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相親
我當然記得鍾晴,數學課代表,在我漫長的求學生涯中,她是第一個大膽向我表白的女生,雖然此後還有其他女生向我告白,但因為她是第一個的關係,加上大學時她特地來看過我,我對她印象格外深。
「你好。」我很是意外,她是怎麼拿到我聯繫方式的?想了想,她應該是從李威麟那裡找的。
「我在美國XX,明天中午約你吃個飯,你方便嗎?」她禮貌的詢問我。
我想了一下:「好,地點你定,我過來找你。」
她似乎鬆了一口氣,帶著幾分欣喜道:「好。」
次日中午,我們在一家華人餐館見了面。時隔多年再見,她有點激動,還有老遠時就踮著腳尖朝我揮手。
我小跑過去:「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是我早到了。」她微笑著,眉宇間再沒有了當年的青澀,取而代之的是成熟女人的端莊和溫婉。
我們進了餐館,面對面的坐下。
「好多年沒見了。」她看著我,帶著幾分感慨。
「時間過得很快。」我笑笑。
「我問李威麟打聽到你的聯繫方式,剛好來美國出差,就想著無論如何也要請你吃個飯。」她道。
「謝謝你來看我,但這飯應該我請。」我正色道。
她怔了一下,轉頭看著窗外,收回視線時,她有些悵然:「致平,你……現在怎麼樣?」
「很好。」我簡潔道。
她點了點頭,端過桌上的開水抿了一口。然後我們沉默下來。
我不是一個擅長聊天的人,尤其是和女人。她沉默下來,我也無話可說,兩個人就只能默默地喝著水,等著服務員上菜。
「我結婚了,生了個兒子。」沉默半晌后,她輕聲說。
「恭喜恭喜,挺好的。」我真誠恭喜她。
她看著我,嘴角有笑,眼中有淚。側頭,她又看向窗外。
我有些無措,又怕說錯話。
「你結婚了嗎?」她問。
「沒有,我不打算結婚。」我誠實道。
她嘆了一口氣,轉回頭時,她看著我的眼睛:「致平,別人到了黃河要心死。我結了婚,生了兒子,按常理,有些話我不該再說。可我總是不死心,我就想問你,如果我一直堅持,我們會有可能嗎?」
這個問題讓我有點為難,一個女人從青春年少時就對我滿腔心意,多少年過去了,她還沒有將我放下。要說我心裡半點觸動也沒有,那顯然是不可能。但我也不想對她說謊,人和人之間是有緣分的,我和她,無緣更無份。
「對不起。」我說這三個字時,有些艱難,怕傷了她的面子。
她笑,眼中的淚終於掉下來,她迅速地低頭。
幸好服務員很及時的端菜上來了。
這頓飯後,鍾晴黯然離去,她給我發了一條簡訊,引用的是很經典的兩句詩詞:人生若只如初見,當時只道是尋常。
我回復了一條:祝你一路平安。
又過了三個月我才回了國,應母校邀請,我和我項目老闆一起回校做一個演講。在母校呆了幾天,結束工作我才轉機回到了A城。
唐萬鵬親自來接的我,我推著行李箱走到接機口時,看著他和我媽站在那裡,雙腳就停住了。
「兒子,兒子。」我媽眼尖,大聲喊我。
我推著行李箱繼續朝他們走過去,走到他們面前時,唐萬鵬臉上有了笑容。
「致平。」他語氣溫和,眼角的皺紋更深了,頭頂的白髮也多了許多。
「爸。」我喊他。
他伸手過來拍了拍我的手臂:「辛苦了。」
「還好。」我說。
「致平,你可不知道,你爸推了一個會議特地來接你的。」我媽手手挽過我,一手挽著唐萬鵬。
這樣的情景,她夢想過千萬遍,終於得以實現一回。
「勻萱,你別讓致平有心理負擔。」唐萬鵬帶著幾分責備。
「是,是,老爺說得對,我聽你的。」我媽笑得眼角的皺紋都出來了,她看向我,「致平,這趟回來,你至少得在家裡住上一個月,聽到沒有?」
「我只有三天的時間,我老闆還在Z省等我。」我道。
「三天?」我媽驚叫起來,看著唐萬鵬的臉色,她只能悻悻地閉了嘴。
因為我只有三天的時間,我媽和唐萬鵬當晚就按著我去相親了。我從來沒有相過親,根本不知道相親是怎麼回事兒。
「致平,待會福鼎集團的孟總和他的女兒會一起來。你一定要禮貌點,禮數也要周全點,知道嗎?」我媽坐在我旁邊,反覆叮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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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渾身的寒毛都開始倒立起來了,感覺接下來要見的應該是一條大蟒蛇。我若哪句話說得不好,得被人生吞了。
等了十來分鐘的樣子,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帶著個二十來歲的漂亮姑娘來了。
「唐總,孟某真是該打,讓您老等著我。」孟總快走幾步到唐萬鵬面前,雙手伸出握住了我爸的手。
「孟總客氣了,快坐。」唐萬鵬也很客氣。
接下來便是一番寒暄,我對這種場面打心底里感到恐懼。
「媛媛,這是我兒子唐致平。」我媽顯然和孟家早相識,很熱情地拉過了孟總的女兒。
那姑娘飛快地看了我一眼,低下頭后雙手絞著衣角。
我想到第一次見程舒也是,她也是這樣絞衣角,但程舒也才九歲。眼前的姑娘已經二十多了,我打心底的反感這個動作。
「你好。」我朝她伸手。
孟媛媛抬頭看我,她跟我握了一下手,然後臉就更紅了,低下頭,挨著我媽旁邊坐下,再沒抬頭看過我。
唐萬鵬和孟總聊得熱絡,我媽和孟媛媛輕聲細語,剩下我一個人,很是迷茫。中途時,我去了趟廁所。巧得很,唐致新給我打了個電話。
「聽說你回國了,在哪座城市呢?」他懶洋洋的語氣。
「在錦星樓。」我說。
「什麼?」他驚住,「我也在這裡,你在哪個包廂?」
「你在哪個包廂?我過去。」我問。
他說了包廂號,我掛了電話便拐了彎往他的包廂走去。他那邊的飯局已經結束了,見了我很高興,非要拉著我換個地兒繼續嗨。
我想了想說:「我聽說舒舒病了,我想去看看她。」
唐致新嘆了口氣,點了點頭:「行,去看看她吧,也是真可憐,我前段時間去看的她,感覺她隨時就要死。」
「那麼嚴重?」我嚇一跳。
「嗯。」他正色道。
我和唐致新離開了錦星樓直奔程舒也住的療養院,半路上,我接到了我媽的電話,被她罵了十幾分鐘。
晚上十點多,我和唐致新到了療養院。
我見到了一別兩年的程舒也,她穿著肥大的病號服,靠著床頭抱著膝蓋坐著,嘴角有一抹飄忽得迷離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