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二章 故路 故人（四）【一更】
老人名為漁老，老來無子，與老伴相依。當年穆白在沼澤之中，被毒蟲所傷，又中了瘴氣之毒，還是漁老搭救，才能僥倖撈回一命。
一晃十年，兩位老人更加蒼老了。
常年起早貪黑，在瘴氣之中穿行，漁老的眼睛大不如前，其老伴同樣如此，但二老的耳朵卻依舊靈敏。
穆白出現后，二老辨認許久，才認出他的身份。
十年，太漫長了，對於穆白而言，或許只是彈指一瞬，但對兩位老人，卻是無限辛酸。
看著兩位老人身體大不如前，穆白心中也是一陣感慨。
生老病死，是人都逃不脫這宿命，縱然是修士，亦不能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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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一生無子，老無所依，故而雖然愈發年邁，但每日，卻依舊還需為了生計奔波。
穆白想到從前，兩位老人對他的照顧，頓時一陣心酸。
他在這裡一共停留了九天，這九天，其都在悄無聲息地，幫助二老調養身體。
他不求兩位老人能夠長命百歲，只求他們能在老后不為病疾所擾，可以安享晚年。
對於一對老來無依照顧的老人，這，或許才是對他們最大的幫助。一個健康的身體，遠比漫長的壽命更有意義。
九日後，穆白辭別兩位老人，繼續上路，這一次，他身形一個閃動，出現在了沉龍澤盡頭，一座名為青霞門的仙門之中。
此仙門，便是當年那宮浩的學藝之所。他來此地，是為了卻一樁因果。
瑤草玲瓏，佳木繁蔭，白猿奔走，麋鹿穿梭，潛龍在淵，乳虎沉嘯，薄霧冥冥，飛瀑橫空。
這青霞門，不愧為齊國頗富名氣的仙門之一，實力還遠在當初的洞玄門之上。
穆白出現在此地后，身形一晃，便落在了一條山崖之上。此時，在這山崖上空，正盤坐著一名黑衣老者，此人，正是青霞門之大長老。
穆白出現后，那老者依舊閉著雙眸，無絲毫察覺之狀，而穆白也沒有打算喚醒對方，只是抬起手指，隔空一點。
霎時，那老者眉心，炸開一個血洞。其神魂肉身，亦皆於此刻，徹底死亡。
而其至死，亦都不知穆白竟然來過，甚至整個青霞門的人，都不清楚，穆白居然曾在這座山崖上驚鴻一現。
「當年你以神魂壓我，險些要我性命，而今，我便以這一指奉還。」穆白看了那老者的屍體一眼，身體一晃，從那座山崖上消失。
有仇不報，不是他的性格。
……
再度出現，是在洞玄門的遺址之中。
時間已接近五月，遙想昔年，穆白正是在這個時候，來到了這個世界。
整整十一年了。
穆白就在那山崖上，面朝崖下的深淵，背對遠方的東陸密林，靜靜站了一日。
清晨的微風從東陸徐徐吹來，拂過一望無際的山崗密林，捲起兩三樹的粉色桃花，又掀起穆白的衣擺，揚起他的長發……
他緩緩睜開眼眸，看著那數不盡的花瓣從眼前飛過，沒入山下的靈霧之中，又一個起伏，飛到了那片遺迹上空，心中已經再無波瀾。
「雨萱、布憨，出來吧！」
穆白沒有回頭，依舊負手望著遠方，這一刻，他的心中沒有半點雜念，宛如一口古井般，平靜無痕。
空間一陣波動，泛起一圈不宜察覺的漣漪，緊接著，便一個壯漢，連同一個紫衣少女，從中大步走出。
「木頭，你是怎麼發現我們的？」壯漢疑惑的摸著頭，咧嘴道，「我和萱萱，可都修鍊了你教的《欺天術》，你怎麼還能發現我們？」
穆白回頭，先是看向那坐在壯漢肩頭的少女。兩人的目光短暫交觸，皆是淡淡一笑。
接著，他移眸看向壯漢，道，「關於這點，你可以問雨萱。」
「當然是因為連心珏啊，你個傻大憨。」汀雨萱從布憨肩頭翻身躍下，翩翩然落在穆白身邊，悄悄探出纖指，鉤住他背在身後的手掌。
「走吧，去北海，我要化龍！」穆白沒有迴避，反倒是直接握緊汀雨萱的手掌。
少女的素手柔若無骨，光潔無暇，握在掌心，便如同抓住一團軟玉，只是，這團軟玉，卻有些冰涼。
穆白能夠感到，這隻素手，在不久前還握過兵器，其上仍然殘留著少許殺氣。
其實，早在自離開盜門之時，他便發現了跟在身後的汀雨萱。
布憨說的不錯，少女修鍊有《欺天術》，一般人的確無法察覺，但他與對方，卻都各有一隻連心珏……
這三年，無論他去往哪裡，少女都一直悄悄陪在身邊，隨他走遍玄州、南蠻、東陸，踏遍數十億里山川，餐風露宿，跋山涉水。
若不是少女與布憨幫他擋住許多麻煩，這三年的悟道之路，只怕他很難走的如此安穩，連一點坎坷，都不曾遇到。
便說他在這洞玄門后崖的石洞之中，一坐便是將近一年，期間沒有布下半道結界，沒有做過半點防衛，若無汀雨萱與布憨，只怕他很難安安心心的坐上一年，而不被打攪。
今時不同往日，在精氣神外散的一年內，穆白已然發現，除了天族以外，降臨在帝皇星的種族已經多大上百個。
這些降臨者分散在東大陸各處，西夷有之，東陸有之，南蠻有之，北海有之，中土亦有之。
便是這片遺迹，就曾被降臨的修士多次光顧，就連那天族之修，亦曾出現在此。
只因此地，乃是當初仙庭墜落之所。
然而，如此之多的修士出現，卻從無一人打擾到穆白修鍊……
有些話不用多說，心裡知道便好。
如此亂世，人人自危，都在尋求自保之法，少女分明可以獨自留在盜門，不用置身於危險之中，但卻偏偏孤身闖入著亂世，幫他護道三年余……
這份情，勝過千言萬語，亦勝過海誓山盟。
愛，不需要掛在嘴邊，而是要付諸於行動。
穆白覺得，此生能得汀雨萱，乃是他最大的榮幸。
一串星光乍然散開，穆白三人隨之消失在了這片山崖之上，遠去的桃花瓣驀然飛回，竄入崖前氤氳的靈霧之中，而後驟然高飛，竄上天穹，沒入浩瀚太虛之上。
此行北海，只為化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