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六九章 悟道二十年（四）
碧水蕩漾，波光粼粼，湖邊古柳長青，綠葉新發。
穆白踏著春水，一步步從湖面上走來。
岸邊的青冢遺世獨立，恍如昨日，但碑上的字跡卻已顯陳舊。
柳絮飛舞，微風拂動，白髮飄飄，伊人如雪。
穆白走到墳前，指尖觸在墓碑表面，那碑頓時如歲月腐蝕，隨風化作細沙。
這是輪迴之法，歲月之力。
冢消失了。
紅塵如夢，歲月沉痾，二十年時光，四十載修鍊，穆白已然看淡。
留下的是白骨，種下的是執念，何不讓它隨風消散。正如當年輕輕一抹，拂去葉韶華的墳墓，而今他指尖輕彈，也消去了眼前的青冢。
這不是忘記前塵，而是放下與超脫。人住在心裡，而不是埋在土裡。
原地的土丘慢慢消散，赤-裸的泥土上很快冒出一株株嫩芽，隨後花開。
穆白嘴角浮出一絲微笑，負手望著天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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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萬里晴空。
「出來吧！」許久后，他收回目光，側眸看向身後。
一個女子從遠處的樹影中走出，怔怔望來。
她的容貌依如往昔，曾經歲月留下的痕迹已消失不見，姣好的臉龐堅韌中也透露著發自骨髓的魅惑，這是體質。
不過，她似是修鍊了很高深的掩藏之法，使得這種魅惑並不表露，若非極為高深的境界，卻是無法察覺。
「唉……你終究，還是走了那一步……」穆白轉身，看著故人，唏噓嘆道。
「叔祖三年前就坐化了。」她埋過頭去，沒有看穆白的眼睛，說著不相干的事，「我今年已經五十八歲，還能有幾個五十八年……人總是容易變老……」
穆白沉默，許久，「這些年你都未曾離開過此地么？」
女子道，「離開這裡，可能就等不到你了。」
「你這又是何必？」穆白長嘆，他的心中並無波瀾，只是嗟噓。
他可以控制自己的慾望，不去喜歡別人，卻不能阻止別人對他的喜歡或著討厭。
「我曾嘗試將你遺忘……」季詩雨道，「但我發現自己很難做到，曾經的確忘記了一段時間，可過後總會記起，感情也變得越發深刻。」
穆白沉默，他並不討厭季詩雨，甚至因為那些往事，還有些「喜歡」這個急公好義的姑娘，但這種喜歡，僅是基於友情，而不是「愛」。
他的心已經死了，再沒有更多的位置。
愛的越多，傷的越痛。
他可以看淡，卻不代表能夠釋懷。
清風亂拂，擾亂人心。
許久，季詩雨苦笑一下，轉過身去，「是我失禮了。」
「罷……」穆白長嘆一聲，「你若願似當年一般，同我學藝，便隨我走吧！」
他做不到再去「愛」一個人，但卻能保季詩雨一世平安，讓她在這亂世安然。
前方的女子腳步一頓，佇立不語，許久，終還是邁步走向遠方。
既然不愛，又何必給我關懷呢？
穆白閉上雙眼，任風拂動長衫。
漫長的靜默過後，他驀然睜眼，屈指一彈，體內飛出一道清氣，化成另一個白衣白髮的青年。
「去吧，保護好她，佑她一生無恙。」
說罷，轉身踏破虛空，走向域外。
……
接下來的幾日，穆白繼續去拜訪了往日的那些舊友，最後來到上清源門。
吳馨兒已經去了域外，開陽還坐鎮在霧峰。再次相見，白衣師姐的氣息越發深邃，但這次穆白終於望穿了對方的境界。
「師姐原來也在化聖邊緣。」他道。
「終究是缺少一個契機。」開陽道，「我等了十年，卻一直不曾到來。」
「或許，出去走走會有發現……」穆白建議道。
「會有的，但不是現在。」開陽一笑道。
「噢？」
「你且看。」開陽抬手一點，一道金色的門浮現出來，門上有一縷縷金輝，波光粼粼，那是封印的力量。
「這是……」
「界門。」
「逆塵秘境中的那道？」
「不錯。」開陽點頭，「它要開了，玄易子師叔留下的封印，最多還能堅持兩年。」
穆白打開本源眼看了片刻，「你我聯手，應該能將它再次封印。」
「為什麼一定要封印呢？」開陽看著他，笑道，「這就是我的契機啊！」
穆白神色一動，沒有開口。
「上清源門的弟子早已撤走，我還有何擔憂？」開陽道，「我已經等了他們五年，是時候了。」
「原來如此。」穆白了悟，難怪他這次登門，只看見開陽一人，但此處卻又不似遭劫的樣子，原來，真相竟是這樣。
「我能做些什麼？」他問道。
「師弟無須多慮，此處有我足矣。」開陽一笑，「你有你的道路要走，不要因上清源門而耽誤。」
「這裡將是我的證道之地。」她又道。
穆白失笑，「即是如此，我便不畫蛇添足了。」
最終，他離開帝皇星，回到地球，不過在離開前，他還是在上清源門留了一道化身。
必要時刻，這化身可以燃燒自己，轉化為實力不弱於本尊的分身。
「我該走了。」
終南山，他看著白玲等人，「地球規則不全，道法混亂，終不是證道之地，唯有去域外，解開枷鎖，方能結出道果。」
「我走之後，會留化身一道，鎮守於地，另有斗戰傀儡九具，可堪調用。盜門諸位，也會時常來往，你們亦可去那裡修鍊。」
「……天道宗乃是我所創的第一個道統，待爾等來日修為有成，可隨我的化身前去帝皇星傳道。修行終究不能只靠自身一人，我開此宗，當有弘揚大道之意，還要倚仗各位。」
一番安排，穆白飄然離去。
他並沒有帶走斗戰傀儡，以他現在的實力，離化聖只差半步，已經用不到這尊秘寶，而地球無聖賢守護，九具傀儡，恰好能補此空位。
他踏著祥雲，一路來到月球，在不死桂樹前落下。
來到此處，卻是因穆白準備再入仙庭遺址。
古仙庭給世人留下的疑點太多，尤其是整個地球世界，都是仙庭所創，用來推演什麼，穆白希望能去揭開那最後一層幸秘，徹底了卻因果。
雲桂樹下，一座孤墳屹立，墳前爬著一隻如美玉般的雪白蛤蟆，磨盤大小，全身散發著隱隱光澤，充滿聖潔氣息。
「多謝。」那蛤蟆看著穆白落下，仰頭說道。
「前輩無需客氣，送骨還鄉，只是我的分內之事。」穆白說道。
玉蟾蜍靜默，片刻后絮絮道，「……我等了他三千年，然而到最後，他變成了白骨，而我則化成了這副醜陋模樣，世事無常……」
……
【未完待續，明日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