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正式告別
蘇以漾微曲著手指,在桌麵上不輕不重扣了一下,幹脆把話得更明白了點。
“微博看了嗎,鍾少,紀穆楠的態度還不明顯嗎?”
“你是紀穆楠是故意在跟咱們唱反調呢?”鍾子逸順著蘇以漾的想了想,很快猜出了他話語裏的潛台詞,“那微博我看見了啊,還尋思著紀公子都多大的人了,怎麽跟孩似的,受了點委屈就發指桑罵槐膈應人所以,他根本不是在惡心我們,而是有別的意思?”
“不然呢,你當心狠手辣的紀老板報複人,還停留在跟你玩空間罵戰的程度嗎?”蘇以漾冷笑了一聲,語氣倒是漫不經心。
“於公,梨園堂和春色滿園同行是冤家,趁著我們還沒徹底發展起來,打壓實屬正常。於私,人家那個項目花了大筆資金投入,我們卻讓他的如意算盤打翻,紀穆楠反咬一口也是實屬正常”
更多的,蘇以漾沒有深,其實他和紀穆楠還有更深的恩怨。
——比如當年發生在京耀大劇團的恩怨,還有母親孫菁的離奇死因。
隻不過,這些事情他還沒有徹底查出頭緒,也不願和別人深聊。
短暫的沉默之後,他歸納總結地道:“要是我沒猜錯,昨那條微博隻是開始,紀穆楠主動結束《驚夢》項目的合作,保不齊就是想把這個劇目變成對付我們的籌碼你可以理解為春色滿園剛開始發展,就已經捅了馬蜂窩——梨園堂徹底向我們宣戰了。”
“嘖,這個子真他媽不地道啊。”鍾子逸被這個驚人的結論逼得好半沒話,等回過味來,便再也忍不住破口大罵了,“大家都是一個圈子裏混的,不誰給誰三分薄麵,至少也得情麵上過得去吧老子又沒直接把合作方案甩他臉上,臭罵這《驚夢》就是狗屎,買賣不成仁義在,他至於嗎?”
“行了,消消氣吧。”蘇以漾輕笑了一聲,“紀穆楠名聲那麽臭也是有原因的,他想玩,陪他玩就是了怎麽,逸,你還怕他不成?”
“我怕他,鬧呢?我就是覺得有點憋屈,老子宣傳稿初戰告捷,偏偏出來這麽個攪局的,就和王八落腳麵了似的,真犯膈應”
鍾子逸低罵了一句,又忽然像是想到什麽般開口:“對了,我看見b省京劇團還有人轉發,好像是叫郭曉冬吧,她是不是跟女神有過節?”
聽到和顧南喬相關的事情,蘇以漾立刻豎起雷達:“她什麽了?”
“你去搜她微博名,自己看看吧,反正話不怎麽好聽就是了。”
郭曉冬的微博很好找,微博名就是自己的名字外加幾個符號,而點開了她的首頁,蘇以漾就看到了那條火藥味極濃的微博。
“所謂改革,有何意義?醜人多作怪,古人誠不欺我。”
蘇以漾點開微博看了幾秒,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地開口:“行了,不跟你了,掛了。”
“喂,幹嘛這麽著急,”鍾子逸一時沒跟上節奏,不由得感慨了一句,“阿漾,正經事完了,你就翻臉不認人了啊?”
“正經事都完了,我還搭理你幹嘛?”蘇以漾若無其事地笑了一聲,“我這急著去英雄救美呢,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親,別耽誤你蘇哥哥促進感情。”
“還蘇哥哥,你惡不惡心啊,阿漾。”鍾子逸實在是被蘇大少話語間濃重的秀恩愛氣息酸到了,嗤笑著道,“請珍惜你身邊的單身朋友,可以嗎?”
“人家顧南喬不覺得惡心就得了,至於你惡心就掛電話,幹嘛為難自己?”
至此,鍾子逸徹底聽明白了蘇以漾不想繼續聊,自己也著實刺探不出什麽軍情來了,他罵罵咧咧地掛了電話,隻留下一句氣急敗壞的尾音。
“行了行了,別秀了,趕緊給老子掛電話吧。”
而此刻,顧南喬站在b省京劇團的大門口,著實有些感觸良多。
楚悠優扯著顧南喬聊春色滿園的周末場,從演出盛況講到未來規劃,得自己熱血澎湃,大有幾分就著二兩白酒就能再扯上一通宵的架勢,根本止不住話匣子。後來顧南喬實在聽不下去了,才好笑又無奈的打斷了自家師妹那越發跑偏的發言,把話題重新扯到那個壞消息上邊。
然後,這就是顧南喬此刻出現在b省京劇團的原因了。
直到顧南喬問起,楚悠優才想到什麽似的一拍大腿:“對了南喬姐,b省京劇團那邊來消息了,他們打你私人電話打不通,就直接打到春色滿園的座機這裏了——你們單位那位人事,讓你回團裏一趟,親自去辦離職交接交接手續。”
b省京劇團緊挨著林蔭路,門口有幾棵高大的白楊樹,每到春的時候,上麵那些白色絨毛隨風飛散,飄搖如絮,便會形成漫紛飛楊絮的景觀。雖然經常粘得行人滿身滿頭都是,但卻像是紛飛大雪下了整整一場,莫名漂亮。
而現如今入了冬,楊樹葉子都落了下來,除了堆疊著的落葉,隻剩下幹枯的樹幹直直朝著空的方向生長,將遠算不得晴朗的空分割成錯落的形狀。冬季特有的霧霾讓原本湛藍的空蒙上一層濃重的塵埃,陽光被遮擋之後,遠稱不上明媚燦爛,反倒顯得十分暗沉,像是滲透著無法言的壓抑似的。
觸景傷情,也隻剩下了物是人非。
距離上次顧南喬在辦公司和夏團長的談話,過去的時間並不算長,可是其間卻發生了很多的事情,以至於此刻再站到b省京劇團的門口,顧南喬難得有些恍若隔世的錯覺。
之前一直有事在忙,在口頭離職之後,顧南喬始終沒找到時間來b省京劇團徹底辦理手續交接,而夏團長居然也沒有催促她——可見領導層對這位前途無量的花旦很是縱容,隻把那番話當成了一時情急,並沒有鐵板釘釘地直接算數。
如果顧南喬在這期間主動來團裏解釋明,或許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可這樣的表麵平和在春色滿園的周末場正式上演,並獲得了相當不錯的反響之後,徹底畫上句號。
但凡是劇團的經營者,都慣常把個人喜好放在利益原則之後。
夏利衍確實欣賞顧南喬,可當這位花旦從自己手底下的兵,變成赤裸裸的競爭對手,這種欣賞就成為深深的忌憚。尤其是春色滿園演出形式新穎,在觀眾群體當中反響甚好,如同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在肆無忌憚地瓜分著b省演出界的市場,那麽夏利衍對於顧南喬,就再沒有什麽多餘的情分可以去談了。
所以拉攏不成,下出最後通牒,也再正常不過了。
不過數秒,顧南喬就收回了思緒,走進b省京劇團,這會兒正是工作時間,劇團各位都在各司其職地忙碌著,她也剛好省了口舌,不必進行那些客套的寒暄,而是徑直去了夏利衍的辦公室。
離職手續辦得十分順利,其實無非是簽字填表的交接過程,卻莫名讓人有些心酸。這就好像一對夫妻三一吵五一大鬧,可是再怎麽分分合合,也沒想過真的會分,甚至連鬧分居叫囂著要離婚的時候,言語間都尚且有幾分餘地。
後來這種篤定破碎在徹底辦完離婚手續,其中一個人收拾好行李走得悄無聲息。這次不必吵鬧,也沒有那麽多的豪言壯語,甚至連旁觀者的見證都不需要,另一個人卻知道,假如此後再見,他們的身份地位都不再相同,是真的徹頭徹尾畫上句點。
直到此刻,顧南喬才無比確認,在b省京劇團的這段歲月徹底淪為曆史,以後是好是壞,都回不去了。
塵埃落定。
所謂的“前程似錦,一切順利,如果有機會大可以之後合作”之類雲雲,都是十足的場麵話,夏利衍和顧南喬遠無恩近無怨,兩個人都對這樣的客套心知肚明——這就和民政局門口的“以後還是朋友”一樣,無非是求一個善始善終,並沒有太多實質性的意義。
而結束那些流程之後,顧南喬出了夏團長的辦公室。
她本想著直接離開,卻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排練廳那邊,隔著偌大的鏡麵看著裏麵的樂隊演員們忙碌著。
眼看新年演出季越來越近,b省京劇團準備登台的劇目已經排練得很完整了,李默宇正在台上排演他的那段獨角戲,在看到了顧南喬一晃而過的身影之後,他給樂隊打了個手勢,示意表演暫停,而後不緊不慢朝門口的方向走了過來。
見到李默宇的身影越來越近,顧南喬稍微有點打怵。
放眼整個b省京劇團,當屬李老師這個前輩最為照看她,不論是《拾玉鐲》的演出機會,還是這次新年演出季的提攜,顧南喬都把情分記在心裏,而眼下她不聲不響地離了職,於情於理都有些愧於李默宇。
還沒等顧南喬想出個所以然來,李默宇已經站在了她的麵前。
“離職了?”對麵一揚眉稍,開門見山。
“嗯。”顧南喬點了點頭。
李默宇不置可否一點頭,細微神色被油彩遮蓋,看不太真切。
“所以今兒是來辦手續的?”
“李老師,那個”顧南喬遲疑了片刻,終於從牙縫中擠出一句,“對不起,我這個時候離職,沒和您打個商量,新年演出季也沒法參加了。想必之後,也再沒機會跟您一起登台,辜負您給我的好機會了。”
“嘿,跟我什麽對不起?”聽了顧南喬的話,李默宇直接樂了。
“我既算不得你家中長輩,又不是你師叔師伯,頂多就是你同台演出的同事而已,眼下還得在前邊加上一個“前”字兒,你想走想留不必跟我商量,自然也礙不著我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