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昨天歐也妮睡前想了製作石蠟的東西,石油現在很少,現在用的是普通的油脂初加工做出的蠟燭,會有黑煙,而且氣味難聞,即使是貴一點的白蠟燭也不是後世常見的石蠟硬脂蠟燭。
從油脂變成石蠟是高中化學實驗就涉及到的簡單實驗,隻不過要用到強酸和強堿,歐也妮本來覺得這樣的化學試驗用品很難買到,但是她睡覺前正好看到原先的歐也妮寫的這個月的“計劃”,裏麵就有要給父親做一個皮質手套,而皮革加工的幾十道工序[注1]中就有用到強堿和強酸的,向皮革鋪子的老板購買一些就好。
歐也妮去皮革鋪子買強酸和強堿,理由她都想好了,說處理後院的白蟻窩。不過她也不怕皮革鋪子的老板會多嘴說出去,因為皮革鋪子的老板是索莫城裏公認的那儂之下第二的“可憐的女人”——
老皮革匠隻有一個女兒麗薩,這個女兒長得矮小粗壯,到了三十歲依舊沒有來提親的,所以老皮革就把自己的手藝全部傳給了麗薩,而麗薩現在已經做這個十多年了,比老皮革匠做的都要好,是索莫城裏出名的手藝人。而且麗薩是一個隻埋頭苦幹,不喜歡說閑話的人,不是那種誰家買了一隻鬆雞都要打聽怎麽做的人。
早上七點半,歐也妮穿戴好,到廚房喝了一杯娜儂現擠出來的鮮牛奶,吃了一片麵包,然後就和葛朗台老頭說去皮革鋪買“給爸爸做手套的皮子”,葛朗台老頭很高興自己女兒一大早就想著自己,這似乎衝淡了他昨天看的那封信的生氣。為此他還裝作大方的給了她五法郎——這錢正好購買做手套要用的皮子,一點都不多,一點也不少,往年都是這樣。
歐也妮沒有說什麽,她出門的時候看了自己的錢包,覺得夠買材料的了。歐也妮每個月有五法郎的零花錢,而這個節儉的傻丫頭就這麽攢了很多錢——除了針線之外的開支她都是零。歐也妮在生活習慣上被葛朗台老頭培養成的非常葛朗台。
到了皮革鋪,先買了葛朗台老頭做手套的皮子,然後問皮革匠麗薩買做皮子用的酸和堿,歐也妮的理由還沒說出來,皮革匠麗薩就把一瓶白色的顆粒物(燒堿)和一瓶黃色的液體(鹽酸)——兩個都是用羊皮紙包好的玻璃瓶——遞給歐也妮,說:“這些四法郎,葛朗台小姐,一定要帶著手套用這些東西。”
“好的,謝謝您的提醒。”出乎歐也妮預料的順利買到要用的材料,她把東西放到她的小挎籃裏,高興的哼著歌。
而油脂從哪裏買就更簡單了,索莫城的早市上有賣羊肉的,他那裏就有羊油,羊油一般要麽丟棄,要麽會有人買去加上草木灰做成“羊脂球”用來洗衣服,但是因為洗出來的衣服一股“膻氣”味兒,一般是隻有窮人或者非常節儉的人才用的。
是的,葛朗台家就是用的就是羊脂球肥皂。
賣羊肉的攤主正好是葛朗台家的佃農,歐也妮說要買羊油的時候,他連連說不要錢可以送去。
但是歐也妮不是她爸爸,但是她要是執意給錢這事兒,一定會被早市上的人傳到葛朗台老頭那裏,沒必要讓可憐的佃農被葛朗台老頭再剝削一次,她裝作翻看羊肉,給了攤主一個眼神,將兩個一法郎的錢幣放在了肉下麵。
歐也妮用嘴型對攤主說:“收下吧,我不會和他說的。”然後輕輕咳嗽了一聲,仰著頭股故意說:“這是娜儂要的,你可要在中午之前送過去。”
第一次和歐也妮打交道的佃農在心裏覺得葛朗台小姐真的是太善良了。“兩法郎何止買這一隻羊身上的羊油,看來我以後殺了羊一定先把羊油給葛朗台公館送去。”在人群的注意力不在這裏的時候,將錢小心的收起來。
而看到歐也妮一開始要“花錢買羊油”,圍觀的人無疑覺得她太單純太傻了,“葛朗台先生就不該讓他的獨女來買東西,幸好最後沒花錢,要是花了錢,葛朗台老頭的鼻子上的肉瘤一定會氣的一抖一抖的。”
歐也妮回到家,她那巴黎堂弟還在睡覺,巴黎作息這個時間正是睡覺的好時候,更何況昨天不知道折騰到什麽時候才睡的夏爾,能趕上中午的飯點就算好的了。提醒娜儂來送羊油的時候告訴她,“小姐是要做羊脂球嗎?”
“不止,好娜儂,我得到了一個做蠟燭的法子,在我做出來前幫我在爸爸麵前保密,好嗎?”
“做蠟燭,熬好羊油插上燈芯的蠟燭是沒法用的,煙太大了……”娜儂搖搖頭,雖然現在用的蠟燭也有煙,但是比直接燒羊油當蠟燭好多了。
“不是的,這個是……是皮革匠麗薩告訴我的,我想試一下。”最後說的時候歐也妮聲音有些怯懦,用皮革匠打幌子是因為歐也妮覺得皮革匠連賣“強酸強堿”都不眨眼不詢問,這個自然不會多說,而娜儂也不會去問。“我想我們要是有了蠟燭,就不用去買了。”
“小姐說的對,等送來了羊油,我先給你熬,熬完的鍋子還可以煎一下昨天的鵝肉,這可以是中午的一道新的菜了。”娜儂快活的說。
歐也妮回來沒一會兒佃農就把羊油送來了,而且還有兩條羊排,羊排是抵租的,有兩磅重,佃農每周給葛朗台公館送一次肉抵租,能用出產的東西抵租而不是拿錢,還是佃農們之間競爭的結果——葛朗台老頭隻接受出產好的佃農用東西抵租,這樣他就能吃到又新鮮又好的東西。
佃農走後,娜儂看著羊排,高興的說:“小姐,真好,我們今天有羊排了!我今天本來想讓老爺給我錢讓我去肉鋪買點肉,但是老爺居然說讓高諾瓦葉去打幾隻烏鴉就可以,我說烏鴉是吃死人的,小姐,你猜老爺是怎麽說的?”
“怎麽說的。”
“老爺說;‘笨蛋娜儂!它們跟大家一樣,還不是有什麽吃什麽?咱們就不吃死人嗎?什麽叫遺產?’”娜儂小聲的學著葛朗台老頭的語氣。“就在小姐你離開去皮匠鋪之後。”
“咱們不吃死人嗎?什麽叫遺產?”歐也妮在心裏不斷的重複這句話,“葛朗台老頭在某些事情上,真的是看的明明白白。真夠諷刺的。”這就像電視劇裏渣的明明白白的渣男一樣。
歐也妮因為這句話對葛朗台的看法不一樣了,或許,這就是巴爾紮克在塑造人物的時候的多麵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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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皮革的製作工藝(百科來的):
生皮——浸水——去肉——脫脂——脫毛——浸堿——膨脹——脫灰——軟化——浸酸——鞣製——剖層——削勻——複鞣——中和——染色——加油——填充——幹燥——整理——塗飾——-成品皮革,這裏麵的“浸堿”和“浸酸”就有酸堿了,而且那時候無機化學的發展已經有燒堿和鹽酸了。
這裏的物價,六法郎一磅的糖是超級貴的生活物資,葛朗台家喝咖啡隻放兩塊糖,糖塊也不是現在的糖那麽大的……還有我查了一下,法郎是真的含金銀的,而歐也妮生日收到的金幣是純的,一枚按照重量抵不同的法郎。看來葛朗台老頭每年往存錢罐裏放錢還是挺大方的(真是諷刺呀!)。
還有,羊油做的肥皂就是“羊脂球”,《羊脂球》這個故事也很好,兩萬多字的故事卻將那些人的醜陋表現的淋漓盡致,特別是對羊脂球進行“蕩.婦.羞.辱”的時候,啊,明明他們的性命是羊脂球犧牲自己和敵國官兵“睡一晚”保住的,卻這樣對待她,真的想罵人,而羊脂球也就想她的名字一樣,雖然外表是“髒”的顏色(草木灰的顏色)但是卻能洗滌肮髒,洗滌之後她也不負存在。後麵或許會寫到這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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