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聲張

  男人運氣不太好，從屋頂上摔下來的時候，剛好摔在了屋後立起來的柴垛上，一根根並未被打磨過的木柴如同利箭，紮進了男人的後背中去。


  “多拿點燈來。”


  言清喬身上常年帶藥，這會已經單手將男人翻了過來，三下五除二的剝了衣服。


  黑尾上前了一步，似乎是想起來了言清喬女子的身份。


  不過他一向木訥，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言清喬已經把那男人半截身子都剝了出來。


  “燈！燈！”


  農婦在一旁哭的稀裏嘩啦，報信男子急急忙忙出了門，步伐聲音混進了屋外連綿的雨水裏。


  等了快有半柱香的時候，言清喬等急了，站了起來。


  “燈呢？”


  屋內太昏暗了，她看不清男人傷口裏有沒有殘留的木柴，也就沒辦法給男人上藥。


  屋外的雨勢越來越大，稀裏嘩啦的砸在屋頂上，有好幾處在漏水，兩個孩子還很小，三四歲的模樣，小小的一團，縮在旁邊用棉被窩起來的圍簍裏，兩雙眼睛在昏暗裏滿是驚恐。


  農婦連忙把手裏的餘糧收好，跟著也出了門。


  沒過多久，農婦滿身濕透回來了，手裏隻有兩根燒的差不多了蠟燭，哆哆嗦嗦的跟言清喬說道。


  “言大人，我大哥，挨家挨戶去借了，就隻有這些。”


  言清喬：“.……”


  在這樣的家庭裏，蠟燭煤油都是奢侈品，連買口糧的錢都沒有了，更何況是買蠟燭用於夜裏照明？


  “差不多夠了。”


  言清喬從身上掏出了火折子，點燃了一根稍長蠟燭。


  黑尾很適時的上前，幫言清喬捧住了蠟燭。


  蠟燭的火光照到男人的後背上，剛剛昏暗的時候察覺不出來，如今一看，滿是血窟窿，抓在言清喬手裏的衣服，也被血浸透了，混著天上掉下來的雨水，整件衣服都在往下滴血水。


  言清喬眼力再好，也架不住這麽多的傷口，隻能讓蠟燭一再湊近，一根根的挑出來，還防止在傷口裏有倒刺。


  在燭火燒完之前，言清喬滿頭大汗，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上完了最後一個傷口的藥粉。


  屋內恢複黑暗。


  農婦驚慌的低聲叫了一聲，連忙問道：“相公.……言大人……”


  “他沒事了。”


  言清喬從竹製的床榻上站了起來，把手裏那瓶藥粉遞給了那農婦，低聲說道：“傷的不輕，一定要按時上藥，不能碰水。”


  “.……好，謝謝言大人，謝謝言大人！謝謝言大人青天大老爺！”農婦將藥瓶捧在了心口，對著言清喬不住的磕頭。


  報信男子這會才剛剛回來，手裏拿著一根有手指長的蠟燭，擦著臉上的雨水。


  “已經好了。”


  言清喬重新穿著蓑衣，頓了下，對屋內的眾人說道：“今夜的事情，不要聲張出去。”


  她沒辦法站在救世主的位置去救這裏的每一個人，隻希望陸庚京那裏指派來的官員能靠譜點，讓通州城內百姓再也沒有這般的困苦。


  男人和農婦都隻顧著磕頭，這會也沒明白言清喬為什麽這麽交代，明明是可以歌頌的好事，卻不讓聲張。


  言清喬穿戴好蓑衣走出了門。


  雨水把蓑衣上麵的草葉打彎，順著蓑衣淌到了言清喬的手心裏，一片冰涼。


  這雨，至少要下到明日。


  還未走出籬笆院門，言清喬回過頭，扶了一下鬥笠，對著屋內還在跪著的報信男子說道：“你帶我去附近看看。”


  她終究是心軟的。


  沒遇上也就算了，可這些困苦百姓就在眼前，她什麽都不做，任由他們這麽下去，自己回去睡大覺，言清喬有些做不出來。


  報信男子一愣，等反應過來言清喬要做什麽了之後，急忙站了起來，抹著眼睛跑到了言清喬的麵前，又是心酸又是激動。


  “大人，您跟我往前走，我帶您去看看情況最嚴重的幾家.……”


  話音未落，就聽著這稀裏嘩啦的雨聲裏發出了一聲“哢擦”聲響，緊接著“砰”！的一聲！

  有什麽東西，在這漫天的雨勢裏，倒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