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故地重遊
還沒到演出時間,春色滿園的大院門口人丁蕭條,售票處的周然正在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遊戲,等待著觀眾們願者上鉤。
在蘇以漾帶資進場之後,這個私人戲班頓時加入了不少新鮮血脈,連人員配置也比之前完善許多,比方方圓公司的前台姐,就直接變成了現如今戲班子的票務人員。
周然是今年剛畢業的大學生,原本學的會計專業,和前台完全不沾邊,更是跟演出八竿子打不著。在校期間她成績不錯,為人處世方麵也算是頗有能力,憑借這樣的條件,她完全可以入職大型企業,擔任財務工作,再一點一點往上爬。
但架不住招聘時候方圓公司給出的待遇太好,於是周姐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選擇了改行,在方圓公司安安穩穩幹了半年,享受著堪比世界500強企業的員工福利,有事沒事還可以跟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帥氣領導閑扯幾句,完全沒有跳槽的打算。
對於蘇以漾這位老板,整個方圓集團的姑娘,有一個算一個,沒有哪個不對著他冒粉紅泡泡,雖然知道不可能發生什麽實質性的故事,還是願意跟他瞎逗貧幾句。
毫不誇張的,蘇以漾這種優質老板,相貌俊逸,財力頗豐,最主要的是年紀輕輕名草無主,從頭發絲到腳趾甲都散發著單身可追的氣質,給了女孩子無限的遐想空間。
更遑論,蘇大少撩人而不自知,他的誘惑力是滲透在各種細節中潤物無聲的那種。比如在各類補助報銷單子上瀟灑簽字的時候,比如大手一揮批準各項團建福利的時候,再比如公司例會上意氣風發侃侃發言的時候。
尤其是當蘇大少微微彎起那雙笑眼,漫不經心輕笑的時候
實在是讓女孩子心動。
這種從偶像劇裏走出來的超高配人設,相當符合剛畢業的女孩子對於辦公室戀情和“總裁愛上我”之類俗套橋段的一切憧憬和幻想。而除去這些標簽之外,蘇以漾本身也是一個相當優秀的老板,將人性化管理發揮到極致。
蘇以漾平日裏不拘於各種條框,對員工的管理十分鬆泛,賞罰分明有度。他的那套理念,簡而言之就是——公司給予你機會,也願意看員工創造價值,如果你能給公司帶來利潤,那麽福利待遇方麵絕對缺不了你的。
如果個人能力不足,不願意在工作上花心思,隻想著如何混吃等死,那也就別嫉妒同事們賺得衣缽豐滿,而你卻隻能領基本底薪,過著毫無上升空間的日子了。
這樣輕鬆的工作環境沒有任何壓迫意味,不會造成工作人員的反感,管理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世界上大多數人都不相信人性,也不樂意去做考驗人性的事情,就像家長們更傾向於棍棒出孝子,而不認可鼓勵式教育一樣,很少有老板願意嚐試這樣的“放羊式”管理。
偏偏蘇以漾樂意嚐試,還收獲了相當不錯的效果。
經營短短兩年,方圓公司已經在演出界初露頭角,對外的各項業務井井有條,公司內部更是凝聚力極強,相當積極團結,整體發展蒸蒸日上,前景頗佳。
帶著這樣的員工濾鏡,周然對蘇以漾十分包容。
以至於昨接到頂頭上司蘇以漾的電話,通知她第二不必再去公司,直接到郊區那個名為春色滿園的戲班子報道時,周然甚至沒有多問幾句,就當即應了下來。
可是當她穿著往常那身價格不菲的西裝套裙通勤裝,化著精致得體的妝容,甚至身上還散發著甜膩花果調香水的醉人味道搭上地鐵,過程中經曆了三次差點擠不上車的可怕換乘,耗時整整兩個時之久,才從市中心來到這個堪稱為城鄉結合部一般的荒涼院時,周然終於開始覺得,這件事的事態發展有點過於扯淡了。
之後,周然把這個名為“春色滿園”的私人戲班子從上到下,裏裏外外仔細研究了好幾遍,才承認這個怎麽看怎麽覺得不正規,宛如把桌椅板凳和簡易戲台子撤了之後,分分鍾可以無縫替換成農家樂的戲班子,確實是個貨真價實的劇場。
並且,這真是自家那位眼高於頂的蘇總的新晉產業,也是自己的新單位。
而後周然又做了好長時間的心理建設,才終於認清自己現如今的辦公區,就是院一進門過道處的那個狹區域,牆壁背後掛著宛如八十年代電影道具般的燙絨紅布,旁邊被兩盆翠綠欲滴的富貴竹左右夾擊著的——板凳。
也就是所謂的,“春色滿園”票務處。
周然當即傻了眼,千言萬語匯聚成一句“嗬嗬”,直接不想話了。
但凡是個正常人,麵前強大落差都很難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周然當然也不例外。這樣的驚變故直接影響了她的心情,之後整整一周她都沒精打采的,看什麽都覺得不對付,毫無工作熱情,對售票工作更是敷衍了事。
而當這個百無聊賴的下午,周然手遊裏被對麵團滅了好幾波,抬頭之後又看見戲班子門口有個女孩晃來晃去繞了好幾圈,不買票也不進門,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時,她心底的煩躁徹底被點燃了。
“姐,你找誰啊,”周然撂下手機,粗著嗓子沒好氣地問道,“想買票還是怎麽著,您這在劇目宣傳欄晃悠好幾圈了,溜達個什麽勁兒呢?”
被叫住的女孩子身穿黑色的毛呢外套,頭上帶著一頂綁著黑色絲帶的呢料禮帽,大半張臉都被寬大的帽簷遮住,隻剩下線條精致的下巴露了出來,映襯著垂在胸口微微帶卷的長發,不出的優雅漂亮。
雖然看不出容貌和神色,但她的氣質卻是出奇的好,會讓人不由自主的猜測,她到底長成什麽模樣?
定然是個十足的美人,才擔得起這樣的身姿。
聽到周然突然發難,女孩子腳步一頓,然後才淡淡開口:“我是春色滿園之前的老觀眾,那個,我想問問,這個戲班子是老板換人了嗎?”
她的聲音清越而好聽,咬字習慣很有些特別,微微拉長的尾音帶著幾分嫵媚,更多的卻是粹在字裏行間隱而不露的傲氣。
“不是換人了,是有大佬入股了,就是我們公司的老板。”
周然是個十足的老板吹,平素最愛跟別人炫耀自家老板如何如何。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一聽是老觀眾上門,她做前台時養成的“逮誰都能跟著聊上幾句”的工作習慣跟著暴露無遺,當即放下了手機,和身邊的女孩子扯起淡來。
“誰知道咱們蘇總怎麽看上這麽個地處偏遠的門廟了嘖,講句真心話,除了你們這些老顧客會來看戲,平時這裏連票都不好賣,我在這工作一周了,就沒看見過幾個年輕觀眾買票,你還真是破荒第一個。”
“我也有段時間沒來了,”女孩子應道,而後指了指門口立著的演出宣傳欄,“這裏變化真的挺大的,我記得之前都沒有宣傳欄之類的,現在完善了很多。”
“那當然,這些都是我們老板最近弄的。”
這句話問到了點子上,周然頗為自豪地一笑,很詳細地給女孩子解釋了起來。
“我們老板是個商業才,由他經手投資的項目,就沒有不賺錢的,所以你別看現在這個戲班子不怎麽樣,以後肯定會越來越專業的,而且話回來,這戲班子肯定是獨到之處就是了,不然咱們蘇總也不能投資不是?”
“你們好像,請了不少新的演職人員啊,”女孩子從桌上拿起了一本宣傳冊子,隨手翻了翻,“我瞧著宣傳單頁上印了好些生麵孔,趙楚陽、韓秋、孫知夢,還有顧南喬?”
“對啊,這些都是我們蘇總花大價錢挖來的人才,”周然神秘的一揚眉梢,把那些她自己都是尚且一知半解的傳聞添油加醋地講了起來,“春色滿園的前身是個老劇團,前幾位都是老劇團的早年班底,那可都是響當當的老藝術家,別的團挖都挖不來的人物。至於你的最後一位,她的來頭可更大了——”
女孩子纖細的手指搭在帽簷上,微微向下扯了扯,很好的掩飾住因情緒反複而細微顫動的唇角,調整著語氣開口。
“她,是什麽來頭?”
“顧南喬是b省京劇團的花旦,那可是前途無量的台柱子,能來這個戲班子,純是被我們蘇總花重金硬挖來的。她的待遇好得不得了,基本工資那些不用了,人家才剛一過來,就是整個戲班子的藝術顧問,而且,還不止如此,據我們老板正在追求她呢”
到這裏,周然語氣一頓,將五隻手指伸出來比劃了一下,才又再繼續道,“我這麽跟你吧,蘇總在這個戲班子至少投了這個數,而他直接給了老班主和顧南喬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嘖,這是什麽概念,攤上我們蘇總這麽大方的老板,真是”
“那範班主的家人呢?”
女孩子突然打斷周然的話,她的聲音有些急促,那些壓製不住的情緒呼之欲出,卻又在她緊咬著下唇的深呼吸之下,極為勉強地懸崖勒馬。
而後,女孩子意味不明地開口。
“範陵初範老班主就沒想著,給自己的家人爭取一部分股權,或者把她找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