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玩偶山莊（十一）
殺人崖。
微風徐徐，風波已過，那場足以載入江湖史冊的決鬥就好像從未發生過一樣。
歐陽秀和王動並肩站在崖畔，眺望著遠處。
王動道：「天公子智計無雙，其實也難免百密一疏。」
歐陽秀微笑道：「你終於發現了？」
「你早就發現了？」王動的語氣好奇，卻不再假裝驚訝。
歐陽秀沒有直接回答，道：「聽沈璧君說，這是她和蕭十一郎第二次進入這座玩偶山莊，第一次因為陽光照進山莊，讓蕭十一郎看出破綻，這次天公子遮住了陽光，但他卻沒辦法把這座殺人崖藏起來。」
「是啊，如果我們此時真的身處於那座玩偶世界，那麼我們站在崖頂看到的應該是一堵牆。」
歐陽秀笑起來，說道：「是啊。」
王動看了她一眼，道：「如今連城璧成了新的天公子，大家終究還是沒能真正獲得自由。」
「心若被囚禁起來，便永遠難以獲得自由；內心若是自由的，這世上就沒有任何地方能困住你。」
「有道理！」王動贊同，「有些鳥兒註定不會被關在籠子里，因為他們的每一片羽翼都閃耀著自由的光輝。」
二人互相灌了幾碗雞湯后，歐陽秀突發感慨：「我們的確沒有中魔法，但我相信天公子的那個座位是有魔法的，任何一個人，只要坐上那個位子，就會著魔。」
王動沉默地傾聽著。
「當我還很小的時候，家裡的長輩跟我說過一個故事，說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座山洞裡，住著一條惡龍，那惡龍為禍鄉里，殺人如麻，搶了無數金銀財寶和美人……」
「鄉民們先後請了六位勇士去屠龍，但全被惡龍吃了，最後，鄉民們終於忍無可忍，他們自己帶著武器去山洞屠殺惡龍，結果發現惡龍早就被第一個勇士殺了，後來的惡龍其實是那些勇士假扮的……」
歐陽秀說著含義不明的一笑，「公子你說，這個故事和連城璧取代天公子的故事是不是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所以有魔法的不是座位或者惡龍，而是權利、美人和金銀財寶。」
「沒錯。」歐陽秀點點頭，「開始，連城璧也許真的想做那個拯救大家的英雄，可是當他發現天公子的權利全部到了他手中的時候，終於還是沒能抵制住那個誘.惑。」
王動不置可否。
歐陽秀突然問：「那麼，公子你呢？」
「我？」
「對啊，假如你有一天殺了連城璧，繼承了天公子的一切，你能抵制住那個魔力嗎？」
王動微微一笑，道：「或許可以，或許不可以，誰知道呢？」
歐陽秀面帶笑意的看著王動，沒有追問。
王動望著谷底，自言自語了一句：「他不是還有一個妹妹嗎？哪去了呢？」
歐陽秀長長的睫毛細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
二人回去的時候，發現沈璧君和蕭十一郎已不在房間，又忙去蕭十一郎的房間，看到一個陌生的女子正在照顧蕭十一郎，而沈璧君已不知去向。
「請問一下，沈姑娘呢？」王動道。
那女子回頭看了一眼，道：「沈姑娘是有夫之婦，此時自然去夫妻團聚了。」
王動點點頭，「有道理，在下王動，沒請教？」
「我叫小雯，奉天公子之命來照顧蕭公子。」
王動和歐陽秀對視了一眼，無聲一笑。
「剛剛給他用了葯，江湖上最好的葯，應當不久就會醒來，二位若找他有事，可稍坐片刻。」
「那就打擾了。」王動居然真的走到椅子旁自行坐下。
歐陽秀走過去站在他旁邊。
小雯給他上了茶。
一杯茶沒喝完，蕭十一郎醒來。
「璧君……」
蕭十一郎迷迷糊糊地叫了一聲。
「你醒啦……」小雯走過去，柔聲道：「人家不是沈璧君，而是秦小雯。」
蕭十一郎猛地清醒，坐起來。
「恭喜蕭兄戰勝逍遙侯。」王動走過去說道。
蕭十一郎見到王動，道：「割鹿刀……」
王動這才想起那把名刀，轉頭看向小雯，後者道：「割鹿刀原是天公子的東西，如今業已用完，自然物歸原主啦。」
歐陽秀不滿道：「割鹿刀是我家公子的，和他連城璧有什麼關係？」
「天公子，連城璧？」蕭十一郎面露茫然之色。
王動道：「殺人崖一戰，蕭兄和逍遙侯兩敗俱傷，連公子把握時機，殺了逍遙侯，取代了他的位子。」
「原來如此。」蕭十一郎笑了一聲，再次躺下。
王動道：「在下此次前來，除了探望蕭兄，還有一事相求。」
蕭十一郎道：「王兄弟，你於我有贈刀之恩，我欠你一個人情，所以，你有什麼吩咐，儘管直說。」
王動突然不好意思地一笑，說道：「是這樣，連公子繼承了天公子的位子之後，玩偶山莊一切照舊，如今眼看著『尋春』大賽又要開始，因此在下想請蕭兄指點一下武藝，臨時抱佛腳，到時搏一把。」
蕭十一郎：「……」
秦小雯嫣然一笑，道：「原來王公子也是性情中人。」
王動「嘿嘿」一笑，看著蕭十一郎，「不知，蕭兄是否方便？」
「沒問題。」蕭十一郎答應下來。
「那就不打擾蕭兄休息了，在下告辭。」王動拱手離開。
剛出門，看到連城璧和沈璧君聯袂朝這邊走來。
王動沖二人拱手致意，轉身離開。
……
三日後，蕭十一郎已經可以下床行動。
於是他取代了連城璧的位子，指點王動棍法。
接下來幾日，沈璧君來找過蕭十一郎幾次，均被他冷言冷語地趕走。
「所以，蕭兄的意思是讓沈姑娘回到連公子身邊嗎？」
終於看不下去的王動，在一次試招后問道。
「他們本就是夫妻……」
王動伸手打斷道：「哪怕明知道這麼做是把她往火坑裡推？」
蕭十一郎沉默。
「已經盜了人家的心，這時退縮，成什麼人了？」王動終於把當初看書時的不滿說了出來。
蕭十一郎看著王動，表情變幻不定，王動說的這些話，他不是沒想過，但和她保持距離，並不是他一個人的意思。
因為真正過不了那一關的是她。
……
蕭十一郎的武功風格和連城璧完全不同，或者說是截然相反，可謂冰火兩重天。
王動取二人之長，以《註解》進行融會貫通，棍法又有全新的進益，漸趨圓滿。
這日，蕭十一郎的傷已好了大半，兩人過招，王動竟堅持到一百五十招之後才敗下陣來。
「這套棍法練成九棍並不算大成，只有把九棍濃縮成一棍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世人都說蕭十一郎是五百年難遇的大盜，卻忽視了他在武學方面的造詣。
一刀把逍遙侯斬回原形並不是他最巔峰的實力，和逍遙侯決鬥之後，悟出「終極一刀」——神烈破霸的他，才是真正的無敵，才是「刀法天下尊，蕭郎第一人」。
王動聞言，認真點頭。
又過一日，沈璧君來找蕭十一郎，後者正自天人交戰，讓小雯把她擋在門外。
沈璧君大聲道：「讓我進去說幾句話，說完就走，此後不會再來打擾。」
蕭十一郎放她進來。
沈璧君進屋之後，看到蕭十一郎摟著小雯，歪著頭看著她，道：「有話快說，我們還有事情要做。」
沈璧君冷若冰霜，道：「你不必做這些事情給我看，那對我而言毫無意義，我今日過來，只是跟你說一句話……」
頓了頓，咬牙道：「我們此生有緣無分，註定分道揚鑣，都不必執念，風姑娘是個好女人，望你好好珍惜。」
說罷轉身離去。
當晚。
歐陽秀潛入天公子的武器房偷割鹿刀被連城璧發現，將其打成重傷，昏迷不醒。
連城璧心懷歉意，親自把人和刀送回王動房間，並留下最好的葯。
次日。
沈璧君從殺人崖上一躍而下，跳崖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