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瞬息萬變
一旦下了決定，蘇大少立刻把卓越的行動力發揮到極致，第二一早便帶著重新草擬的合同再次來到春色滿園，分別準備了給範陵初和顧南喬的一人一份。
蘇以漾沒有誑顧南喬，這次合作他真的是帶資進場，拿著真金白銀來投資的。
作為春色滿園的最大股東，蘇大少占了百分之四十的股份，順帶著他把鍾子逸也拎了過來，以出資百分之三十的份額加入到股東之一。春色滿園原本就是範陵初的產業，場地雖卻是範老自己的房子，他當然也是當仁不讓的股東之一，占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比較讓顧南喬意外的是，股東當中居然有她的名字，百分之十的股份雖然不多，但是對於她這個一分錢沒拿的人來，也已經足夠厚待了。對此，蘇以漾這位大股東得有理有據，美名其曰這是技術入股，顧南喬也就不便些什麽了。
確定了股份和戲班子的管理層架構之後，蘇以漾順帶著把春色滿園的內部人員配置整合一番，遞過厚厚一遝工作計劃和職能安排表。
私人戲班看似不比各大劇院團規模大，卻是麻雀雖五髒俱全，內部架構很有些講究。一般來戲班的內部架構都是固定的，要是想把演出做大，該有的專業人士一個都不能少。
一個戲班子當中，無非是班主地位最高，相當於企業的股東，拿錢又出力，是絕對的老大。班主下邊有承班人協助管理整個戲班子，這個可能是雇傭關係，也可能是戲班子內部的名角身兼多職，類似於企業中的總經理，往往是有能力者居之，負責處理戲班子的諸多事務。
承班人的底下分為管事和領班人，管事主內，負責演職人員的管理，帶領演員們排練劇目，保障演出的水平，領班人主外，負責給戲班子聯係演出活動，以及對外公關的事由。
可是由於之前春色滿園太窮，請不起那麽的員工，各個職能單位也分的不甚明確。之前戲班子沒有專業的藝術指導，演出能夠順利完成全靠顧南喬和鐵三角撐著，主外的宣傳營銷更是壓根沒有，到場的觀眾從來隻是附近居民，來來回回都是熟悉麵孔，聊完了京劇就是張家長李家短，哪哪的菜市場又要打折了。
至於戲班子裏外管事的，向來隻有範陵初一個人，大有幾分要是哪範陵初決定不幹了，春色滿園第二就得關門大吉的意思。更遑論人員管理相當不科學，不論是戲班子的固定演員還是臨時員工，都沒有正規的勞務合同，連工資標準和管理政策都沒有，和穩定完全貼不上邊。
全部因素綜合起來，除了省錢就是人情，人話就是殺熟。
以一言以蔽之就是，人員配置相當簡陋，句草台班子真是沒冤枉它。
早在做調研的時候，蘇以漾就把春色滿園的問題看得清楚，所以打從最開始，他打的就是收購的主意。初次來春色滿園時候的下馬威，一是為了讓戲班子內部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接受之後的收購協議，二是為了拉攏鐵三角的老藝術家，給他們留下好的印象。
在蘇以漾的預期裏，他要以極少成本收購春色滿園，僅僅保留顧南喬和鐵三角，其他人員全部替換，班底重組——之前這個戲班子怎麽樣，蘇以漾沒想管也管不著，之後可以發展到什麽程度，就看他蘇大少的本事了。
可是因為顧南喬，這樣的計劃一再更改，步步退讓。
最後蘇以漾居然破例一次，明知道是賠本買賣也摻和進來，便是他自己都不禁覺得這次有些意氣用事，最後還是難過美人關。
對於這些事情，鍾子逸全程毫不知情，等知道了徹底大跌眼鏡。
鍾子逸昨離開蘇以漾的公司之後，和朋友們約了酒局，一直折騰到淩晨才回家。他原本想趁著第二不必去公司好好休息一下，誰知早晨酒還沒醒透呢，就被蘇以漾一個電話叫到了春色滿園，二話不就是要他簽合同。
鍾子逸心，自己不過是宿醉半宿，怎麽像是徹底與世隔絕了。
他的記憶完全停留在昨蘇大少態度堅決地表示過去的事不值一提，自己好歹，他也絲毫不肯讓步的時候，怎麽昨那麽義正嚴辭的人，轉頭就和女神發生故事了？
對於合同內容，有蘇以漾把關，鍾子逸十分放心，加上宿醉之後頭疼得厲害，他實在懶得看密密麻麻的那些字，沒有過問太多就直接龍飛鳳舞地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然後他趁著沒人注意，給蘇以漾一把拽了過來：“阿漾，怎麽個情況啊，吧？”
蘇以漾一揚眉，明知故問地：“什麽情況？”
“當然是你和顧南喬啊，”鍾子逸看出了蘇以漾在裝糊塗，幹脆把手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壓低著聲音道，“不是收購嗎，不是一點讓步都不肯嗎，昨晚上到底發生什麽了，怎麽我睡了一覺就直接變成入股了？”
蘇以漾懶得細，更何況他自己也不明白，輕笑了一聲打趣道：“還能發生什麽，商場如戰場，瞬息萬變啊朋友。”
“瞬息萬變，這他媽也太能變了吧什麽也沒發生，就要把春色滿園這戲班子變廢為寶了？”鍾子逸操心地看了蘇以漾一眼，沒好氣地應道，“拉著我入股不算完，給了範陵初百分之二十股份也不算完，還帶免費贈送顧南喬百分之十股份的蘇大少，你這是做生意呢，還是布施扶貧呢？”
“什麽叫免費贈送，技術入股，懂麽？”蘇以漾一雙笑眼微微彎起，漫不經心地，“現在各大城市都知道為了引進人才改變政策了，企業就不能為了留人，給人才們提供一點福利待遇嗎？”
“合著我不能你腦袋被門擠了，還得誇你是在與時俱進嗎？”鍾子逸翻了個大白眼，感慨道，“阿漾，你這是眼光獨到狠辣，能一眼發現被別人忽視的商機，我看不出來純是道行不夠，得一句自愧不如，是不是？”
“那倒不至於，覺得我比你強放在心裏就成，不用非得出來。”蘇以漾十分自然地一頷首，不置可否笑道，“活到老學到老，做生意最重要的是靈活，不懂我慢慢教你，虛心接受批評就行啊，鍾少。”
鍾子逸：“”
蘇以漾的這句話愣是給鍾子逸噎得半沒出話來，好半才擠出一句。
“別給我扯那些沒用的，把我當傻子糊弄呢？”
“不用這麽妄自菲薄啊，逸，你雖然不聰明，但多少能比傻子強點，別自卑。”
鍾子逸實在是被蘇以漾的四兩撥千斤氣得不行，他隨手抓了抓額前的劉海，聲嘀咕一句：“差不多得了啊，能句實話麽哪怕你昨晚上和顧南喬雷勾地火看對眼兒了，也比現在這套辭更可信吧？”
蘇以漾一愣，心鍾子逸這麽概括，好像真沒一點毛病。
昨顧南喬的那番話印在蘇以漾的心裏，她當時臉上浮現的細微神色讓他恍惚，眼底映襯著的璀璨星芒更是讓他心動，有那麽一瞬間，顧南喬確實讓蘇以漾心底最柔軟的角落被觸碰了一下。
所以蘇大少慣常的理智與克製短暫決堤，才被情感占據上風，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不算雷勾地火，也算情難自控了。
對上鍾子逸的問詢目光，蘇以漾揚起唇角一點頭，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道：“那你就當是我和顧南喬看對眼兒了吧。”
鍾子逸嘴唇上下碰了碰，幹脆不出話來了。
他不過是被蘇以漾的雲淡風輕氣得沒辦法，才佯怒逼問了一句，壓根沒想得到什麽答複。誰知蘇以漾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居然很大方地承認下來，不禁徹底讓鍾子逸懵了圈。
“不是到底什麽情況啊，合著昨在辦公室，你故意逗著我玩呢？”
鍾子逸足足愣了好幾秒，才一咬舌尖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昨你也不是這麽和我的啊，阿漾，是我的那些話太有道理，你回去仔細一想受了啟發，還是之後又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神奇內幕啊”
“內幕確實有一些，神奇倒不至於。”既然話開了，蘇以漾沒再避諱，直截了當地道，“顧南喬從b省京劇團離職了，她想把春色滿園做出來，我剛好打算投資私人戲班，開發京劇的演出市場，我們兩個的硬性需求契合除此之外，我欣賞顧南喬的才華，曾經跟她又有些交情，選擇合作很正常，不是麽？”
“就因為這些麽，”鍾子逸想了想，還是覺得哪裏有些不對，“你不是從來不做賠本買賣的嗎，幹嘛這次例外？”
“凡事都有特例，就看值不值得。”
蘇以漾唇畔溢出聲低笑，以至於話語聲中夾雜著隱晦的調侃意味，“世上漂亮姑娘千千萬，可是女神隻有一個，時隔多年還能遇上，就是上注定的緣分——不是你的嗎？”
“是我的，怎麽了？”鍾子逸不明就裏。
“昨是我沒想明白，生意什麽時候都能做，緣分卻很難得，”蘇以漾漫不經心地，“既然注定的緣分都被我遇上了，那例外一次怎麽了？”
鍾子逸：“”
對，是我的，我的時候也沒想到你能拿著我的話來堵我的嘴啊？
蘇以漾得這些太過有理有據，鍾子逸實在是沒話可了。
過了好半，他才終於感慨了一句：“阿漾，我真是太佩服你了。”
“怎麽？”蘇以漾一挑眉。
“都姑娘的心瞬息萬變，可是哪比得上你啊。”鍾子逸語氣一頓，分外真情實感地，“別姑娘了，就是六月的，都沒您老人家的心變得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