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生了
這個念頭冒出來，言清喬腦子突然清楚了一些。
不管是真是假，按照她以往的經驗，出這個夢境的時間都是不固定的，若是她一直陷入在這個夢境裏麵，短時間內出不去的話，她要硬生生的把這生孩子的陣痛全部忍受過來。
言清喬本來就特別怕痛，膽子也不是特別的大，都沒有經曆過任何懷胎十月的心理建設，就直接把她放到了這樣的夢境裏麵，光靠著她一點沒有經驗的人去兩眼一抹黑，不如幹脆一些，不管是死是活，至少自己能少受一點陣痛的辛苦，最好能先從這個夢境裏麵出去！
“陸慎恒……”言清喬又叫了一聲。
她發現自己越來越大膽了，夜裏切了這麽多人的腦袋，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結果現在看著陸慎恒，名諱叫的是越來越順嘴。
她深吸了一口氣，看不清屋外任何的天色，突然間對著陸慎恒說道：“我餓了，快給我吃兩口東西，越紮實的越好。”
她要補充精力，保證有足夠的力氣撐著麵對她接下來的這個決定。
這個朝代應該還沒什麽側切的概念，穩婆沒那個水平，東西沒那個消毒環境，更沒有任何的後續醫療養護方法，穩婆不一定敢給她下、麵劃上一刀。
但總比她這麽一直忍受著最後一屍兩命的好，她還不清楚要在這個夢境裏麵停留多久，現在必須要振作起來。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越是到了這種時候，就越能激發潛能，變成自己不熟悉的樣子。
言清喬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上輩子活的那些年，摸爬滾打遇到的事情很多，她隻知道自己膽小怕事，唯利是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隻想著掙錢養活自己，隻要不過了自己那一條的底線，什麽良心道義通通去見鬼！
她頭一回發現，原來被逼急了，她什麽都幹得出來，可以手刃百十賊人，也可以指使著人對自己下刀子！
陸慎恒一愣，陡然間像是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急忙就回過身讓人去準備。
一直有人等在門外，林姐姐也急忙放下了藥碗去門口。
就這兩步的功夫，已經有人送了上來兩塊點心和兩碗甜鹹粥。
有吃的就好，言清喬也不介意，衝著陸慎恒張嘴，給自己能省一分的力氣就省。
陸慎恒連問都沒有問，也沒有要別人幫忙，爭分奪秒的把一塊點心分成了幾小塊，掰成一小點，送進言清喬的嘴裏，另外一隻手裏端著碗，隨時隨地湊著給她喝一口。
陣痛又來了。
言清喬咬著點心，沒故意用力，也沒有故意憋著，牙齒咬的咯咯響，沒有力氣吃了。
陸慎恒又放下了碗，把另外那隻完好的手伸到了言清喬的嘴邊，示意言清喬去咬。
陣痛已經在往下退了，言清喬無力的推了推陸慎恒的手，能開口的情況下，又開始吃東西。
這身體虧空的厲害，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開始沒吃東西了，言清喬喝了一大碗的甜粥，不自覺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至少還能吃得下。
兩塊點心全部下了肚，言清喬調整了一下呼吸，摸了兩下肚子裏麵這個還在折騰的小暑。
“你出去吧，你在這邊我生不出來。”言清喬卸磨殺驢，剛用完了陸慎恒，立馬轉臉推了他一把，把他往外趕。
側切對於這個朝代來說，跟自殘無異，她怕等會陸慎恒誤解她是為了保小棄大，到時候她還得費功夫去跟他解釋太麻煩了，不如出去了留空間給她自己發揮。
陸慎恒被言清喬這麽一推，頓時一愣，手裏還端著一鹹粥和一個之前裝著點心的空碗。
時間差不多了，陣痛馬上又要來襲，越臨近生之前，陣痛的感覺就越明顯，言清喬捂著肚子，臉色又蒼白了起來，對著陸慎恒皺著眉催促道。
“快點出去！你在這裏我生不出來，小暑也不敢出來！”
“小暑？”
陸慎恒半是跪坐在床榻邊，這一瞬間，甚至是有些無措的。
言清喬點頭，不管這個夢境是真是假，孩子的名字確實是小暑了，也別管是暑氣的暑還是薯片的薯。
“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把他生出來的，但你一定要出去。”
言清喬抬著眼，定定地看著陸慎恒。
她在逼他。
不說陸慎恒會不會同意她對著自己拿刀側切這種事情，光是一想到陸慎恒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生孩子，言清喬就.……總之，太不漂亮了。
旁邊的林姐姐噗通一聲朝著陸慎恒跪了下來，聲音裏都是哭音：“王爺，您就聽娘娘的話，先出去吧，產房此等汙穢地，王爺出現已經是不合禮，若是衝撞了胎神.……”
“生不生出來已經不重要了，言清喬，你要記得，我隻想你活著。”
陸慎恒已經站了起來。
言清喬仰著臉，看著陸慎恒，心裏千頭萬緒，千言萬語最後就隻剩下，嗓音裏剩下的那個好字。
得了她肯定的回答，陸慎恒像是鬆了一口氣。
言清喬扶著肚子，抬眼看了一眼慢慢往外走的陸慎恒，突然間想起來了，她之前的夢境裏麵，有一個場景便是陸慎恒在對她求和，堆了滿院子的雪人，他手紅紅，鼻頭也紅紅，看起來語氣很小心，問她為什麽突然這麽冷淡。
前王妃告訴了他，她懷孕了。
她那時候還仔細的想過，懷孕了跟想要和陸慎恒分手有什麽必然的關係。
這麽一想，所有的事情便也串聯了起來，前王妃已經預見到了自己生完小暑之後便會死了的未來，所以在那時候就想要離開陸慎恒，害怕他受今日這般的折磨。
或許前王妃想著的是，先分開，她消失的無聲無息，日後再讓人把孩子領到陸慎恒的麵前？
不過顯而易見，前王妃並沒有狠下心，又或者說陸慎恒實在是太好了，根本就不忍心看著他蒙在鼓裏又失魂落魄的模樣，所以一拖再拖，結果拖到了臨產前？
她似乎是能理解，為什麽前王妃在明知道自己生了孩子就得死的結果裏，仍然心軟沒有向陸慎恒吐露過半個真相。
真的偉大。
“嗐，女人一旦愛起一個人來，真的是……”言清喬眼睛又酸了，對著陸慎恒拚命的擺手，陣痛又來了，讓她無暇顧忌感慨。
拖的時間越長，自己受苦也就越多，疼成這樣還沒有回去，可想而知這次不會這麽輕易的被放回去的。
她現在哪裏有心思代替前王妃去心疼陸慎恒，不如多心疼心疼她自己，生孩子生不出，陣痛到眼前發黑了還要對自己痛下刀子，明明她更可憐！
屋內站著兩個嬤嬤，四個穩婆，還有丫鬟林姐姐，俱是在看著言清喬。
言清喬扶著肚子，跟隨著陣痛的頻率調整呼吸，對著其中一個穩婆問道。
“刀有嗎？”
“啊？”其中一個穩婆沒反應過來，不明白言情頂著張毫無血色的臉，突然間問她要刀是幹什麽？
另外一個穩婆臉色卻是一變，急急忙忙的走到了言清喬的床榻邊，對著言清喬磕頭：“娘娘，你千萬不要想不開，孩子一定會生下來的，娘娘吉人天相也會平安無事的，您若現在自尋了短見，孩子也沒了，您也沒了，您千萬要三思呀……”
“我沒有。”言清喬扶著肚子，痛的抽了一口氣，繼續問道：“沒有刀，剪刀總有吧？”
“娘娘！娘娘！”那個跪著的穩婆開始哭了，中氣十足又懼怕無比，吵的言清喬腦子嗡嗡的，一口氣差點沒吊上來。
“想什麽玩意呢？我的肚子快痛死哪有功夫聽你逼逼賴賴？我像是自尋短見的人嗎？”言清喬肚子裏麵的陣痛已經一波跟著一波更強烈，此刻跟那個穩婆多說一句話都覺得浪費時間，指著一個站在那邊一直沒有說話，但眼神是還算清明的穩婆，命令道：“等會兒我用力，你能摸到孩子的腦袋了，你便勾著我這裏，看好了，是這裏，拿著剪刀劃開一個口子，開到這裏，孩子便容易生出來了，明白嗎？”
生死攸關，言清喬不得不交代的很仔細。
“剪刀用開水燙過了吧？是新的吧？”消毒條件跟不上的，言清喬隻能盡量。
好在四肢纖細，骨骼柔軟，除了肚子這麽一個大圓球，前王妃並沒有胖多少手，言清喬還能摸得到自己的下半身，手指在那比劃。
那個穩婆一愣，臉色有猶豫。
言清喬眼睛卻是一亮，這個穩婆這般神色，肯定是有點東西的，想來應該是給人做過類似的切口，隻不過這個朝代消毒和護理水平都跟不上，所以側切之後生了孩子的女子死亡率很高。
但此時此刻也不是顧及到死亡率的時候，言清喬心裏有了數，對著四個穩婆冷靜的吩咐：“若是我今日生不出來，我和孩子都死了，你們整個屋子裏麵的人怕是一個都別想好好活，這行的飯碗也丟的差不多了，手裏過了王妃個世子的命，以後誰還敢找你們接生？”言清喬不想廢話，但該說的話一定要說，免得有軟蛋給自己拖後腿。
“但若是我把孩子生下來，孩子肯定是能活的，我活不活也是兩三日後止不住大出血或者化膿高熱之後的事情了，跟你們沒關係了，別人說著也隻是我自己命不好，所以到底要不要聽我的話，你們自己選。”言清喬自己都開始佩服起自己的彪悍。
她沒有力氣再去給穩婆做思想工作，轉頭對著林姐姐說道：“林……你去讓大夫開個止婦人大出血的方子，別管我身子吃不吃得消，越猛越好。”
言清喬又想起來了，連忙說道：“還有烈酒！越烈越好，還有棉線，都給我準備過來。”
林姐姐應聲，急忙忙出去了。
言清喬躺平了身子，兩腿屈起，深呼吸了一口氣。
陣痛已經到了臨界點，她也管不了那四個穩婆的臉色到底是如何，找到了用力的關鍵點，一次又一次的隨著陣痛的頻率用力。
在第三次用力的時候，剛剛那個聽了言清喬交代反而在猶豫的穩婆一咬牙，從旁邊的熱水盆裏麵拿出了剪子，找準時機，手起刀落。
言清喬下半身已經痛到麻了，甚至都不知道穩婆是什麽時候側切的，隻感覺肚子一縮。
片刻的功夫，孩子嘹亮的哭聲響徹了整個屋子。
“娘娘！生了！是個小世子！”
言清喬腦子裏麵還亂糟糟的，不管這場景是真是假，她憋著一口氣，半指揮半親自動手，烈酒擦拭給自己縫合傷口。
眼前發花，言清喬看了半天，還是那個穩婆接了針線過去，開始縫針。
剛開始的時候還一點感覺不到，到後來，那穩婆手抖的每一下，言清喬都能感受的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縫了多少針，花了多少的時間，言清喬隻感覺腦子都發蒙了。
陸慎恒的腳步聲一直在外麵踱步，孩子已經被抱出去賀喜去了，可他一步也沒走，過了好一會，穩婆收拾好了，他也已經到了床榻邊，對著言清喬叫道。
“喬喬.……”
“孩子呢？”言清喬睜開眼，問的第一句就是這個。
就算不是自己的身體，也是她紮紮實實的受下了生孩子的陣痛，小暑是她生出來的。
她鼻酸又心酸，一時間甚至隻想看一看小暑。
陸慎恒一愣，連忙對著外麵的人招手。
小暑乖的很，哭鬧了幾聲便睡了，一點也不如後來好看，皺巴巴的，像個小老頭。
言清喬看著繈褓裏的小暑，笑著笑著，眼淚就掉出來了。
陸慎恒給她擦眼淚。
“你看呀……是個男孩子。”
“是啊，這可是我的小暑，他從我的肚子裏麵滾出來的，憋了這麽久還這麽健康，以後一定福大命大。”言清喬往著陸慎恒手心蹭了蹭。
說完了這句話，她隻感覺眼前一黑。
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秒，言清喬腦子裏隻蹦出了一個字。
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