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終
三年後。
「致平。」舒舒推開書房的門探頭進來。
我從電腦前抬頭:「嗯?」
「你忙嗎?」她問。
我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本來很忙,但你如果想和我說事情的話,我可以暫時不忙。」
她這才期期艾艾地往我的書桌走,走到我身邊時,她又顧左右言其他:「你真的不忙嗎?」
「忙啊,這個項目很重要。」我幫她將頭髮拂到耳後,來美國兩年多了,剛開始時她不大適應這邊的生活。後來認識了一對華人夫婦,那對夫婦有個農莊,她見天的去農莊幫忙。我有時候不讓她,怕她累著,她嘴上答應,只要我去上班了,她就又跑去農莊了。
「那你還要忙多久?」她摟住我的脖子,踮著腳尖努力地和我平視著。
「半年。」我認真地說。
「半年?」她誇張地叫起來,「也太久了了吧。」
「好了,你已經鋪墊了這麼多了,能不能告訴我,你想和我說什麼?」我捏捏她的鼻子。
「我想回國。」她用手指輕輕畫著我的胸膛。
「回國?怎麼突然想回國了?」我微微皺眉,抓住她的手指。當年的A城發生了太多不愉快的事情,這兩年才算慢慢的安定下來了。
「就,就想回去了。」她又摟住我的脖子,「我一個人回去,好不好?」
「不行。」我斷然拒絕,開玩笑,我怎麼可能讓她一個人回國?我琢磨著她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想了想,我問:「是不是允凡想你了?」
她愣了一下,然後搖頭,搖完又嘆氣:「一年見幾次,他也才四歲多,哪裡知道想我?甚至,他以為唐清寧現在的老婆才是他的親媽吧。我聽趙姐說,唐清寧的老婆對孩子很好。」
我嗯一聲,沒有多話。我們出國后沒多久,唐清寧就把唐允凡接回了國,我才知道,他當初把孩子送到美國,就是為了躲避我媽的毒手。
趙姐轉而去了唐清寧那裡,重新接過了帶唐允凡的擔子。也幸好趙姐帶著,舒舒才少了幾分擔憂。
「致平。」她默了片刻又喊我。
「嗯?」我極有耐心地看她。
「你……真的沒有想過要當爸爸嗎?」她總算問出來了。
「程舒也。」我的心砰砰跳起來,扶住她的雙肩,我著急地問:「你到底要說什麼?不許再賣關子了。」
她咬著唇,低頭看自己的腳,半晌才嘀咕道:「我這個月的例假推遲了一個星期了,我,那個……」
「你,不說我去出差那幾天來的嗎?」我簡直要被她搞瘋了,生孩子這事兒,當年我們就有約定。我不要她為我冒險,為此,我堅決要去做結紮手術,也給她科普過結紮對男人的身體沒有傷害。她死活的不答應,說避孕就可以了,她不要我去遭那個罪,萬一手術出點意外,我要是不舉了什麼的,她這輩子就要生活在悔恨中。
商量了幾次,她始終都不肯答應,最後這事兒就這麼拖下來了。
「對不起,致平。」她看出我是真生氣了,囁囁著不敢再說了。
「走,我們現在去醫院。」我拉過她的手。
她拖住我:「我已經去過了,我,我懷孕了。」
我如同被雷劈了一下,記憶里,她掙扎在死亡線上,我等在手術室門口的絕望襲來,我鬆開了她的手。
「致平。」她嚇得上前來抱住我,「你說話,你別嚇我啊。」
「你為什麼要回國?」我問。
「我想,想吃一些小吃,只有A城有。」她的眼淚流出來,「致平,你不要讓我去做流產,我想生下這個孩子,我保證我只生這一個。」
「舒舒。」我心裡很亂,她已經懷孕了,就是去做流產也是有危險的。想到那未知的危險,我真是後悔得要命,早知道背著她偷偷去做結紮了。
「致平。」她拖長聲音,摟著我的腰開始撒嬌。
我不理她。
「求求你了。」她踮起腳尖親我的嘴。
我還是不理她。
「我要吐了。」她鬆開我,彎腰拉過一旁的垃圾桶乾嘔起來。
「你怎麼樣?哪裡難受?」我趕緊幫她順了順後背。
她直起身,抓住我的手,狡黠一笑:「還以為你真的不理我了。」
「你哪難受?」我被她搞得一顆七上八下的。
「我要生下這個孩子,這是我們的孩子。」她鄭重宣布,「唐致平,你只可以贊成,不可以反對。」
「我需要想一想。」我退了幾步坐回椅子,想想不對,她懷孕,我怎麼能光顧自己坐著。於是我又起身,把她拉著坐到了椅子。走到窗邊,我望著夜色中的院子發獃。
她要生下我們的孩子,這句話讓我心顫得厲害。如果沒有經歷過之前的險況,我自然會很開心,可現在,我的心懸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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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平。」舒舒從後面摟住我的腰,靠到我的背上,她低聲說:「我知道你的擔心,說實話,我都掙扎了好幾天,本來想偷偷溜回國。又怕到時肚子大了,你會氣不再也不理我。」
「程舒也。」我轉身,氣得戳她的額頭,「你真是長本事了。」
「是啊是啊,托你的福。」她順著杆子往上爬,「好了,你不要太擔心了。現在的醫療這麼發達,你看我上次那麼危險都撿回了一條命……我是說,我不會再有危險了,你快給我笑一個。」
我笑不出來。
我還是沒能拗過舒舒,她太了解我,我只能接受她懷孕並準備生下孩子這個事實。
毫不誇張的說,舒舒懷孕后的每一天,我的精神都高度緊張。每天去公司,用最快的速度把當天的工作做完,然後我就回家了。
每一天晚上,我都要醒好幾次,確定她好好的躺在我的身邊,我才能繼續睡。
半年後,我手上的項目完工了。舒舒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在她的堅持下,我陪她回了國,回到A城,回到了她景山的那套別墅。
我的日子仍然水深火熱。
熬到舒舒生那天,我懷疑我都神經衰弱了。
那天一早,舒舒喊肚子疼,比預產期提前了五天,幸好我堅持住醫院。聽到她喊肚子疼,我一個翻身就撲過去按了呼叫鈴。
舒舒送進了待產室,護士檢查后說還沒那麼快,我留下月嫂后出了待產室給婦產科主任打電話,我一通電話打完回到待產室時,舒舒已經被推進產房了。
我急得往裡闖,幾個護士把我拉住了,在我的咆哮下,她們手忙腳亂地給我穿上了隔離服,我進了產房。
還沒走近,就聽見一聲嘹亮的哭聲。
「生了,生了。」助產士喊了一聲,「恭喜你唐太太,是個千金。」
「舒舒。」我衝到產床邊。
程舒也不滿臉大汗,因為太疼,她把嘴唇都咬破了,聽到我的喊聲,她抬頭看我。
「你小點聲,別嚇著了孩子。」
「舒舒。」我眼中的淚旋轉著。
她朝我笑,抬頭沖我比了個耶的手勢,然後瞪我一眼:「我快餓死了,我要吃東西。」(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