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裂縫深淵之下,是刺目的白光。
炙熱,滾燙,灼燒著肌膚,就連蘇棠身邊的草木都被曬得蔫吧幹幹的,抬不起頭。
陸敬淮墊在蘇棠下麵,他勁瘦結實的胳膊圈著蘇棠的腰肢,輕輕把人往旁邊挪了挪,然後揉著自己的腿,艱難的想動。
蘇棠往周圍轉了一圈,發現這是一個小樹林。然後一轉頭,看到陸敬淮撐著身體,雙掌至於地上,努力而艱難的挪動著他的一雙大長腿。
他修長的雙腿托在地上,劃出一條長長的草痕。
蘇棠大驚失色,“你癱了!”
陸敬淮:“……小師姐,我隻是被你壓的腿麻了。”
蘇棠:呸,胡說,她隻有八十斤!
蘇棠站起來,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把陸敬淮從地上扶起來,卻不想陸敬淮腿腳無力,沒站穩,又把她給壓了回去。
“唔……”蘇棠悶哼一聲,躺在草地上,被壓得結結實實。
“小師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少年側頭貼著蘇棠的麵頰,說話時纖細喉結滾動,聲音細柔,輕滑的像雲,有些委屈,“我的腿還是有點麻。”
蘇棠被壓得出氣多,進氣少,她使勁拽著陸敬淮的胳膊,良久以後才吐出一句話來,“我,我的腿,好像斷了……”
陸敬淮:……
陸敬淮迅速爬起來,小心翼翼的摸索到蘇棠的腿握在掌心。他指尖微涼,帶著一點細薄的繭子,隔著一層青衫裙裾,觸到蘇棠鼓起的腳踝。
“小師姐,你的腳踝好像扭傷了。”
在青雲派的這八年裏,陸敬淮不僅跟著青雲道長學習修仙之術,還跟著黎逢學了一點醫術。這孩子聰明,一點就通,普通的小毛病已經難不倒他了。
蘇棠拍開陸敬淮的手,低頭拉起自己的裙裾,露出一雙腳踝,隻見她原本纖細白嫩的右腳踝腫得跟豬蹄子一樣。
毀了,毀了,她的美腿。
“小師姐,我抱你吧?”旁邊傳來少年愧疚的聲音。
蘇棠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小樹林,勉強點頭同意,然後掛到了陸敬淮身上。
陸敬淮伸手環住蘇棠的腰肢和腿彎,一用力……蘇棠紋絲未動。
蘇棠:???抱啊?
“小師姐,我抱不動你。”少年的聲音嗡嗡從蘇棠頸邊響起。
蘇棠大怒,廢物!她自己蹦!.
樹林很大,並不小,起碼蘇棠蹦了半個時辰,都沒蹦出去。
四周古樹參天,斑駁的陽光從上傾瀉而入,落在翠綠色的枝葉上,風起簌簌而響,風落嘩嘩如潮。
蘇棠一仰頭,就能看到一顆碩大的太陽,像剝了皮的大桃子,汁水淋漓的沁出慘白的光色。
“小師弟,我們在這裏多久了啊?”
陸敬淮因為眼盲,所以對時間非常敏,感,他道:“八個時辰了。”頓了頓,陸敬淮又道:“小師姐,這裏很熱,一直有陽光。”
蘇棠蹙眉,所以八個時辰了,這個太陽一直都沒下去?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蘇棠用力搖了搖頭,然後伸手扶住身邊的一棵古樹,她蹦不動了。
“小師弟,你給我找個車。”
陸敬淮想了想,從自己的儲物袋裏拎出來一輛一輪小推車,這是買菜的時候用來裝菜的。
就類似於現代社會中年婦女們用的買菜小車車,中間還有個布袋子的那種。
陸敬淮把布袋子拆下來,蘇棠騎了上去。
有點卡襠。
蘇棠表示能不能換個四輪的,她寧可坐在四輪車裏麵哭,也不要坐在一輪車裏麵笑。
可愛的小師弟深吸一口氣,“小師姐,我可以把你先打哭。”
蘇棠:……一輪就一輪嘛,坐就坐嘛。
蘇棠委屈地跨坐了上去。
陸敬淮拖著她往前走,白光劍在前麵開路。
少年身形勁瘦挺拔,一襲青衫在樹林之中飄曳如霧。他用右手拉著小車,左手微不可見的輕輕顫抖,蒼白肌膚之下仿若有什麽東西欲破而出。
陸敬淮狠狠握緊他的左手,掩在寬袖之中。
小車在幹燥的地麵上壓出兩道痕跡,“嘎吱嘎吱”的壓斷一些樹枝和枯敗的落葉。
蘇棠翹著腿兒,嘴裏叼著一朵小啾啾,聲音含糊道:“小師弟,我們去哪啊?”
“先找水。”
“哦。”
陸敬淮帶著蘇棠走了半個時辰,側耳傾聽著什麽,然後扭頭,朝一個方向轉去。
日頭很大,外麵皆是一片幹枯之相。隻有這片樹林裏尚藏著一點水源,蘇棠他們也算是運氣好了。
麵前的池子雖不大,但已足夠解渴。
蘇棠甚至還看到了幾尾漂亮的魚兒,肥嘟嘟的像是從來沒有經曆過社會的險惡。
就讓她給它們上一堂社會實踐課吧!
蘇棠吸溜了一下口水,蹦下小車,隨手一撈,那尾魚扭著屁股躲開她。
嘿呀,還敢跟她拿喬。
蘇棠迅速開始指揮陸敬淮去抓魚。
身手敏捷的小師弟憑借著自己多年的抓魚經驗,一下子就抓住了兩尾魚。
正在蘇棠想是紅燒好還是清蒸好的時候,突然,站在她身邊的陸敬淮側身,舉著兩條魚,擋在了她麵前,“小師姐,有人來了。”
陸敬淮話音剛落,不遠處便傳來一道矯揉造作的聲音。
“仙子!”
蘇棠下意識挺起胸脯。
不錯,不錯,非常的有眼力見。
“仙子啊~”一個身型高大的男人扭著他的大蠻腰,直朝陸敬淮衝了過去。
陸敬淮扔掉魚,抽出白光劍,“唰”的一下,這位翹著蘭花指的大哥就被擋住了。
“陸,陸公子。”蘭花指大哥看著麵前的白光劍,趕緊改口,“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別動刀動槍的嘛。”
蘇棠認出來了,這位大哥不就是剛才指責她重男輕女,聲稱要把她送進婦女協會,且在最後關頭一腳把她踹進來的玩意嗎?
蘭花指盯著陸敬淮紅了臉,嘿嘿笑道:“人家叫梁良強。”
娘娘腔?
蘇棠誇讚道:“真是個好名字。”
梁良強立刻驚喜地伸手猛拍了一把蘇棠的肩膀,差點把她給懟池子裏麵去,“大家都是姐妹,不要見外嘛。”
蘇棠:……
“對了,我是來找食物的。席家人也進來了,就在那邊,我帶你們去。”梁良強掐著粗嗓子,聲音時斷時續,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鴨,讓人聽著就想打他。
蘇棠重新坐上她的小車車,被陸敬淮拉著跟梁良強走。
梁良強的人妖聲音一路都沒斷過,直到了地方才立刻閉嘴,甚至委屈的跟他新認識的姐妹蘇棠道:“他們都不讓我說話,一定是嫉妒我。”說著,蘭花指又往蘇棠香肩上一點。
蘇棠被推得一哆嗦,目光呆滯恨不能戳瞎自己的耳朵:……她輸了。
席碧桃戴著帷帽,正被一眾席家人圍在中間打坐,看到跟著梁良強回來的陸敬淮和蘇棠,下意識眸色一動。
蘇棠向來信奉人多力量大,這種時候就需要抱大腿。
她立刻蹦躂著上去跟碧桃仙子進行友好交流,“碧桃仙子,吃了嗎?”
碧桃仙子:……沒吃。
席碧桃轉頭,看向一直跟在蘇棠身邊的陸敬淮,“你也進來了?這裏沒有黑夜,隻有白天。”席碧桃仰頭看著那日頭,臉上露出一抹笑來,“原來這才是真正的不夜天。”
一旁有席家人搭腔,“是啊,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靈氣如此充沛,在這裏修煉,比可外頭快了兩倍。”
高傲如席家人,除了碧桃仙子對陸敬淮另眼相看以外,蘇棠就隻能跟她新認識的小姐妹說話。
小姐妹掐著粗嗓子說累了,終於閉嘴了。
空氣灼熱,溫度很高,蘇棠蔫蔫的歪頭靠在陸敬淮肩上,轉頭一看,發現周圍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都睡著了。
她打了一個哈欠,也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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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駁的陽光漸漸低沉下來,迷霧之中,有一身形俊美的男子提一盞精巧繡球燈踏霧而來。
他站在離蘇棠三步遠的地方,殷紅的唇拉開一個弧度,露出雪白的牙齒,聲音輕緩而溫柔,“你叫什麽名字?”
蘇棠努力睜大眼,卻還是看不清這個男人的臉,她想了想,道:“普拉普拉芭芭拉。”
男人:……
“啪”的一聲,男人手中的繡球燈突然熄滅,蘇棠猛地驚醒,然後發現自己剛才居然是在做夢嗎?
蘇棠抓了抓臉,就看到身邊的人都是一副剛剛睡醒的呆滯模樣。
梁良強一臉的春心蕩漾,率先開口,“剛才人家吼,夢到了一個男人,他問了人家的名字……”
“男人?”席碧桃猛地轉頭看向梁良強,“什麽樣子的男人?”
“就,很好看的男人。”梁良強大臉通紅。
席碧桃的麵色有些古怪。
席碧桃身邊的另外一位修真男士道:“我,我夢到了一個女人,她也問了我的名字。”
席碧桃蹙眉,“你們都說了嗎?”
眾人麵麵相覷,緩慢點頭。那個夢境太美,太有安全感,那種對神思的蠱惑和夢境之中的放鬆感,讓他們忘記了危險,脫口而出自己的姓名。
可現在回想起來,眾人都忍不住驚出一身冷汗。
隻有蘇棠和陸敬淮麵色不變。
蘇棠扯了扯陸敬淮的寬袖,“你說了嗎?”
陸敬淮輕輕搖頭,彎唇笑起,麵容純真又魅惑,修長的指尖掐著蘇棠的手,一臉認真的討好,說話時還帶著一點小奶音,“小師姐說,不能告訴陌生人自己的真名。”
嗯嗯,不錯,不錯,很乖。
陸敬淮揉捏著蘇棠指尖的手一頓,語氣更是輕柔幾分,那黑色的瞳仁卻更黑了幾分,像是浸潤了深黑色的濃墨,“小師姐說了嗎?”
“沒有。”蘇棠否認。
少年笑得更開心。
“那個男人好看嗎?”陸敬淮又問。
蘇棠立刻一臉嫌惡,“太醜。”
小師弟勾了勾唇,終於鬆開自己的白光劍,心底陰霾盡消。
從小在大師兄和陸敬淮,還有二師兄和三師兄美貌熏陶下的蘇棠已經看不上這種凡夫俗子了。
眾人轉頭,朝陸敬淮看一眼。
不管是夢中的男人還是女人,比起陸敬淮確實是……太醜了。
“就算說了又如何。”席碧桃強撐著顏麵,“不過一個夢而已。”
蘇棠卻搖頭,一臉無辜,“你們沒看到他身上的魔氣嗎?那是一個魔魅。如果他出現,喚你們的名字,你們就會被蠱惑。”
魔氣……
眾人麵色煞白,他們根本沒有看到。
“你別危言聳聽了,我們都沒看到,怎麽就你看到了。”立刻有人出來嗆蘇棠。
蘇棠聳了聳肩。
隨便你們嘍。
突然,風起,樹動,慘白的日光帶上了一抹不知名的晦暗。不知從哪裏飄來一股迷霧,恍惚間,蘇棠聽到有人叫她,“普拉普拉芭芭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