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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證據在哪裏

  京劇演員最重要的是嗓子,假如嗓子毀了,也就什麽都不剩了。按照紀廣帆的說法,無非是要和封肅楠談一談,如果談不攏,就由梅寒秋拖住他,而紀廣帆把毀嗓子的半瓶藥水倒到封肅楠的茶杯裏,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這一切解決。


  這一切計劃得很好,可是梅寒秋卻低估了紀廣帆對封肅楠的恨意。


  紀廣帆對孫菁有所覬覦,這是少有人知的事情。


  因為太過違背倫理,這段感情被紀廣帆藏得很深,或許就連孫菁這位當事人都不知道。畢竟對於兩位各自有家室的人來說,這樣的愛慕打從最開始就是不見光的,一著不慎就會被拖入萬丈深淵之中,淪落到身敗名裂的地步。


  更何況從頭至尾,這隻是紀廣帆單戀一場。


  不過即便是最上頭的時候,紀廣帆對於這段沒有結果的愛慕,也是拎得清的。他身為堂堂京耀大劇院的名譽負責人,是位列京劇世家之首的紀家獨子,身份地位把他架在那裏,就注定了他不能犯錯,尤其不能傳出任何有損聲譽的傳聞。


  加之紀家身為演出界的泰鬥之一,必不可少會和演出界的諸位大亨有所合作,紀廣帆太清楚得罪蘇廣南和蘇氏集團意味著什麽——那無異於自斷後路,即便是為了心底愛慕著的佳人,這也是得不償失的事情。更何況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佳人做著無限風光的蘇太太,是蘇廣南放在掌心捧著的珍寶,根本不會接受這半路橫插的私情。


  種種因素夾雜在一起,對孫菁的感情隻能被紀廣帆藏在心底最深處,平日裏連提都不能提。


  要是僅僅這樣也沒什麽,先來後到原本就是最不講道理的事情,紀廣帆明事理,自然不會強求那些不可逆的事情。可是但凡有了對比,就如同朝心口插了一柄尖銳的刀子,也就無法再保持理智和雲淡風輕了。


  當紀廣帆看到孫菁和封肅楠之間的默契與情意,那些暗藏著的罪惡中種子徹底被激化了。


  所有的不甘心都被放大,原來孫菁不是不會對人動心的,她的巧笑嫣然和柔情蜜意都曾經托付出去,眼底暗藏著的愛慕也是切切實實存在的,隻是這些都不屬於也永遠不可能屬於他紀廣帆罷了。


  無從言說的醋最酸,得不到的人最為珍貴。


  怎麽可能不嫉妒呢?


  悲劇釀成的那天,那場談判顯然是沒有談攏的,或者說所謂的談判根本就隻是掩飾,紀廣帆隻是想要把那些新仇舊恨一並報了。


  打從最開始,紀廣帆就沒有給封肅楠留下全身而退的機會,他隻想徹底毀了這個天賦超群的最強競爭對手,以及全部怨恨都無法明說的情敵。而所謂“同盟”梅大小姐,也僅僅是紀廣帆找到的頭腦算不得清醒又很好忽悠的替罪羊,是可以讓封肅楠掉以輕心的幫凶。


  說白了,梅寒秋僅僅隻是擋箭牌而已。


  而等壞事做絕,即便梅大小姐全程被蒙在鼓裏,也是完全參與其中的。到時候紀廣帆和梅寒秋就是同一條船上的螞蚱,梅寒秋自然沒辦法把自己摘得幹淨,如果說僅靠紀家的權柄無法徹底解決封家,那麽再加上梅家,就是新的一番時局,由不得封肅楠不去自認倒黴,徹底退出京劇界了。


  這一切都被紀廣帆計劃得很好,在梅寒秋和封肅楠聊天的時候,他就偷偷在茶杯裏放下了毀他嗓子的藥劑,神不知鬼不覺地解決一切。


  可是聊天的時候,偏偏又再出了岔子。


  世間的事瞬息萬變,根本沒有誰能把一切都謀算得明明白白,就如同梅寒秋算不到自己信任的盟友,那位處處照看她幾分的紀大哥僅僅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紀廣帆也沒有算到,封肅楠看似超然於世不爭不搶,其實對於某些問題他看得比誰都透徹,僅僅隻是沒有挑明了說,給彼此都留有一線顏麵而已。


  封肅楠不介意那些虛名和利益,即便是紀廣帆在家裏老爺子去世之後,借由職務便利明裏暗裏給他下了不少絆子,他也對此不屑一顧。


  畢竟到底誰才是京耀大劇院的台柱子,誰在四尊大佛裏排名第一,甚至演出季誰挑大梁誰來壓軸,誰唱一番獲得最高的曝光度,封肅楠都是不那麽在意的。他把個人利益看得很淡,隻要京劇改革可以順遂地進行下去,京耀大劇院也能穩步發展越走越好,他不介意滿足紀廣帆的虛榮心,適當地做出一些讓步。


  可是當紀廣帆的所作所為觸碰到封肅楠的底線,所謂的讓步也就跟著蕩然無存了。


  大抵是事態不斷徹底惡化,紀廣帆背後的動作已經足以威脅到京劇改革,讓紀家老爺子組建的班底漸漸開始瓦解。尤其是當京耀大劇院的商業價值顯露出來之後,紀廣帆那些見不得人的灰色手段越來越多,在搭建他的商業帝國時,已經漸漸偏離該走的道路,封肅楠也就沒必要再容忍下去,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把京耀大劇院帶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在紀廣帆和梅寒秋背地謀劃的時候,封肅楠也不過是在將計就計。


  今天是紀廣帆的收網,也是封肅楠的將軍。


  當封肅楠開誠布公,把那些證據一樁樁一件件擺出來,勸紀廣帆和梅寒秋迷途知返的時候,他們兩個人顯然都慌了神。尤其是現在的故意害人證據確鑿,如果真的被封肅楠曝光出去,他們兩個人都得身敗名裂,保不齊還得遭遇牢獄之災。


  在那等關頭,全部行徑徹底暴露,也就徹底騎虎難下了。


  當封肅楠把一切都說明之後,即便是沒有看到切切實實的證據,梅寒秋就已經徹底慌了頭腦,她宛如一個沒有獨立思維能力的提線木偶一般,再無任何理智可言,更無法冷靜去分辨這番話到底是封肅楠的空城計,還是明顯留有後手的證據確鑿。


  紀廣帆顯然也是慌亂的,隻不過他的慌亂反倒激起更多的歹心。


  或許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事態就已經不受控製了,梅寒秋被失控的情緒和紀廣帆的慫恿拉扯了一路,直到最後她也不知道當天的局麵是怎麽徹底惡化下去的。就像是激情犯罪總有一些無法控製的心理誘因一樣,紀廣帆當時完全瘋魔了,全部的凶狠與歹毒都隨著打開的煤氣和那場大火爆發出來,偽善的麵具被撕裂,他的行徑隻剩下了凶狠。


  等到梅寒秋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的時候,已經徹底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就在出門的時候,這兩位做賊心虛的人,卻在門口聽到了響動。


  那道身影消失得太快,以至於紀廣帆和梅寒秋都沒有看清一閃而逝的人到底是誰。可是他們兩個都是明白人,心底也都有著自己的答案——不論是體型身段,還是那一絲沒有徹底散去的香水味,都是他們足夠熟悉的。


  那個人,分明該是孫菁。


  那段時間梅寒秋沒有一天不在擔驚受怕,雖然警方沒有查出任何問題,那場沒有證據的大火潦草定性為意外,並無證據指向梅家,可是梅寒秋還是放不下心來。她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封肅楠口中的證據是否真的存在。


  如果那些證據沒有在大火中消亡,恰好又被孫菁握在手裏,那麽後果簡直不堪設想。還有那場火災的始末,到底被孫菁看到了多少,如果她真的有證據,可以坐實紀廣帆和梅寒秋殺人害命的罪名,那些把柄足以徹底毀了她的人生。


  不堪重負之下,梅寒秋幾乎要被這些顧慮逼瘋了。


  當她意識到越是拖下去越會讓局麵更加糟糕,梅寒秋終於狠下心來,把一切事情告訴了自己的父親。那是梅遲第一次對這位萬般縱容的女兒動了真火,他想了無數種善後的方式,可是梅家再怎麽家大業大地位超然,也不可能兜得住人命官司。


  打從那場大火開始,一切就已經走入了僵局。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而已。


  然後就是梅遲不得不把肖芳然接回梅家,將曾經的掌上明珠梅寒秋作為棄子善後。梅遲那時候已經做好了準備,等到事態惡化到一定程度,他就將梅寒秋徹底舍棄,更換梅家未來家主的人選。


  可是還沒等到最壞的局麵,就傳來了孫菁自殺的消息。


  局麵幾經急轉,至此終於畫上句號,梅家的危機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度過了。


  梅寒秋離開了京耀大劇院,也把那些罪惡埋藏起來,再也不去提及,一步步走上了第一旦角的神壇。而紀廣帆如願以償地把京耀大劇院的經營權握在了手裏,十幾個年頭下來名利雙收,紀家也成為當之無愧的京劇界第一世家。封肅楠和孫菁的死再也沒人提及,連帶著京耀大劇院的輝煌過去,也被它現如今的商業價值和過度吹捧之下的口碑所代替,成為了不透光的一段往事。


  就好像,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僅僅隻是一句笑話。
……

  聽到這些的時候,顧南喬好長時間沒有說話。她清秀的眉梢微微皺著,那雙清澈動人的眼眸也染上了幾分沉重,這時候她忽然打心眼裏心疼自家男朋友。


  他的肆意和輕狂背後,藏著多深的怨懟與不安,那些他從來沒有向他人流露出的情緒,不提及並不是因為不在意,而是根本無法言說。


  不知沉默了許久,顧南喬才終於低聲開了口。


  “那……孫菁到底為什麽會自殺?”


  “這些事情我就不清楚了,或許除了當事人,沒有人能了解的那麽清楚……”


  肖芳然端起茶杯不緊不慢輕咂一口,年少的時候她和孫家姑娘並無深交,僅僅隻是有過幾麵之緣。她隻記得孫菁明豔而動人的笑容,周身盡是江南女子特有的溫婉,人淡如菊這四個字在她的身上體現的尤為明顯,可以骨子裏卻有著說不出的傲然與瀟灑。


  怎麽看,孫菁都不像是會因為小事而想不開的人。


  “隻不過,孫菁手上應該是確實有一些證據的,不然也不會讓梅寒秋怕成那個樣子。”


  這句話讓顧南喬徹底皺起了眉頭,她知道這正是症結所在。


  ——當年孫菁手裏的證據到底落在哪裏,就是扳倒紀家的關鍵,也是蘇以漾苦苦尋覓著的,徹底扳倒紀廣帆的最重要的後手。


  可是,這些證據到底在哪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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