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馬諾林,那個牧師說的對,‘隻有勤奮才能遇到好運’。”聖地亞哥高興地說,雖然這些並不算是真正的“魚”,但是今天的午飯和明天的餌料是不用愁了。


  “我們回去一定多做幾個。”聖地亞哥一邊說著一邊取下釣鉤上的魚,把五條飛魚的“翅膀”弄掉防止它們飛回海裏。


  在飛魚的“翅膀”要被聖地亞哥扔回海裏的時候,馬諾林攔下了,說:“聖地亞哥,這些‘翅膀’可以做陷阱的餌料,我們先別扔,放到桶裏吧。”


  馬諾林說的陷阱是在漲潮的時候會灌滿海水的水窪,有餌料的總是會比什麽都沒有的水窪能吸引到幾條魚。


  “好,那麽我把殺完魚的內髒也留著。”聖地亞哥將“翅膀”放到放餌料的空桶裏,繼續手頭的殺魚動作,除了去除魚的內髒,還要切成能吃的樣子——


  聖地亞哥動作熟練,那把小刀貼著飛魚的魚骨將魚肉片下來,不到一分鍾,一條飛魚就被處理成四段幹淨的純魚肉的魚條和連著魚頭的魚骨,將魚條放到當餐盒的馬口鐵盒裏,魚頭和魚骨切碎放到空桶裏。


  “今天我們出來的早,也可以早回去,趕上潮水上來前做好陷阱,不過今天晚上是小潮,不知道會不會有好運。還記得嗎?大潮的時候,我們在陷阱裏抓到過好幾次石斑魚和紅魚。”老人一邊處理魚一邊和馬諾林聊起來。


  失意的英雄不該總回顧他的英雄時刻,但回顧的時光總是愉悅的。


  “當然記得,那條石斑魚有兩英尺長,它和石頭一樣,要不是你給我打手勢,我絕對會把它嚇跑了。嘿,聖地亞哥,你那一魚叉可真準。”


  馬諾林一邊回想當時的場景,一邊比劃著,她興奮地在船上走來走去,老人也受她的影響整個人感覺鮮活多了。不時給她補充幾句當時的細節。馬諾林發現老人並不是不喜歡在海上說話。


  馬諾林記憶裏老人很少說話,她以為是老人擔心說話的聲音會嚇到要咬鉤的魚,但是現在她在船上可謂“手舞足蹈”,老人也沒訓她。“應該是不喜歡主動說吧。”馬諾林想著,老人是個沉默內斂性格的人。


  在聖地亞哥和馬諾林高興的聊著用陷阱捕魚的時候,船頭的釣索向下動了一下,“有魚上鉤了!”馬諾林跑過去,但是釣索隻是往下竄出幾英寸,這說明咬鉤的家夥力氣不大,體型自然也不會大。


  馬諾林有些失望,不過他還是按照這兩人跟著聖地亞哥捕魚的方法——不馬上往回拉釣索,而是等魚多吞一下鉤。


  “一定要等到鉤子徹底到了魚的肚子裏才能收釣鉤。”這是聖地亞哥教馬諾林的。


  而這個判斷需要的是大量的捕魚的經驗。在下麵的魚又拽了兩次釣索的繩子,聖地亞哥說“可以了。”,馬諾林才馬上開始往回拉——並沒有用多少力氣就將魚拉上來了——是一條一英尺多一點的長鰭金槍魚,還沒有十磅重。


  這種日後在某東亞島國的餐桌上的高級食材,在這邊完全賣不上價格去,一磅隻有0.4比索(比索是古巴貨幣,和美元等值),比馬林魚貴一點(馬林魚0.3比索,但是馬林魚一條怎麽也要五十磅重)。這邊市場上的金槍魚還是十磅起賣。


  “頂多七磅,不值當的去賣,馬諾林你晚上的時候拿回家吧。”聖地亞哥說著把釣鉤收起來,今天要回去做陷阱,所以不準備再放釣鉤下去了。


  昨天馬諾林的父母來,聖地亞哥也意識到自己四十天沒捕到魚,也讓馬諾林四十天兩手空空的回去了。


  “不行,這是你的魚,聖地亞哥,我不能拿回去。”


  “是我們的。”


  “是我們的我也不能拿回去,你不是說要拿魚給露台酒店的培德裏克換啤酒瓶嗎?這樣我們可以捕更多的飛魚,飛魚也很好吃的。”


  馬諾林努力的勸說著聖地亞哥,不是她不想孝順父母,而是這是四十天來唯一算得上收獲的魚,馬諾林不想也不能獨吞。“將魚給培德裏克不止能換啤酒瓶,而且還能換麵包,我們需要麵包,聖地亞哥……”


  “飛魚……麵包……”多年的老漁夫聖地亞哥當然知道飛魚的口感怎麽都比不上金槍魚的,而且他知道,雖然魚和水果可以果腹,但是哪種都沒有麵包更能給人力氣,麵包才是正經的食物。


  老人看著男孩執意的樣子,他也不堅持了,“這是你的好運帶來的魚,按你說的來處理吧。”


  “是我們的好運,聖地亞哥。”馬諾林說完,從褲兜裏拿出檸檬和裝鹽的小鐵盒,“聖地亞哥,我們來吃午飯吧!今天是個豐盛的午餐,這麽多魚。”


  現捕現殺的海魚,隻需要簡單的撒上一點鹽,擠上幾滴檸檬汁,就是鮮甜可口的一餐。這樣說著的馬諾林吞了吞口水。


  看著馬諾林的迫不及待的樣子,聖地亞哥笑了,將處理好的魚放在馬口鐵盒裏,推到馬諾林麵前,說:“快吃吧,孩子。”


  馬諾林洗幹淨手,拿起沾著檸檬汁的飛魚的魚條,一口咬下三分之一的魚條,“好吃!聖地亞哥你也快嚐嚐。”


  “我不餓。”


  “怎麽會不餓呢,就早上那杯咖啡,我都餓了,老人家你怎麽會不餓呢?”馬諾林不信老人說的,之前的四十天沒有一點收獲的時候,老人中午都是不吃的,隻是喝點水,而他的口糧也少的可憐,之前的馬諾林以為老人說“我喝水就可以”是因為老人喝的水也可以止餓。


  水並不能提供身體需要的能量,這種知識是一個七歲的孩子不知道的。而現在的馬諾林不是單純的七歲的孩子,所以她不能讓聖地亞哥隻喝水。在她刻在骨子裏的文明中,敬師長是重要的道德,而聖地亞哥就是馬諾林的師長。


  “你吃就好。”聖地亞哥依然這麽說,他可以不吃的,他經常中午不吃任何東西,他的胃部已經習慣中午不再叫囂著對食物的需求,他喜歡看男孩大快朵頤的樣子。


  “這些魚是我們的,你不吃我也不吃。”馬諾林放下魚條,雙手抱胸,就像是每個孩子對著自己的父親使小性子一樣。


  “小馬諾怎麽越長大越像小孩子了,我記得你剛跟我一起出海的時候就是這樣。好吧好吧,我們一起吃,我也有些日子沒吃飛魚了。”老人說著搖搖頭,嘴角帶著笑在海水中洗了洗自己的手,拿起鐵盒裏一條魚條來吃起來。“嗯……不錯,孩子你也快吃。”


  “嗯!”馬諾林再次拿起自己的那份兒來吃,五條飛魚片出的二十條魚條,兩人吃的還剩六條,都是飛魚,原先做午餐的沙丁魚沒有吃,留作晚餐或者明天的魚餌。


  到太陽西落的時候,另外放下的三個釣鉤都沒有收獲,而拉上來後魚餌卻被吃的隻剩下魚骨頭了。“喝!這些魚精明的很!”聖地亞哥一邊收鉤一邊說著,小魚要比大魚精明,它們無法整個吃下魚餌去,但是一群小魚一個一口,還能剩下點魚骨頭算幸運的了,這次聖地亞哥沒有將魚骨頭順手扔回海裏,而是和飛魚的魚骨頭放到了一起。


  聖地亞哥拎起小半桶魚的餌料,雖然心裏還是不太相信,這些平時隨手丟掉的垃圾,能有多少用處,但是想到馬諾林說的,牧師說“隻有勤奮才能遇到好運”,這個虔誠的老人不介意試一下。


  收好東西,揚起帆,聖地亞哥掌著舵盤向著家的方向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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