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仇舊恨
封曇願意公布身份,在春色滿園內部掀起了一場不的轟動。
嶽家兄弟本身就是京劇世家的後人,眼力見識自然不同於其他人,打從當初封曇才剛剛登台一亮相,嶽漢文就看出了這個後輩的身份絕對不一般。幾場戲合作下來,他更是清晰確認,這位年輕人十有八九就是封家的人,至於為什麽隱藏身份就不得而知了。
隻不過這話人家封曇不願意,旁人也沒有點透的道理,嶽漢文是個明白人,不屑於管旁人是非,也就緘默其口了。
同理還有範陵初,封曇當初來麵試的時候,範老就覺得這個年紀輕輕的青衣並非尋常人,顧南喬意味不明問得那句“你到底姓馮還是姓封”,也讓範陵初的心底隱隱起了疑,隻是礙於不便窺探旁人隱私,一直沒有深問下去。
畢竟和嶽家兄弟共事多年,範老對京劇世家隱約有所了解,此刻聽到這樣的消息,也算不上過分驚訝,甚至覺得很是理所應當。
至於李和田段鳴山等人,也是在經曆了短暫的驚訝之後,很快將這些情緒轉換成了驚喜,大家夥都著實覺得這是助春色滿園,要是借著這樣的時地利人和,還不在新年演出季唱出點名堂來,實在是有些辜負老爺給的好機緣。
與春色滿園那幫老藝術家們的高度包容截然不同,其中最為震驚的當屬鍾子逸。
由於此前信息不對等,加之鍾子逸對京劇算是半個門外漢,在他所精通的宣傳領域,隻能看出封曇是最近呼聲很高人氣新星,但凡培養得好就可以包裝成春色滿園的台柱子,極具演出影響力和商業價值。
至於技術層麵的東西,鍾子逸完全看不太出來,更遑論背後的那些傳承與曆史了。
所以在跟蘇以漾核實了全部信息,順便聽了六大京劇世家輝煌的過去之後,鍾大少足足經曆了一場瞳孔地震,徹底驚呆了。
如果顧南喬當時隻是忍不住感慨高手在身邊,蘇大少看著吊兒郎當的,居然是正兒八經的世家後人。鍾子逸此刻的感覺不亞於每同吃同住,一起翹課扯皮的夥伴忽然亮出專屬數碼獸,公布身份自己是被選中的孩子,使命就是拯救世界。
以一言以蔽之,就是怎麽想都覺得過分扯淡了。
以至於鍾子逸全然忘記了矜持為何物,比顧南喬第一次聽的時候更為感慨無數倍。他把蘇以漾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看了一遍,仔細回憶了自家發的生平履曆,縱觀種種細枝末節,愣是沒有找到蘇以漾的板鼓分。
明顯蘇以漾除了這幅好皮囊以外,完全沒有繼承孫菁任何的基因,反倒是把蘇廣南在商戰場雷厲風行的那一套本事學得爐火純青,技能值都點了在經營蘇氏集團上麵啊。
鍾子逸心,嶽家兄弟那是化腐朽為神奇的高手,一手京胡京二胡的演奏登峰造極,足以支撐起整個春色滿園的門麵。人家封曇也明顯帶著京劇大家的獨特氣派,光是那副超越性別的漂亮就是祖師爺賞飯,打一亮相就占足了高手風範。
可是反觀你蘇以漾,要器樂不會器樂,要登台不能登台,充其量就是資深京劇愛好者。非要有什麽異於常人的地方,也就是長了一雙極為刁鑽的耳朵,什麽樣的高手到了蘇大少麵前都能被挑出些許毛病來。
可這白了就是熟能生巧的技能,聽個幾千上萬場京劇,是個人都能分辨出好壞來,哪裏像是京劇世家傳人了?
而當驚愕褪去之後,鍾子逸越想越覺得不被信任,作為穿一條褲子長大的發,他居然被瞞了這麽久,心裏也跟著多少有些不舒服了。
他抬手狠狠拍了拍自家發的肩膀,憋了好半才憋出一句:“阿漾,你可以啊,這麽多年的交情,你騙我騙得好苦對得起我嗎?”
蘇以漾把鍾子逸的手拍到一邊,低笑了一聲:“我,別擺出這副被欺騙了你感情的黃花大閨女模樣成麽,我一沒騙你色,二沒騙你錢,哪裏對不起你了?”
“聽聽,聽聽你的這是人話嗎?”鍾子逸一咂舌,痛心疾首地道,“我們從一起長大,當時孫姨還在的時候,我哪個周末不去你家蹭飯,還跟我這麽見外有這樣一層身份,你居然直到今才告訴我,可讓我你點什麽好,不去當特務頭子真是委屈你了。”
“之前不是沒機會麽,更何況我姥爺過世得早,我和他緣分淡薄,幾乎沒見過幾次麵,自然沒學到過任何本事。”蘇以漾勾起唇角,漫不經心地寬慰道,“他老人家隻有我媽一個女兒,且不我媽當年轉行唱了青衣,孫家的本事未必學透多少,更何況她走得早,根本來不及教我什麽所以很顯然,孫家板鼓我一點沒繼承,和你有什麽用,咱們手拉手一起翻閱古籍,查查怎麽把這門技藝發揚光大嗎?”
鍾子逸被噎得好半沒出話來,過了幾秒才聲嘟囔了一句:“我你怎麽突然想要獨立出來做私人戲班子,原來是因為這一層原因倒是早點告訴我啊,怎麽著,擔心我把你的秘密到處不成?”
“不過話回來,早前我問你好幾次,幹嘛要跟蘇叔叔鬧得那麽僵,有沒有緩和的餘地,你就往死裏搪塞我,也不給個準信我後來還特意托我家老爺子去探蘇叔叔的口風,尋思著日後替你找找台階,別繼續這麽僵持下去。合著就我一個人在哪皇上不急太監急,你們父子倆都心裏跟個明鏡似的呢,行啊阿漾,就是這麽做兄弟的,我算是記住你了。”
鍾子逸隨口的一句,卻讓蘇以漾心頭一暖。
他當然知道自家發對他的事向來十分上心,遠的不,光是車禍時候的忙前忙後就足以體現得出患難見真情了。
鍾子逸在背地裏做的那些努力,蘇以漾此前並不確認,卻也猜出了個七八分。
畢竟從搬離蘇家之後,蘇以漾本人什麽都沒做,和蘇廣南的關係卻是漸漸開始緩和,明顯是有人再背後推波助瀾。尤其是車禍之後這半個月,老爺子還親自來醫院探望過一次,雖然他還是撐著臉子不讓蘇以漾回家,其中隱約暗藏的讓步意味卻是不言而喻。
孫菁的事在蘇家是絕對的忌諱。
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麽,蘇廣南隻言片語都不願意提,蘇以漾也無從問起。時隔多年,蘇以漾舊事重提,完全就是觸了蘇廣南的黴頭,他輕易不會給出任何台階,現如今能緩和到這樣的程度,想必鍾子逸沒少背地裏周旋。
這樣想著,蘇以漾漫不經心輕笑了一聲,語氣倒是跟著放緩了幾分:“起初不跟你,是覺得這些虛名很沒必要,沒有跟你見外的意思。後來經曆變故,我沒做好擔下孫家家主身份的準備,當然也沒必要再這些了。”
鍾子逸最初吐槽的時候,確實是心底有些介懷——他覺得蘇以漾這事辦的不地道,太跟鐵瓷不掏心了。
不過歸根結底,無非隻是關心則亂的情緒而已,並不是真的生氣。
可是這會兒蘇大少放下身段認認真真解釋,瞬間讓鍾子逸那點算不上火氣的疙瘩解開了,甚至他還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過於婆婆媽媽了。
不過輸人不輸陣,鍾子逸摸著鼻頭,還是剛了一句:“那你和紀家的恩怨呢,時候大家都不懂事,我們姑且不掰扯了。就前段時間,我和紀穆楠談合作的時候,你居然也一點風聲都不透露,蘇大少,你挺能藏的啊?”
“因為我的私人恩怨,影響你生意上的事,你覺得我是這樣的人?”蘇以漾揚起眉,隨口道,“而且我媽當年的事你知道,我一直覺得有問題,可惜沒有確鑿證據,我也不想也沒必要讓你跟著一起犯愁。逸,你也不想想,我怎麽會跟你生分?”
“行啦行啦,別跟我煽情了,留著這些哄人的話哄你家女神吧。”鍾子逸被蘇以漾得臉上掛不住了,粗著嗓子打起了哈哈,“這事就此翻篇,下次有話直,別跟我繼續這麽藏著掖著啊,記住了嗎?”
“到這,逸,有件事我得和你打個提前量。”蘇以漾沉吟一聲算是應下,而後話鋒一轉,不緊不慢開了口,“之前我和紀穆楠不對付,梨園堂處處跟春色滿園作對,不過那隻是紀穆楠的個人行為,對咱們的影響不大。這次封曇加入,就算是徹底跟紀家站在對立麵了,背後可能會涉及到京耀大劇院的勢力,難免會影響戲班子的發展”
“紀穆楠是我們兩個一起得罪的,出了事也該一起擔著,你看不起誰呢。至於紀家,他背後算計我在先,擋我財路在後,更何況還得罪了我的兄弟,真當我怕他們不成?”
鍾子逸微微上挑的鳳眼閃過些許輕狂,大刺刺地打斷了蘇以漾的話,“既然都是做演出的,那就直接放在市場上較量高低就是了,這不正好趕上新春演出季了嗎,現成的機會。”
蘇以漾饒有興趣地看了鍾子逸一眼:“聽你這意思,是已經想好怎麽辦了?”
“怎麽著,這時候終於發現,我是個很有兩把刷子的專業宣傳了吧?”鍾子逸半抱著手肘靠在了椅背上,成竹在胸地打趣了一句。
“有了這麽大的爆點,我再折騰不起水花來,那也甭開宣傳公司了,幹脆把往辦公室貼個封條,收拾收拾去我爸安排的軍營報道得了——新仇舊恨一起算,阿漾,你就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