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帶刺玫瑰
這句話在顧南喬心裏千回百轉過無數次,她曾經以為一定要蘇以漾證明些什麽,這兩個極為相似又同樣高傲的人必須得爭出個高低勝負出來,才可以得出最終的結果。
她需要從蘇以漾身上得到足夠多的安全感,才願意交付出自己的感情。
可此刻,這句話得順理成章。
不管有沒人聽到,不管別人怎麽想,顧南喬單方麵終止了所有的較量與權衡。
——世事無常,瞬息萬變,喜歡的人也喜歡著自己,本身就是大的機緣,為什麽不能坦然麵對自己的心意,好好愛一個人呢?
隨著這句話音落下,有些東西已經塵埃落定了。
就在護士嘩啦啦反著查著病床名單的時候,一聲帶著調侃的笑意傳了過來。
“算你還有點良心啊,南喬,這會兒知道是愛人了?”
顧南喬聞聲回頭,就看見鍾子逸正不緊不慢地朝這邊走過來。
“鍾子逸,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蘇以漾他怎麽樣了?”擔驚受怕了整整一路,這會兒顧南喬看到了鍾子逸,趕緊迎了上來,“他忽然來z市幹什麽,好端端的怎麽會出車禍呢,居然還折騰到醫院來了?”
“喂,南喬,你慢點我知道你關心阿漾,不過我隻有一張嘴,多少給點緩衝時間成麽,你這嘴跟加特林似的問了這麽多,我也解釋不過來啊。”
顧南喬稍一權衡,就問了最為在意的:“那,他傷得嚴不嚴重”
鍾子逸是來給蘇以漾取結果簽字的,他揚了揚手裏的檢查結果,正打算照實,卻忽然心裏多了有個心眼,生生把到了嘴邊的那句“沒什麽大問題”又給咽了回去。
蘇以漾剛送到醫院的時候,實在是把鍾子逸嚇得不輕,尤其是聽自家發遭遇山體滑坡,還在癱瘓的高速公路上困了好幾個時,向來心大得沒邊的鍾子逸愣是覺得蘇大少這是從鬼門關的邊緣摸爬滾打了一圈,差點就沒命回來了。
於是他甚至都沒等胸片心電圖等各項檢查結果出來,就急三火四地打了兩通電話出去,第一通打給了蘇以漾的親生父親蘇廣南蘇老爺子,通知他趕緊來簽署手術通知單救蘇以漾的命。另一通則是打給了蘇大少心底的朱砂痣眼裏的白月光,女神顧南喬。
不過到底是蘇大少福大命大,吉人自有相。
拿到各項檢查結果之後,主治醫生就基本排除了生命危險,之後進行的手術無非是把車禍遺留的問題處理一下。
蘇廣南這段時間剛好在國外談生意,他才剛撂下鍾子逸的電話,就立刻通知喬伊然趕去醫院看看自己的寶貝兒子。所有的父子矛盾在生死麵前都成了事,此刻蘇廣南想到的都是自家孩子的好,打心眼裏擔心蘇以漾的安危。
甚至於蘇廣南難得開始反思,要不是因為他和孫菁的緣故,蘇以漾壓根不會放著蘇氏集團的生意不做,非要搞那些沒什麽前途的京劇演出開發。而蘇以漾之所以對孫菁的事耿耿於懷,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還是怨恨這自己當年娶了喬伊然。
歸根結底,是他這個做父親的不夠格。
這樣的情緒直接變成無法紓緩的煩躁,蘇廣南在電話裏和喬伊然好一頓發牢騷,所有的邪火都發泄到這位續弦夫人的身上。要不是喬伊然到了醫院之後,第一時間知會蘇廣南這邊的情況,蘇老爺子幾乎要放著到手的生意都不談,立即訂機票親自飛回來看兒子了。
而喬伊然一路飛車趕到z市,才發現一切都是鍾子逸的“謊報軍情”,她著實覺得電話裏頭被蘇廣南好一通埋怨太過委屈,可是又敢怒不敢言,隻得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旁人皆到豪門貴婦風光,到底有多少委屈,隻有喬伊然自己知道。
簽完了手術協議,喬伊然自知蘇以漾醒了不會願意見到她,她同樣也不樂於給別人添堵,於是確認手術室的那位脫離危險後,就訕訕地離開了,隻留下鍾子逸一個人忙前忙後地繼續陪護,順帶著替蘇以漾處理各種各樣的檢查結果。
就這麽折騰了好幾個時,顧南喬終於也到了。
現在一切塵埃落定,醫生已經確認蘇以漾沒有生命危險,剩下的無非就是等待,鍾子逸把心重新放回了肚子裏,其他的心思也跟著翻湧上來了。尤其是聽到顧南喬的那句“我是他的愛人”,鍾大少更是意識到這次車禍對於顧南喬和蘇以漾來,是一次相當難得的契機,對於促進感情有著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奇妙效果。
於是他當即決定,在顧南喬和蘇以漾這堆感情的幹柴上再加上一把烈火,給自家發送上神助攻。
鍾子逸的目光來回遊移,掂量著心底的那些九九,可是這樣的沉默到了顧南喬的眼裏,就完全變了味道,那副欲語還休的模樣,拉扯著她的心髒止不住下沉。
顧南喬心,蘇以漾的情況到底是有多嚴重啊,連鍾子逸這種十足的樂派,此刻都開不了口了
就在這時,鍾子逸低聲歎了口氣,有意壓低著聲音:“送來的時候人就已經昏迷不醒了,這會兒還在手術室沒出來呢,你嚴不嚴重?”
原本鍾子逸的好一番沉默就讓顧南喬提心吊膽,忍不住把一切事情都往壞處想,以至於這會兒才剛聽了一句,眼圈就有點紅了。
“他平時開車挺注意的,怎麽會”
“再怎麽注意,也架不住災人禍啊,你沒發現今醫院裏患者特多,個個都是急診麽,都是自然災害給鬧的。”
鍾子逸把口若懸河發揮到了極致,故作深沉地,“前段時間雨下得太厲害,z市遠郊山區多,阿漾開回來的時候趕上山體滑坡,本來就受了些傷,之後又一直堵在高速路上,愣是拖了好幾個時沒有得到治療,等救援隊看見他的時候,也就剩下一口氣了哎,這就是人太點背了,旁人也沒辦法。”
鍾子逸這番話真假摻半,z市遠郊區的滑坡是真,蘇大少那麽淒慘的現狀就是完全瞎編了。要是放在平時,顧南喬未必聽不出這是鍾子逸吃飽了撐的閑逗貧,在那裏跟人家扯淡。
可是架不住關心則亂,此刻顧南喬一貫冷靜清醒的大腦已經完全當機了。
“他在新廣市呆得好好的,往遠郊區跑幹什麽,我不就是跟他鬧了點矛盾嗎”
“原來真是你倆鬧矛盾了啊,我怎麽阿漾這幾氣都不順呢。”
鍾子逸回想著前幾蘇大少來z市查人時候的低氣壓就心有餘悸——分明是蘇以漾有求於鍾子逸,要利用鍾家在z市的關係網查嶽家玉買主的具體位置。
可蘇大少先是嫌棄鍾子逸做事太磨蹭,本來一就能查出結果的事情,愣是要拖延個好幾,又吐槽鍾子逸好歹是正兒八經的軍校生,現如今越活越回去,連信息整合都不會了,再這麽丟人的話,就可以把當年的畢業證揉吧揉吧直接吃了。
在鍾子逸忍無可忍,終於在沉默中爆發,翻身農奴試圖把歌唱拿出女神來壓他的時候,那一句——“再吐槽我罷工了啊?你這麽急三火四的折騰我,還不是為了討你家女神開心,那人家領你的情嗎?”,更是直接觸到了蘇大少的黴頭。
蘇以漾彎著那雙漂亮的眼睛,漫不經心地笑了一聲,語氣一如既往的輕柔好聽,話語卻像是軟刀子一般直戳鍾子逸的心窩子。
“我好歹有個可以討好的人,你呢?是萬花叢中過,終於有了新開的花朵入你的眼,還是你有膽量承認自己到底把誰放在心上,去追那朵帶刺的玫瑰啊。”
“喂,你什麽呢,”鍾子逸死鴨子嘴硬,開始裝傻,“哪來的什麽玫瑰,別鬧。”
“我在什麽,你心裏不是明鏡似的?我這邊有沒有把人追到手是一回事,你那邊連喜歡不喜歡都不摸不清楚,又是另一回事了所以逸,你是哪來的勇氣笑話我呢?”
鍾子逸:“”
得,跟氣頭上的蘇大少理論感情問題就是自討苦吃。
對於蘇以漾的那番話,鍾子逸確實心知肚明——蘇大少話裏話外那朵帶刺的玫瑰花,無非是在指代跟鍾子逸孽緣重重,曖昧不清地牽扯好些年頭,現如今終於名花有主的李大姐。
這些感情的問題,鍾子逸理不出頭緒,至今都是拎不清。
而那朵新開的花朵,指的就是楚悠優了。
自從加入了春色滿園,鍾子逸開始負責戲班子的宣傳事由,跟戲班子成員們的接觸也變得越來越多,加上鍾子逸是那種跟誰都能瞎侃幾句的性格,很快便和大家熟絡起來了。
他和楚悠優那個古靈精怪的丫頭就是最好的例子。對於兩個外向開朗的人來,感情升溫通常是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進行的,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他們就從最開始的互相不對付,漸漸變成現如今這種,有些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楚悠優的喜歡是從嬌嗔佯怒中清晰表達出來的,鍾子逸完全接收得到,不動聲色給予的回應也是他在情場上相當熟稔的那一套——談情愛可以,甜言蜜語不要錢似的給,可是一旦談出感情來,想要跟近一步確認關係,鍾大少就不負責任了。
對於這樣渣男本渣的行徑,鍾子逸毫無負罪感。
可是,楚悠優卻是個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