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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六章 離席【大章】

  夜凌雲這句話說的很是講究,他說穆白見過追風最後一面,實則是在暗示其殺了追風。當然,一般人若不仔細思索,可能便會受到蒙蔽,中了圈套。


  而且,此前在逆塵秘境時,穆白為了證明自己並沒有殺宋印星,曾對墨毅等人提到過追風,暗示他與其之間不太友善的關係。


  故而,此刻其若是否認,便變相的否決了他此前說的話,也便是說他說了謊,換言之,便是他殺了宋印星。


  穆白的後背陡然湧上一股寒意,果然,夜凌雲這次的宴會,是特地為太虛聖地操辦。他屈臂飲下杯中的靈酒,壓住從骨髓中滲透出的寒意,凝眸看向夜凌雲。


  若是,他承認見過追風最後一面,那隻怕正合夜凌雲的心意,承認,便是徹底得罪夜凌雲。


  所以,無論是承認,或者不承認,其結果都是討不到半點好處,他此刻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會得罪人,必將化作殺人的利刃,殺自己的利刃!


  夜凌雲神色淡漠,抬手取過侍者手中的酒壺,將自己的酒杯倒滿,然後再舉起酒壺,添滿穆白手中的空杯。


  綠瑩瑩的靈酒從壺嘴中傾瀉而出,化作一條晶亮的弧線,準確落入空杯之中。


  少許,杯滿,夜凌雲攬起衣袖,將酒壺重新還給侍者,對穆白舉起酒杯,道,「穆師弟,請!」


  穆白不言不語,端起酒杯,一飲而下。


  夜凌雲露出一絲笑意,宛如驀然拂過面的春風,輕盈而溫和,平易近人。他再取過侍者手中的酒壺,添滿兩隻空杯,道,「師弟,容你我再飲完這最後一杯。」


  穆白雙手捧起酒杯,與夜凌雲隔空互碰,仰頭一飲而下。


  夜凌雲臉上的冷色消失,只剩下溫和,他將酒杯放在穆白身前的桌上,轉身走向遠處,道,「師弟慢飲,為兄還要招待其他客人,便先失陪了。」


  山頂,北風中,木青麟面無表情的端起杯中略微泛涼的酒水,送到嘴邊,沾唇即分。


  穆白獨自倒了一杯靈酒,一飲而下,無意識的把玩著已經見底的酒杯,回頭看向融入人群的夜凌雲,緊蹙的劍眉非但沒有分開,反而鎖的更緊了。


  ……


  卓非凡停下踉蹌的腳步,仰頭看向植入雲端的山崖,目光仿如穿透空間,落在一個盤坐在古松下的老人身上。


  少許,他驀然抬步踏出,落在山頂,偏頭看向那已人去樓空,緊閉房門的竹屋,已見灰白的眉梢不經意的蹙了蹙,回眸看向盤坐在古松下的老人。


  恰在此時,那老人也抬睜開眼,兩人的目光在半空輕輕觸碰,很快分開。


  「卓師兄,請坐!」玄易子展開手,身前浮現出一張石桌,身下的巨石也化作石椅。在那桌上擺放著一隻正冒著熱氣的茶鼎,兩隻相對放置的碧玉茶碗之中,清茶半滿,熱氣裊裊。


  「你知道老夫要來?」卓非凡抬起腳步,走向山崖。


  「不,我在等卓師兄到來。」玄易子微笑道。


  卓非凡停下腳步,頜下的鬍鬚微微顫了顫,沙啞道,「既然知道老夫要來,也便自然知道老夫的目的,那你我便開門見山,別說廢話,讓穆白出來吧!」


  玄易子微微搖頭,抬手攬袖,虛指著石桌上的茶碗,道,「不急,先喝完這杯茶再說,你我師兄弟當年曾同時入世歷練修行,仔細算來,已有百五十餘載。


  自那次歷練之後,你我便再未坐下細飲過一次茶。遙記得當初師兄最喜我息峰的雨前茶,百餘年過去,也不知師兄可否變了口味。


  這桌上的茶,乃是今年清明前夕,我親自採制的雨前茶,師兄不妨先嘗嘗,可否還合口味。」


  卓非凡聞言,眸中漸也露出緬懷之色,道,「是啊,當年那批師兄弟,就屬你我走的最為親密,那時的你可不像今日,實在頑皮的很。」


  玄易子帶著微笑,道,「其他師兄弟都受不了息峰的冷清,也只有卓師兄你,喜好我息峰的茶,才經常來此。」


  卓非凡走到山崖前坐穩,二指提起桌上的茶碗,緩緩送到鼻尖,深深嗅了少許,道,「這的確是雨前茶,還是那個味道,沒有變。」


  ……


  穆白緊緊蹙著眉頭,略顯不安的將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閉眼仔細思索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夜凌雲邀請他來此赴宴到底為了什麼,若是此前因其配合那季姓修士,一唱一和,后又驀然提起追風,讓他感到已摸著頭緒,確定其操辦這場宴會的目的,那,其邀請他來此的目的呢?


  僅是詢問他可否見過追風最後一面,然後因他的沉默,而得到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

  穆白搖頭,夜凌雲的目的顯然不在此處,而且若真是如此,其手段也不會這般粗劣,這不像一個即將接手宗門大任的天之驕子應該表現出的才情。


  抬手輕輕敲打著桌沿,穆白強行壓下早便攀上心頭的那絲悸動,迫使自己靜下心,仔細思索。


  他睜眼看向四周,自夜凌雲離開后,他的周圍便再無一個人,連酒侍也悄聲走遠。整個山頂,觥籌交錯,人聲鼎沸,但他的周圍卻寂靜的可怕,靜到沒有半點聲音,靜到仿如他只是一個看客。


  穆白額頂布上一層密汗,他是極度鎮靜之人,即便面臨生死危機,也能保持平靜,在平靜的心緒中尋找答案,但此刻,他罕見的慌亂了。


  、


  這種慌亂,來自於心頭的那絲悸動,來自於這場完全看不懂的宴會。


  時間一刻刻過去,穆白仿如感到時間化作水滴,在他耳畔緩緩滴落,然後再在地面化作水潭,化作溪流,化作大江!

  驀然,他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亮色,心底湧上一股濃濃的懼意。


  他終於明白了,想通透了這場宴會的目的,也明白了夜凌雲此前問出那個問題后,在沒有得到答案的情況下,竟還會轉身離開的原因。


  因為,其根本不需要知道答案。其唯一要做的,便是利用這個問題將他束縛住,留在這山頂。只要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便不能輕易離席。這,便是夜凌雲的目的。


  穆白輕輕摸著下頜,略長的鬍鬚有些刺手,但他並未察覺,依舊在持續思索。


  夜凌云為何要這樣做?為了拖延時間?那他到底是為了給誰拖延時間?是為了卓非凡,讓卓非凡知道魔劍就在他的身上,然後讓他不得安然離開上清源門?


  穆白搖頭,即便真有這種可能,其也應不是全部的可能,因為就這種可能而言,對夜凌雲並沒有好處。


  如此,唯有另一種可能,有人要借住這段時間確定某件事,或者某個東西。


  穆白眼中的光芒越來越明亮,籠罩在體外的寒意更深,這,應才是夜凌雲具體的目的。


  想到這裡,穆白倒滿一杯酒飲下,眸中閃過一絲冷色。


  看來,從一開始,他便將事情想的簡單了。


  出了逆塵秘境,他暗中的敵人並不止卓非凡一個,可能還有更多人,但這些人的目的他卻全然不知,或者說,敵人只有那幾個,但敵人的真正目的,他卻毫不知悉。


  ……


  清風徐徐,白雲出岫,木青麟放下淺嘗了良久,終於徹底空曠的酒杯,緩緩站起身,自山巔走下。


  眾人的目光隨著他的起身,全被吸引過去,上官精絕站起身,走向木青麟道,「聖子要去何處。」


  「離開!」


  上官精絕怔了怔,柔聲道,「可如今宴會方至中巡,離席罷還有很久。」


  「怎麼,我想離開,你還要阻攔不成?莫非在你眼中,沒有我這個聖子?」木青麟鎖緊劍眉。


  「不敢!」上官精絕切身退開,輕嘆一聲,回頭看向身後,見墨毅輕輕點了點頭,旋即收起臉上的無奈,莞爾笑道,「聖子要離開,我自然不敢阻攔。」


  木青麟輕哼一聲,擦著上官精絕肩頭走過,沿著山道,緩步離開。


  穆白抬手隨意將酒杯置在桌上,起身同樣走向山道。


  夜凌雲回頭看去,蹙了蹙眉,道,「穆師弟何必著急,待到飲完酒再離開也不遲。」


  穆白停下步,抱拳道,「多謝夜師兄美意,不過來赴宴之前,開陽師姐便曾交代,要我在今日未時三刻前往霧峰一趟。


  如今已快到了時刻,時間緊迫,我不敢再有耽誤。酒已喝過,菜已品過,夜師兄的美意穆白銘記五內,定不敢忘,待我去霧峰見過開陽師姐之後,定會好生報答夜師兄。」


  說完,他加快步伐,幾步趕到木青麟身前,當先沿著山道離開。


  山頂上,眾人鎖緊眉頭。夜凌雲飲下杯中的烈酒,垂頭看向手中的空杯,呢喃道,「報答我,報答我……好一個報答我!」


  上官精絕將目光從山道上收回,走向墨毅,道,「墨師弟剛才為何要阻止我,聖子此舉,明顯是要放那穆白離開。」


  墨毅搖頭,把玩著手中的酒杯,道,「上官師姐適才的確魯莽了,且聖子的聖意,你我最好不要胡亂揣測。


  要知道,聖子才是聖子,才是未來太虛聖地的掌舵人,我們要做的,能做的,也只有幫助聖子掃平成王路上的一切障礙,如此,便足夠了。」


  說著,他隨意將酒杯扔在桌上,起身向山下走去,邊走邊道,「提前察覺,刻意離開又如何?只要知道那劍胎就在你的身上,即便你走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上官精絕目光閃了閃,非但未因墨毅這個師弟的『教訓』露出慍意,反倒是發自內心的露出一抹笑容。


  因為她太清楚了,在天驕林立的太虛聖地,如果木青麟算得上眾多天驕中的王,那墨毅,至少也是這無數天驕中的將。


  她的修為雖比墨毅高出一個境界,但論到二人未來的成就,以及在太虛聖地的地位,她卻是拍馬也難及墨毅半分。


  所以,墨毅說的就是對的,既然他說穆白逃不出他的手心,那其,肯定便逃不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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