欲言又止。
最後還是走了過去,敲了敲陸南方那邊的車窗,“……南方,這段時間感謝你的照顧。”
這麽親昵地叫他的名字的確有些難以啟齒,但唐初露覺得自己應該早點表明態度,“我的情況你很清楚,短時間內我不想考慮感情的事……”
她本來想說得委婉一點,但是話一出口就看到陸南方的臉色變了變,一時懊惱自己是不是措辭太直接了,“那個……我亂說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那個意思,我……要是我誤會了,就當我沒說……”
唐初露有些語無倫次,本來就在這方麵不怎麽擅長,此刻更顯得笨拙。
陸南方恢複了神色,看她緊張的樣子,忽然笑了,“我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用覺得有壓力,我現在也隻把你當做朋友來相處。”
聞言,唐初露立刻鬆了口氣,“那就好……”
她輕鬆不少,沒有注意到小區樓下一抹隱匿在昏黃路燈下的高大身影。
男人長身玉立,眸色比四合的黑夜還要濃稠,指尖染著一點紅色的紅光,白色的煙稀薄得幾乎看不見。
陸寒時看著遠處那兩人過近的距離,目光如炬,煙燒到了指尖也置若罔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