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噩夢
唐致平開了一段路后側頭看了一眼程舒也:「你沒事兒吧?」
程舒也緊緊的抓著座椅,聽到他問,她艱難道:「想吐。」
唐致平一手握方向盤,另一手將身上的開衫扯下來丟了過去:「吐衣服上。」
程舒也抓著衣服,想說不用了,但嘴一張,空氣灌進去,胃裡又一陣翻湧,她哇一下,真的把晚飯吐到了開衫上。
車子繼續朝前賓士,待程舒也吐得差不多時,唐致平靠著車將車停了下來,從儲物格里拿了瓶水打開遞了過去。
「對不起。」程舒也眼淚都吐出來了,她當年被桐桐騙上過山車也沒吐成這樣過。推車門,程舒也拿著臟衣服下了車,丟了衣服蹲到路邊,她漱了漱口。
唐致平跟著下了車,他跑到後備箱找了個紙袋走到她身邊,然後他捏著衣角將臟衣服拎著扔到了紙袋裡。
「別扔這裡,我這衣服牌子不多見。」他見程舒也不解,解釋了一句。
程舒也這才意識到自己大意了,這要是被人撿到了,順藤摸瓜,很快就會知道是他們去鬧的靈。
「車牌……」程舒也驚了一下。
「新車,還沒掛牌。車不要緊,這車比較常見。」唐致平抬手看了看錶,「你打個電話問問,那邊應該脫險。」
「嗯。」程舒也定了定神,挪動腳步走回車邊,拉過座位上的包包,她拿出手機。剛才的混亂中,桐桐給她打了兩通電話她都沒聽到。
她先給唐清寧打了電話,他帶著程硯之已經從另一條路走了,說趕著去醫院,回頭再聯繫。程舒也又趕緊給桐桐回了個電話,她擔心桐桐和唐致新跑到村裡去了,結果他們兩個人還在城郊的一條叉路口僵持著,桐桐堅持她認識路,唐致新堅持他認識近路。
「行了行了,你們也別吵了,在那兒我,我們在回來的路上了。」程舒也沒好氣的說道。
「舒舒姐,你嗓子怎麼啞成這樣了?你不會和他們吵架了吧?吵架你不行,你應該帶上我,我……」
「我掛了。」程舒也直接掐斷了電話,「致平叔叔,我們回去吧。桐桐和二叔在前源路口等我們。」
「你好些了吧?」唐致平關切道。
「沒多大事兒,就是吃得太飽了,突然這麼一顛,胃就受不了了。」程舒也看著他手裡的袋子,歉意道:「回頭我賠你一件。」
唐致平笑了一下:「你確定?」
程舒也愣了一下:「確定啊,怎麼?怕我賠不起?」
他笑得更燦爛:「不是,上車吧。」
程舒也不太明白他的總笑是什麼意思?她估摸著那衣服挺貴的,尋思著回頭問問唐致新,讓他幫忙買件一樣的賠給唐致平。
程舒也和唐致平的車開回前源路口時,唐致新和桐桐兩個各站車門一邊,夜色中,兩個人跟門神一樣佇立在那裡。
「二叔,桐桐,回去啊,你們不冷啊?」程舒也從車窗里伸出手頭喊了一聲。
「二叔,你自個兒嗨去吧,我坐致平叔叔的車。」桐桐嚷嚷著就跑到了唐致平的車邊,拉開車門上了後座。
唐致新沖著唐致平的車子喊了一聲:「小丫頭,你給我等著瞧。」
「致平叔叔,快開車。」桐桐氣得不輕,又沖前座的唐致平嚷。
「桐桐,你幹嘛呢?」程舒也扭頭看她一眼,見她眼眶都泛紅了,她嚇了一跳,趕緊又安撫道,「二叔就是個老頑童,你還跟他生上氣了。」
「沒有。」桐桐用力擦了一下眼角,不擦還好,這一擦,她的眼淚更多了。
「二叔又嘴賤了吧。」唐致平插了一句話,「估計是戳桐桐痛處了。」
程舒也收回視線暗自嘆了一口氣,二叔肯定不小心提到她身世相關的話題了,這是桐桐的死穴,連程舒也都不敢輕易去提。
桐桐默默地哭了一路,唐致平就沒再說起要回去吃香辣蟹,而是直接將她們送回了大宅。下了車后,桐桐獨自低著頭往大門走去。
「桐桐。」程舒也追上去挽住她的手,「還哭呢。」
桐桐不說話。
「餓不餓,我晚上吃的香辣蟹全給吐光了,我們去找福嬸煮點麵條吃好不好?」程舒也輕輕晃她的手。
「你怎麼會吐?」桐桐帶著濃濃的鼻音問。
程舒也把港元村發生的事情繪聲繪色說給她聽了一遍,末了時她拍了拍胸口:「幸好致平叔叔車技不錯,不然我這會兒估計也被扣住了。」
「那些人怎麼敢這麼膽大包天?」桐桐這才轉移了注意力,「而且,程硯之為什麼被扣住?我感覺他肯定回去拿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程舒也想了想,也覺得這裡面很蹊蹺。周老先生死了,陳年舊案也結了,事情到這裡已經真相大白了。剩下的就是那筆拆遷款,哭靈的那群人目標是要錢才對,要錢的話,也得跟唐氏要,綁一個程硯之,可以說跟唐家人毫無關係了。除非程硯之拿到的東西很重要,有人得把東西搶回來。
程舒也想到唐清寧說的,這是一個有預謀有計劃的事件,而不是一個突發事件……她後背升起一股寒意,這令她想起一些往事,那些湮滅在時光里的往事。
兩個姑娘小聲聊著到了廚房,福嬸在擇明天早餐吃的小菜,見程舒也和桐桐來了,她笑呵呵的起了身。
「舒舒,你們是不是餓了呀?」
「福嬸,你忙吧,我自己來。」程舒也擼起衣袖,「桐桐,你幫福嬸擇菜,今天我來給你煮碗面。」
「老夫人也才剛吃宵夜,還有一些蓮子百合羹,你們要不要喝一點?」福嬸問。
「甜津津的,我不愛喝。」桐桐坐在福嬸旁邊,「福嬸,少爺今天有沒有在這邊吃晚飯?」
「沒有。」提到唐家琛,福嬸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老夫人愁得晚飯都沒吃,蓮子百合羹也只喝了小半碗。」
程舒也沒接話,她打開了灶火,燒了小半鍋水。
福嬸也是識趣的人,程舒也在這裡,她便換了個話題,說起秋季里新上的一些菜,又說明天要做什麼好吃的。桐桐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吃貨,吃著那麼多好吃的,她的壞情緒很快就過去了。
程舒也盯著灶台上的火苗,唐家琛沒在這邊吃晚飯,應該是回雲水居了。這一大天下來,除了下午那通電話,他沉默得有些嚇人。
太太早上不知道情況,現在肯定也知道了,哪裡瞞得了那麼久。出乎意料的是,太太也沒再找她……
程舒也不敢再往下想,想想都頭大。她一個外人,得老爺子格外看重,現在因為她,老夫人吃不好,睡不好,太太病在醫院。老爺子還在震怒之下強迫唐家琛和她離了婚,難怪唐家琛要問她,到底誰才是老爺子親生的孫子?
吃完宵夜回到房間,程舒也洗洗也就躺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港元村的事情太刺激神經,程舒也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也不知道數了多少只羊,程舒也總算進入了夢鄉。夢裡,是一條幽長得沒有盡頭的山路,程舒也看到自己站在山頂望著山下。
驀地,她的心揪起來。那個站在山頂上的小姑娘,不是十五歲時候的她嗎?天啊,她怎麼又看見了那座可怕的山,那場噩夢不是已經成為過去了嗎?
程舒也慌亂的走著,她記得她十五歲那年,放了學后像往常一樣準備回家,可那天唐家琛臨時被老師喊去,她就一個人上了車。
司機到半路時尿急,他讓程舒也等著就下了車往路邊的KFC跑去。百無聊賴的程舒也趴在車窗上看著外面,然後她就看到一個上了年紀很大的老太太駝著背拎著菜吃力的往前走,走到她視線範圍內時,老太太就摔倒了。程舒也想也沒想就推開車門下了車,還沒等她跑過去扶老人,有就旁邊的路人將老人扶起來了,她站在路邊目送著老人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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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要回到車上時,一個年輕的小夥子遠遠地跑來,跑得太急,將她狠狠地撞了一下,她踉蹌著跌到地上。這一跤摔得她生疼,她還沒明白怎麼回事,身邊人的就多起起來,亂糟糟的。
程舒也就是在這突如其來的混亂中被人扼暈的,等她蘇醒過來時,她躺在一個黑暗的車廂里,到處都充斥滿了腥臭味,十五歲的程舒也嚇壞了,哭了又哭,喊了又喊。
她落到了人販子手裡,好幾天後,幾經輾轉,她被賣進了一座大山裡。那座山真的太高了,她這輩子也沒見過那麼高的山。那山路太陡了,她被人綁在摩托車上,貼上了嘴,套上了頭帶進了那個她到後來也不知道到底哪裡的山上。摩托車到半腰時,她頭上套著的頭套掉了,她看著眼前的原始森林和崎嶇的山路嚇呆了。
是在這種過度的驚恐中,十五歲的程舒也迅速的冷靜下來。她知道自己正在被人販子送往買家手中,如果她不能在人販子停車之前逃脫,那麼,一旦車子停了,被人接往更深的山裡后,她這輩子要想再逃出這座山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