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零五章 作繭自縛【三更】
殿中，一個中年人臉色難看的盯著柱后的兩個孩子，頜下飄逸的長髯一顫一顫。
這中年人，正是昊天峰的峰主。上清源門八十一峰各有峰主一名，昊天峰雖是歷來宗主居住之地，卻也不能免俗。
「爹爹……」那兩個孩子踮著腳尖躡步來到中年人身邊，輕輕捏緊中年人衣袖，仰頭可憐兮兮的道，「爹爹不要生氣，我們再也不敢了。」
中年人瞪起眼，壓低聲音道，「待會再收拾你們。」
說著，他起身向眾人抱了抱拳，道，「犬子不識禮數，讓諸位見笑了。」
「無妨，葛道友能有此一對麒麟兒，羨煞我等還來不及。」眾人擺手。
「還不謝過各位叔伯？」中年人再瞪向那兩個孩子，卻是在暗中眨了眨眼，兩個孩子見狀，頓時神色一振，乖乖巧巧的向眾人行了一禮。
穆白看的莞爾，那中年人的動作他盡收眼底，原來對方此前那番嗔怒，僅是給眾人做戲而已。
「還不下去？」中年人見兩個孩子在身邊坐下，不由擠了擠眼。
「不嘛爹爹，就讓我們留下來吧，我們肯定會乖乖聽話，不給爹爹添亂。」見中年人神色緩和，兩個孩子也逐漸將膽子放了開來。
眾人只是笑而不語，這三父子的『小動作』，他們豈會看不見，只是並不為意罷了，這殿中之人，哪個不是身份赫赫，豈會同兩個稍有頑劣的孩子一般計較。
中年人鬍子顫了顫，不再多言。
兩個孩子見狀，相互看了對方一眼，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那女孩兒眨著大眼，在殿中掃視一圈，目光突然落在夜凌雲身上，然後趴在男孩耳邊，悄聲耳語，道，「北北，我們去找夜哥哥吧，爹爹一點也不好玩。」
「嗯。」男孩兒點了點頭，道，「說起來我們上一次見夜哥哥還是在後崖呢，可惜夜哥哥好像很忙的樣子。
對了，那天真的很奇怪呢，夜哥哥開始還在養神殿等待宗主姐姐，但等我們去后崖，夜哥哥也突然去了，而且還神秘兮兮的……」
殿中逐漸變得寧靜下來，正在說話的眾人紛紛緘口，看向那兩個悄悄接耳的孩子，就連盤坐在兩個孩子身前的中年人，也蹙眉向身後看去，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這兩個孩子說話的聲音雖然低微，但又怎能瞞得過眾人的靈覺？這一刻，兩個孩子的無心之談，可以說已全部落入眾人耳中。
畢竟是孩子，沒有太多顧忌，亦不知大人間的勾心鬥角，所謂童言無忌，大抵如此。
而且兩個稚童幼子，又怎能體會得到這殿中正在醞釀的狂風驟雨，又怎知這數日來，瀰漫在整個上清源門的陰雲？
「還不閉嘴！」中年人蹙緊劍眉，向那兩個孩子低喝一聲。
兩個孩子終於意識到了殿中陡然變化的氛圍，又看向臉色難看的中年人，頓時委屈的癟了癟嘴唇，四隻大眼晶瑩閃爍，淚花滾動。
吳馨兒臉色變得複雜無比，下意識的看了穆白一眼，隨即起身從殿上走下，來到兩個孩子身邊，蹲下身柔聲問道，「南南北北，你們剛才說到夜哥哥去了后崖，不知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告訴姐姐，放心，有姐姐為你們做主，爹爹不會責怪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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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中年人蹙了蹙眉。
「葛師叔，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吳馨兒盯住那葛姓中年人，那中年人也目不轉睛的盯住吳馨兒，少許苦澀的搖了搖頭。
吳馨兒面色微微緩和，繼續看向兩個孩子，微笑道，「你們看，爹爹並不會怪你們。」
「是在八天前。」名叫北北的男孩鼓起勇氣道。
殿中眾人聞言，同時看向垂眸不語的夜凌雲，上清源門的一眾長老臉色已變得十分難看，或是震驚，或是不解，或是失望。
那姑蘇九孤也如脫力一般，徹底癱坐在了蒲團之上。
吳馨兒微微一嘆，道，「那你們可否知道，夜哥哥都在那天幹了什麼？」
「我記得夜哥哥走進了后崖最大的那塊石頭裡面，可是那塊石頭並沒有門。」女孩『南南』小聲道。
「好了，南南北北，你們下去吧！」吳馨兒緩緩起身。
葛姓中年人同樣起身，道，「還是我送兩個孩子離開吧，萬望宗主能夠准許。」
吳馨兒輕輕點頭，目送那葛姓中年人帶著兩個孩子走出大殿，才走回主位坐下，看向夜凌雲，道，「夜師兄，你現在可有話要說？」
「無話可說。」夜凌雲鬆開緊握的鐵拳，抬頭看向穆白，自嘲的笑了笑，道，「不過你的運氣真好。」
現在事情已經真相大白，若沒有穆白之前那番話，沒有其特意提到夜凌雲，或許夜凌雲還有辯解的機會，但正是因為那番看似戲談般的言論，卻堵住了他的所有退路，再加上兩個孩子的無心之言……
鐵證如山！
童言無忌，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兩個孩子絕不可能說假話。眾人都明白這個道理，夜凌雲也明白。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永遠真不了。」穆白此時反而變得十分平靜。
真相終於大白，他並沒感到太多欣喜，反而有些許惆悵，這世間的謊言，哪怕編織的再完美，但謊言終是謊言，總有被戳破的一天。
人，還是坦誠一點的好，太多陰謀算計，最終反會誤了自己。
初來上清源門，夜凌雲便在算計他，一次次，愈演愈烈，終於在今天，對方作繭自縛，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好一個『真的假不了，假的也永遠真不了』。」夜凌雲哂笑一聲，沒有失敗后的歇斯底里，也沒有失志后的失魂落魄，他很平靜，道，「可你認為，今日我便真的是敗給了你？」
「贏你的是運氣，而我卻贏了運氣。」穆白平靜的笑了笑，轉而道，「當年閣下對皇道神宗的路東來路兄、紫衣道宗的白清鳴白仙子，說及在下偷了貴宗至寶，還特意以傳音玉符相告，借他們之手阻穆某去路，令穆某九死一生。
現在穆某倒是很好奇，那件至寶到底是什麼，今日，閣下不妨當著所有人的面，還有路兄、白仙子的面，說個清楚。」
說著，穆白向皇道神宗與紫衣道宗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再看向夜凌雲。
趁你病，要你命！
對待自己的敵人，穆白從不會心慈手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