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你是桐桐的母親嗎?
程舒也又等了將近五分鐘,那個姑娘一陣風般又跑回來了,這回她手忙腳亂地開了大門。
「小姐,你進來吧,快進來,老太太在大廳等你呢。」
「謝謝。」程舒也跟在她的身後往大門裡走去,進了院子里她才發現,顏家的時光似乎還真就停在了民國時期。隨處可見的雕花,石塊台階,上了年頭的木頭門檻,視線之內,全是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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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一條弄子,姑娘帶著她拐進了一條長廊,順著長廊,姑娘帶著她來到了最北邊的一間大廳。高高的門檻之內,程舒也看到有個穿著白亞麻衫的老太太坐在一張紅木椅子上,她的手裡拿著一把大蒲扇,正在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
「老太太,程舒也來了。」姑娘站在門檻外說道。
老太太抬眼,程舒也生生打了個冷戰,老太太的眼神一瞬間就讓她想到了老巫婆。她捏緊手心,心裡打起了鼓。
「程舒也。」老太太放下了手裡的蒲扇,起了身,她朝大門口走來,「你是程舒也?程楓和顏語的女兒?」
「我是。」程舒也站在那裡,她的手心已經攥出了汗。
老太太目不轉晴地打量她,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半晌之後,她嘆了口氣:「沒錯了,你長得那麼像囡囡,不會是冒充的。」
「請問,你是我的外婆嗎?」程舒也鼓起勇氣問道。
老太太的嘴角扯起了一絲笑意,更添幾分陰森森,程舒也有一種想要轉身逃跑的衝動。
「從血緣上來說,我應該是你的外婆。不過,早在三十年前,我的囡囡就跟我斷絕了關係,她在我心裡死了,我在她心裡也死了。」老太太轉身往大廳里走,「程舒也,你進來坐坐吧。」
程舒也本來還想喊聲外婆,可老太太轉身就走,她有些悻悻的。看著老太太坐回了椅子上,她這才抬步邁了進去。走到老太太面前時,老太太指了指側面牆根下的竹椅示意她坐下。
「小嬌,給客人倒杯水來。」老太太沖著大廳外喊了一聲。
程舒也沾了半邊的屁股坐到了竹椅上,老太太重新拿起了大蒲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沉默的片刻,程舒也悄悄地打量了一下大廳,老太太坐的是主位,主位後面是一連排的嵌在牆體里的柜子,柜子的正中間留了空,擺了一尊觀世音菩薩。
「聽說你母親死了很多年了?」老太太問這句話時,語氣里的淡漠根本不像是在問女兒,像是問一個完全不相干的旁人。
「是,快二十年了。」程舒也道。
「聽說和你父親一起死的?」老太太再問。
「是,在游輪上,遇上風暴,游輪沉了。」程舒也又道。
「噢。」老太太扇著風,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端著杯水從高高的門檻邁了進來,然後徑直地走到了程舒也面前,也不說話,只無聲地把手遞到了她的手邊。
程舒也接了水,說了聲謝謝,她放到一旁的矮桌上,心裡開始盤算怎麼將話題轉到舅媽身上。
「我聽老三說,你在唐家過不得不錯。」老太太話鋒一轉。
「還,還好。」程舒也越來越不自在了。
「那你這趟是來做什麼呢?來看我這個老太婆嗎?」老太太停下手裡的蒲扇,好奇的表情。
「請問,二舅媽在家嗎?我是來找她的。」程舒也誠實道。
「二舅媽?」老太太的臉色一點一點陰沉下來,「你來找她做什麼?」
程舒也有些囁囁的:「她在嗎?」
老太太不說話,沉默了至少五分鐘她才喊了一聲小嬌。小嬌應聲就從門外進來了,老太太讓她去請二夫人。
等待的時間漫長,老太太不再說話,只是反覆的打量程舒也,程舒也被她看得心裡直發毛,因為老太太的眼神實在是有點太瘮人了。
她只坐了一半椅子,坐久了屁股有些發麻。老太太盯著她看,她也不好拿起手機來看一看。她沒跟唐致平說就跑出來了,這飯點上,他該招呼她一起吃飯了吧。
她正想著,手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唐致平真的打電話來了。
「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程舒也如獲特赦令,拿起手機就快步往大廳外走去,跨過高高的門檻,她急走了幾步到了長廊之下。
「喂。」程舒也接起了電話。
「舒舒,你一個人去顏家了?」唐致平問。
「嗯,我已經見到我外婆了,馬上桐桐的母親就要來了。最多一個小時吧,我就回去了,你不用擔心。「程舒也道。
「行,那我等你一起吃午飯。」唐致平掛斷了電話。
程舒也握著手機,她很不想回到大廳去,遠遠地看著拐角有兩個人走來。她想,可能是那個小嬌帶著二舅媽來了。她收起手機,看著遠處的兩個人向著她的方向走來。
一盞茶的功夫,兩個人就走近了,果然是小嬌帶著個中年婦人。中年婦人垂著頭,雙手捏著衣角,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她頭垂得幾乎要到胸口,根本看不清她長什麼樣子。
程舒也暗自琢磨起來,桐桐當日告訴她,她母親嫁給她二舅后連生兩個兒子,慢慢地變得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眼前這低眉垂眼的婦人,姿態委實不太好看,這真的是桐桐的母親嗎?
「二夫人,那我去陪老太太啦。」小嬌說了一聲蹦蹦跳跳往大廳跑去了。
「你好,我是程舒也,請問,你是我二舅媽嗎?」程舒也放輕了聲音。
垂首的婦人慢慢抬起了頭,程舒看著她的臉,心裡就確定了,眼前的女人就是桐桐的親生母親了。桐桐的嘴巴幾乎和眼前的婦人一模一樣,基因遺傳真是太神奇了。
「你是?」婦人抬頭看見程舒也后,她的眼神一下子就變了,那股刻意裝出來的低眉順眼頓時就斂去了。
程舒也暗中觀察了四下后道:「我和桐桐是好朋友。」
「我不認識什麼桐桐,聽說你是老太太的客人,我這才過來見見你。」婦人翻了臉,「我不管你是誰,都請你別再胡言亂語。」
「二嫂,你這是幹嘛呢?怎麼?想和從前的荒唐徹底劃清界線啊,你真是厲害了。」稀啦的掌聲,穿著真絲睡衣的顏歌從程舒也身後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