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相信他
這樣想著,顧南喬的話語聲徹底軟了下來。
如果說最開始她還帶著三分權衡和對峙,在靠言語間的表達來跟肖芳然證明些什麽,從而獲得這場談判上的主動地位,現如今顧南喬清澈好聽的聲線裏隻有釋然。
她的語氣不緊不慢,就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女在跟自家母親講述戀愛中的趣事,分享自己的心上人一般,回憶著日常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好聲好氣地說了起來。
“我和蘇以漾認識得很早,過程中遇上的巧合太多,以至於讓我覺得這段感情其實是我的命中注定。打從我們正式在一起,也已經快一個年頭了,他從來沒做過任何一件讓我傷心的事情,即便說我什麽都不說,他也事事以我為先.……其實也是這麽個道理,真正愛我的人,怎麽可能舍得讓我難過呢。他太知道我的底線在哪裏,做任何事情都不會傷害我,遇上對我不利的東西,他第一個就會站出來反對,我又怎麽可能懷疑他呢。”
顧南喬微微垂著眼眸,纖長的睫毛垂下來,遮住了眼底的情緒,可是唇角的笑意卻是藏不住的,那細微的弧度一路暖到了心底,是情真意切的甜蜜和篤定。
最後說出口的,是顧南喬粹著笑的一句。
“所以,我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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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顧南喬和肖芳然把京耀大劇院的事情仔仔細細講了一遍,深究當年舊事的前因後果之時,蘇家別墅燈火通明的會客大廳裏,蘇以漾也在和父親進行著徹夜長談。
蘇以漾低沉的聲音擲地有聲,漫不經心中粹著輕笑,卻帶著近乎於篤定的堅決。
“爸爸,這些事情你不必擔心,我相信她。”
這句話是用來回應蘇廣南對顧南喬的懷疑。或許是因為蘇大少的態度太過自然,以至於這明明隻是隨口的一句應承,卻愣是帶了些許表態的意思,就像是無形中表達自己會無條件地站在顧南喬的那一邊,不論發生什麽事情都跟她統一戰線似的。
而聽到了自家臭小子如此堅決的回應,蘇廣南的目光也跟著微微沉了幾分。
往前數個把小時,正是蘇以漾糾結和反複的關頭。
剛從酒吧出來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了,紀家的事情談得七七八八,之後該如何部署蘇以漾和鍾子逸也都敲定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情就等著一步步去落實了。
這兩位大少都沒少喝,方才靠著提神醒腦的檸檬水撐過了好幾輪,勉強維持著頭腦的清醒,可是這會兒見了風,漸漸東倒西歪的步伐卻是把老底交了個實實在在,合著兩個人都僅僅隻是頭腦還算清醒而已,在酒量這方麵純是五十步笑百步,誰也沒比誰強到哪去。
鍾子逸原本就是酒勁有點上頭,加之到了這個時間,當天往返顯然太不現實,於是從z市千裏迢迢趕過來的鍾子逸再沒有做任何掙紮,直接在附近的五星級酒店開了一間套房,打算醒醒酒湊合一宿,明天再投入新一輪的工作。
出於對同樣醉得七葷八素的發小人道主義的關懷,鍾子逸當然少不了問問自家發小,要不要幹脆一起住得了,而蘇以漾卻沒有任何在外留宿的意思,直接叫了代駕過來。
為此,鍾子逸倒也不以為然,隻是半帶著調侃地留下一句。
“我說阿漾,這大半夜的不直接休息,你是打算回家繼續工作,還是去找你們家小女神啊,不管是工作讓人廢寢忘食,還是愛情的力量無窮無盡,你都夠可以的了,我隻能說佩服你的精力,望塵莫及啊。”
這番話乍一聽不怎麽像是好話,蘇以漾也姑且當成好話聽了,甚至還有閑心漫不經心地輕笑了一聲,繼續跟自家發小插科打諢。
“合著你當誰都跟你似的呢,平時社交局午夜局樣樣不落,五魁首六六六喊得比誰都響,真到了加班加點的時候反倒逮不著人了——就比如今天,電話說是跟我談公事的吧,結果墨跡了大半宿,你才談了幾句正經話?恕我直言,小逸,工作效率為負啊你。”
聽了這話,鍾子逸當下不樂意了。
他那雙細長微挑的漂亮鳳眼微微一揚,沒好氣地揶揄了一句:“我沒講正經話,今天晚上的出謀劃策都是鬼說的是嗎,你這樣講話真是昧著良心……而且啊蘇大少,你發小遇到了感情危機,你就是陪我徹夜長談又怎麽了,能不能稍微有點同情心啊?”
“我要是沒有同情心,今天就是跟媳婦約會了,你根本逮不著我的人,還指著徹夜長談,做夢呢?”蘇以漾漂亮的笑眼粹著明顯的調侃,理所應當地說道,“所以啊,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哥哥已經很體諒你了,不然我還得造福社會,開解你大半個晚上才算完?”
鍾子逸被噎得好半天說不出話來,他的嘴唇上下碰了碰,深感確實是自家發的這麽個道理,可是這話被他說出來,有實在有點憋屈。好在三言兩語的功夫,代駕小哥已經騎著代步自行車過來了,也算順理成章地打斷了蘇以漾單方麵的“欺淩”。
蘇以漾隨手把車鑰匙扔給了代駕,懶得再跟鍾子逸廢話,瀟瀟灑灑地最後補刀一句:“退一萬步講,我好歹有人可找,轉頭就有去處,隻能自己孤苦伶仃醒酒的選手就別在這繼續找懟了,趕緊去酒店湊合一宿,洗洗睡吧,乖啊。”
鍾子逸:“.……”
這人到底是誰,現在絕交還來得及嗎?
大抵是被蘇以漾氣了個半死,鍾子逸也懶得目送他上車了,所以自然也沒有發現,其實這台車並沒有朝三環的方向開,而是直奔市裏的別墅區。很顯然,蘇以漾並沒有直接去找自家小女友的打算,而是把導航定位設在蘇家大宅。
車裏放在舒緩的民謠,隔著夜風飄忽地傳了過來,所幸代駕的年輕小夥子並不是個話嘮,過分安靜之下隻有音樂聲縈繞耳畔。
蘇以漾受著酒意的侵蝕,許多關於蘇廣南的陳年往事,也都那樣不受控製地翻湧而來了,太陽穴傳來細微的痛感,最後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再僵持下去沒有意義,是時候和解了。
而這樣的思緒魔咒一般地縈繞在他的心中,以至於曾經那些曆曆在目的怨恨和委屈,此刻居然都漸漸淡了下來,他重新想起了自家父親諸多好的一麵,忽然有些懷念家裏的那片茉莉花海,還有後花園冷冷清清的月色。
等到蘇以漾回神過來的時候,車子已經停在蘇家別墅門口了。
入了夜深,已經將近十一點了。
可是別墅的主人顯然還沒有休息,蘇廣南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雙腿交疊坐在沙發上,他隨手翻著茶幾上放著的報紙,大有幾分等人的架勢。見到蘇以漾他也沒有過多意外,隻是揚起眉梢淡淡瞥了一眼。
蘇以漾倒是不見外,全然沒有父子倆已經許久不見的生疏感,換了鞋之後隨手把外套扔在了玄關那裏,而後大大方方坐在了沙發上。
“爸,這麽晚了還沒歇著,怎麽著,公司的事很忙?”
蘇廣南推了推夾在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冷哼一聲:“你到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我還當得過些日子主動請你,你才知道該回家看看。”
蘇以漾不置可否地輕笑了一聲,隨口應道:“不需要你請,我不請自來——爸,我有一些事情要問問你,“舊夢計劃”你打算如何收網,或者換句話說,對付紀家準備得怎麽樣了。”
……
隨著這一句問話,掩藏著的謎團,終於揭開了篇章。
偌大的別墅安靜下來,隻能聽到落地鍾的鍾擺來回晃動的聲音。
昏黃的燈火映襯著滿屋子的歐式家具,處處細節都可以體現出主人出眾的審美。與蘇大少低調而有品位的風格不同,蘇家大宅的裝修風格華麗而正式,財大氣粗和典雅貴氣是每一處體現出來的,蘇廣南毫不介意展示自己的財力,近乎於張揚地體現著這些用金錢堆疊出來的優雅,甚至理所應當地享受著這樣價值不菲的優越感。
這是絕對的經濟實力所支撐起來的,資本家式的自信與張狂。
蘇以漾坐在深棕色的真皮沙發上,兩條長腿相互交疊,分明隻是隨意坐在那裏,卻愣是坐得有型有款,舉手投足之間都是風流與肆意,他的眉梢微微挑起,看著自家老爺子的時候唇角帶著淡淡的笑意,逆光角度勾勒著他剪影般的輪廓,也讓那銳利而俊逸的五官異常分明。
“說這些之前,你先跟我說清楚你的那位女朋友吧。”
對於蘇以漾的話,糊弄得過別人,卻是糊弄不過同樣在商戰場裏身經百戰,人精似的蘇家老爺子,蘇廣南隨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冷冷哼了一聲。
“要是我沒有看錯,你的那位小女朋友身份並不單純,她和梅家那邊關係很複雜吧。她母親我調查過,肖芳然早年是梅遲的得意門生,這些年銷聲匿跡,對外說是在負責梅家原創劇目的開發,但是好端端的一個當家花旦,怎麽會在演藝事業最巔峰的時候轉到幕後呢……事出其反就說明背後很有問題,你跟那姑娘談戀愛,這些事情你都沒有問過?”
“我說老爸,你這是查戶口呢,還是打報告呢.……等我帶著你兒媳婦過門,你和肖女士親家娘家見麵的時候,什麽都能打聽出來,現在著什麽急呢?更何況這些說穿了都是小南喬的家事,你在背後調查有什麽意思,想知道當然是等她自己講給我聽。”
蘇以漾勾起唇角懶洋洋地笑了一聲,那雙漂亮的笑眼帶著幾分漫不經心,語氣低沉而好聽,帶著實打實的玩笑意味,卻是在無形之中四兩撥千斤,絲毫沒有落得下風。
“她不想說的事情,要麽就是現如今時候未到,要麽就是沒必要讓我知道,我又何必強人所難。小南喬是個拎得清的人,凡事她都有分寸,該告訴我的時候,自然不會刻意瞞著我,所以這些事你就甭擔心了,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