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六四章 相視一笑【四更】
來人是吳馨兒，如今的上清源門宗主，也是上清源門歷任宗主中，最年輕的一位。
她穿著一身金、青、白三色相間的道袍，秀髮以玉釵高束，但更多的卻是自然的披散在身後，兩綹冠帶順著她的耳畔垂下，懸在肩頭，讓她在空透的不食煙火之中，多了幾分威嚴。
和當年相比，她變了，變化很大，大到……穆白出現一絲恍惚。
山道前，吳馨兒看著穆白，眸中露出一絲愕然，旋即化為驚喜，然而，當她的目光觸及季詩雨，臉色卻陡然變了變。
實際上，她根本便未曾想到，竟會在息峰遇見穆白。由於穆白昨晚方回到上清源門，而自繼任宗主之後，其大部分的時間都居住在昊天峰，所以並不知道穆白已經回來的消息。
陡然看見那張熟悉的面孔，吳馨兒驚喜的同時，久抑的感情也猛然噴發，只是，再看那坐在其身邊的那紫衣女子，她的心卻乍然刺痛。
話到嘴邊，又被重新咽回腹中。
「師叔。」她在山道前停步，向玄易子抱了抱拳，沒有再看穆白，而是道，「我來是想詢問師叔，在您化聖之時，應該如何安排各大傳承的來客，是否要讓部分人登上息峰？」
「此事由宗主安排便是。」玄易子不在意的搖頭道。
若非是為了給上清源門增添顏面，以老人的性格，在化聖之前，也不可能弄出這般大的動靜。
「既然如此，那我便吩咐下去，讓各大傳承皆在息峰之外觀禮。」吳馨兒想了想道。
她現在雖是宗主，但畢竟資歷尚淺，何況觀禮之事還與玄易子息息相關。
老人即將成為上清源門近千年來的第一尊聖，僅地位而言，便已凌駕上清源門所有人之上，她雖是宗主，也不能例外，因此這件事，無論老人在意與否，她都必須提前徵求對方的意見。
「也好。」玄易子輕輕點頭，道，「過來坐吧！」
吳馨兒下意識看了穆白一眼，輕輕搖頭，轉身向來路走去，道，「不了，我……還有其他事情需要處理，便不打擾師叔了。」
事實上，她今天來找玄易子，還有許多事情需要與對方商議。她能成為上清源門的宗主，乃是臨時的走馬上任，所以很多事都還在學習階段。
「吳仙子何事如此著急，遇見故人，也不願耽誤片刻？」穆白終究起身，吳馨兒能刻意視他不見，但他卻不能裝作沒有看見對方。
他與吳馨兒之間，又並非生死仇敵，在未來上清源門時，他可以有意識的迴避對方，但來到上清源門，若還刻意躲著對方，那便只會令兩人的關係越來越僵硬，到最後連朋友都難做。
他真的很珍惜吳馨兒這個朋友，其乃是他來這個世界后的第一位朋友，也是他踏上修行之路的引路人。
可以說，當年若沒有吳馨兒，即便穆白手中有《化龍天功》，也可能無法走上修行之路，而即便最後能僥倖踏出那一步，也不知會是在多少年後。
於情於理，他都不可能無視吳馨兒這個朋友。
儘管這些年來，的確經歷了一些事，讓兩人間的關係幾經波折，變得十分微妙，但經過這兩三年的沉澱，再度相見，穆白才驀然發現，他對吳馨兒的情誼並沒有變淡，相反還越來越深了。
這份情，是友情。
不同於與楊蕭的兄弟情，這是一份很純粹的友情，在他眼中不含任何雜質。
或許吳馨兒不能像林夕顏那樣懂他，也或許吳馨兒曾經因為某些選擇，刻意與他疏遠，但這些，都無法影響兩人之間的友誼。
人生難得一知己，但人生同樣也難得一摯友。
吳馨兒身體一僵，邁出的腳步隨之停頓，她緩緩回頭，看向穆白，沒有開口，卻是幽嘆一聲。
「小坐片刻，再離開也不遲。」穆白起身道。
「好。」吳馨兒輕輕點頭，下意識的看了眼季詩雨，發現對方竟也訝異的看著她，眸中亦有失落之色，當即便有所悟，心中最初的那絲刺痛，也便緩和許多。
「去沏茶吧！」玄易子看向穆白。
「我去吧。」季詩雨咬了咬紅唇，突然起身。這時她竟完全忘記了，自己其實才到息峰，對這裡的一切根本便不熟悉。
「罷了，還是老夫自己動手！」玄易子莞爾失笑，起身走入屋中。
季詩雨面色泛紅，如鵪鶉般的坐下。
吳馨兒見狀微微一笑，抬眸看向穆白，發現對方竟也正看著她發笑，不知為何，心中的那份壓抑已久的情懷竟突然平定下來，她的整顆心，亦隨之變得寧靜了。
「坐。」穆白道。
吳馨兒點頭，走到穆白對面坐下。
「何時回來的？」她問道。
「你是問回玄州，還是上清源門？」
吳馨兒一怔，沒想到在這兩三年間，穆白居然離開過玄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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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州，太大了。
「你都去了哪裡？」果然，她發問了。
「去過很多地方，有中土坤州、小半個南蠻、東陸西妖國……」穆白緩緩開口，講述著這些年的大概經歷，而吳馨兒則凝神聽著，不時插上兩句。
恍惚中，兩人彷彿回到從前，不過在那時，是吳馨兒講述，穆白靜聽，現在卻換成了穆白講述，吳馨兒靜聽。
時間，總是多變的，但在這多變之中，卻總有一些恆定不變的東西。
「真羨慕你，我若是像你這樣到處閑逛，便根本不行了。」吳馨兒吐了吐舌頭，有些俏皮的道。
她是在指自己有上清源門宗主這層身份束縛。
「原來我這幾年的經歷，在你眼中，便成了遊山玩水？」穆白打趣道。
「難道有區別？」吳馨兒問道。
「當然有區別，而且區別大了。」穆白煞有其事的道。
兩人的話題逐漸偏遠，不過似是有意無意，都避開了某些東西，這一番交談，不知不覺便是兩個多時辰，等吳馨兒幡然醒悟，才發現竟已耗去大量時間。
「不能再和你閑聊了。」她站起身，走下台階，卻又回頭看來，道，「不過你可以來昊天峰，我們可以繼續剛才的話題，說說你這幾年經歷的趣事。」
穆白點頭，算是答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