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玄苦之苦
王動離開禪房，飄然下山。
這幾年，他在深山中閉關面壁，每日誦經練功，可謂心無旁騖，武功固然勇猛精進、一日千里，對佛法的領悟也更為精深，初窺諸法因果門徑。
凡事發生皆是必然。
今日果就是往日因，今日因可造未來果。
因果循環，並無間斷。
王動理解這個偈語時結合了另外一句話：
人類的本質是重複。
王動站在山腳，回望青山如舊，心中頗有些感慨。
佛家因果強調修來世，這給很多人造成誤解，讓人以為佛家不重視今生今世，其實所謂修來世，落腳點恰恰是在此世。
求來世善果，自然要結今世善緣。
這種雞湯對王動來說，並不陌生，用他來自的那個時代的常見表達方式來說的話，就是：活在當下。
教義和雞湯的本質是說教，大道理歸根結底都是殊途同歸，百川東到海，非常容易理解。
至少王動所來自的那個現實世界，網路爆炸，信息高度發達，差不多每個人都能隨時熬一鍋新鮮熱辣的雞湯，若不滿意，他們反手還能給你一鍋毒雞湯。
每個人在講道理時，都看得明白，境界超然；
每個人在面對生活時，都焦頭爛額，往往茫然。
說到做不到是人們痛苦的根本原因。
王動這幾年熟讀佛經，領悟四大皆空的真諦，探索因果循環的奧秘，最大的收穫就是心境的真正解脫。
地球上的現實世界也好，穿越后的異界唐國也好，《恐怖江湖》中的遊戲世界也好，都是因果的一部分，既然無法逃脫，就不用太過著急。
他現在要從山中走出去，去完成自己的任務：
【天龍八部，芸芸眾生，有情皆孽，無人不冤。當廣研佛法，深明佛理，有成之時，在地、在空虛、在江湖現種種身，說種種法，令眾生離種種困苦，所求皆得滿足。】
即使沒有這個系統任務，在研讀那些佛法之後，王動心中也油然而生一種普度眾生的使命感。
他從深山中走出來，僧衣芒鞋，步履不疾不徐，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尋常的青年僧人。
回到少室山後，先去拜見師父慧輪，一路上聽到大家都在談論丐幫最近發生的那件大事：
原丐幫幫主喬峰竟然是契丹派來大宋的姦細，據說，他幼時即被送至大宋，潛伏至今，在圖謀一件大事，為了取信中原武林和朝廷，他不惜親手殺死無數本族族人。
大家言語之間對契丹人的兇殘無情頗多憤慨，認為他們做事果然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折手段。
幸好喬峰的身份被原副幫主馬大元的遺孀馬夫人及時察覺，馬夫人雖為女子，但巾幗不讓鬚眉，冒著極大的生命危險，勇敢地向丐幫其他首腦揭發了喬峰這個惡賊……
王動攔住了一位虛字輩的年輕和尚，問了丐幫之變的時間，才知道那不過是三天前的事情，由於事關重大，如今早已傳遍江湖。
三天……
王動快速地在腦海中整理了一下故事線，很快想到一個人。
玄苦大師。
喬峰的授業恩師，也算是自己的老師。
他就是在杏子林之變后沒多久被蕭遠山偷襲，被一掌震碎五臟六腑，其後又見到喬峰，發覺二人相貌相似，以為喬峰就是兇手，一時心中震蕩，傷勢終於壓制不住，當場圓寂。
玄苦重傷后，與同門演說七苦，又說「怨憎會」之苦，言談之間，頗有大徹大悟之感，可是令人遺憾的是，他至死都以為偷襲重傷自己的是愛徒喬峰。
他自言脫離七苦與怨憎會之苦，卻帶著最後一刻翻轉的遺憾往生極樂，終究未能圓滿。
王動受他恩惠不小，當然不能見死不救。
他和那位年輕和尚分別，來不及依禮去拜見慧輪，直接去見玄苦。
沒走多遠，剛轉過一排殿堂廂房，迎面撞上虛空和虛然，兩位師兄見到他，不由分說把他拉去見師父慧輪，說是師父有要事找他。
王動無奈，只好先拜見了師父，後者神情嚴肅，語氣凝重，提到了另外一件王動忽略的大事：
「數月前，本寺玄悲大師，也就是你的師伯祖在大理國身戒寺圓寂，死於他自己的成名絕學『大韋陀杵』，方丈及其他玄字輩大師皆懷疑此事是姑蘇慕容氏所為，因此決定在今年九月初九重陽節召開武林大會，廣邀天下英雄，共睹姑蘇慕容『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絕技，為玄悲大師討一個公道。」
王動猛地想起這段故事，玄悲大師因為調查慕容博假傳訊息一事意外發現慕容博意圖造反的蛛絲馬跡，結果在涼州身戒寺中被慕容博出手襲擊，打鬥過程中，他使了自己的成名絕技大韋陀杵，結果卻被慕容博以祖傳絕技『斗轉星移』將力量還擊於他自身，中招身死。
「此次大會，邀請英雄眾多，寺里但凡武功有成的弟子都要外出，但人手仍舊不夠，因此為師屆時要派你下山去送十張帖子。」
王動領命。
他本來還打算向寺里申請破十八銅人陣，提前下山走紅塵，不料如今故事線剛好接上，倒省事了。
見完師父，王動不再耽擱，直接展開身法，宛若化作一道清風，於寺中穿行，所遇寺中僧人，無一人發現他的蹤跡。
王動很快來到玄苦大師正在修禪的證道院。
玄苦大師雖為玄字輩高僧，武功深不可測，但他並沒有在寺中擔任任何職務，因此所居禪房相對偏僻，位於院中一角，他平日修禪都在證道院。
王動站在禪房前，正欲上前叩門，突然一道熟悉的黑影從屋裡閃出，速度迅疾絕倫。
蕭遠山！
王動暗叫不好，縱身撲向那道黑影，左手虛探，右手一招龍爪手中的「拿雲式」，抓向那黑影的肩頭。
黑影應變迅速，左肩微沉，身體好像被一股巨力吸引，以一種怪異的姿態向後退了丈許。
「是你！」
王動也不答話，雙手齊出，各挾一股勁風，再次拿向黑衣人兩邊的太陽穴，這是龍爪手中的「搶珠式」。
王動深知蕭遠山武功之強，出手毫不餘力，全力施為。
而蕭遠山雖偷襲玄苦成功，自己也受到玄苦內力反擊，氣息尚不穩定，兼之他擔憂繼續打鬥下去會引來寺中更多高手，因此有些投鼠忌器，面對王動威力奇絕的龍爪手，竟有些措手不及。
避開搶珠式后，強提一口氣，傾力向王動還擊兩掌，趁對方化解掌力的瞬間，以進為退，施展絕頂輕功脫離戰圈，臨去時留下一句「玄苦重傷」，希望王動進屋救人，不要再繼續與他糾纏。
王動看了眼蕭遠山的背影，知道即使追上去再打過，最多也是平手，根本不可能捉住他，於是不再管他，轉身進入證道院，發現玄苦大師正盤腿坐在蒲團上，面色蒼白，氣息不穩，顯是受了極重的內傷。
終究還是來晚了一步。
「師叔祖。」
王動叫了一聲，不及行禮，伸手抵住玄苦大師后心，以內力為他療傷。
「虛竹，不要再浪費內力。」
玄苦緩緩吸了一口氣，「去請方丈和各院首座。」
王動撤回手掌，領命離開。
他並沒有自己去請方丈和其他首座，而是找到一位執事僧，讓他代為傳訊。
王動回到證道院，問道：「師叔祖，你可看到那兇手相貌？」
玄苦道：「虛竹，不必多問。」
王動道：「弟子知道師叔祖不願再添業報，但弟子剛才與那兇手交手時發現他的相貌竟和我那結義大哥喬峰有八分相似，要不是弟子對喬大哥的武功招式瞭然於胸，險些認錯。」
玄苦聞言，望向王動，道：「你是說他的相貌像峰兒？」
王動點頭，道：「非常相似，不過弟子認真試探查看后發現他們仍有顯著差異，那兇手從鬚髮和身手招式來看，大約五六十歲，倒像是喬大哥的親生父親。」
「峰兒的親生父親？」玄苦面露訝異之色，隨即釋然一笑，「果是宿因所種，該當有此業報。」
這時，王動聽到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正是方丈和諸位玄字輩大師到了。
「師叔祖，弟子先行退下。」王動雙手合十為禮。
玄苦微微頷首。
王動退出院門，見到方丈等人匆匆而來，自覺站到一旁。
待眾高僧進入證道院，王動身體一晃，從原地消失。
下一刻。
他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最西側那間房屋的屋頂，游目四顧，發現一道長大魁偉的身影正在房舍間竄高伏低，猶如靈貓，身手矯捷迅敏，不輸自己的行雲身法。
王動身體猛向前傾，化作一道虛影，向那道身影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