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不相信

  “是黑左?”


  言清喬把小暑抱在懷裏,愣住了。


  她有在四個廂房的床榻上都貼了符籙,這些小鬼祟東西就算再折騰,也不會傷到床榻上的人,隻要他們按照言清喬之前說的隻當看不見,一覺睡到大天亮,黑左根本不可能被帶出來,再說黑右跟黑左睡在一起,怎麽會變成這樣?


  陸慎恒剛剛下去認人,沒來得及穿鞋子,現在反倒不緊不慢的回過頭,坐在床榻邊穿起了鞋子。


  “我出去看看。”


  他伸手一勾,鞋子穿好便要走,這句話是對言清喬說的。


  言清喬猶豫了一下。


  現在對於她來說,床榻無疑是最安全的地方,她能感受到自己身體裏的不舒服,對自己沒信心的同時,對陸慎恒也沒有特別大的信心。


  懷裏的小暑轉了轉圓滾滾的腦袋,看了看言清喬,又看了看陸慎恒。


  陸慎恒回過手,要來接小暑。


  正如言清喬不能完完全全相信陸慎恒一樣,陸慎恒也不能相信言清喬,兩人算起來本來也沒什麽交情,甚至在出發來靈山之前,陸慎恒仁至義盡的在京城買了宅子,要言清喬徹底沒了以他作為依仗的借口。


  小暑剛醒沒多久,懵懂的看向了陸慎恒,還有些沒明白現在這是什麽意思。


  陸慎恒上前一步,已經把小暑抱在了懷裏,拎上小暑的鞋子往外麵走。


  因為是夏天,小暑睡前除了鞋子,其他什麽也沒有脫,被陸慎恒抱在了懷裏,幾步快到了門口,小暑才反應了過來,伸手虛空的抓向了言清喬的方向。


  “娘親.……”


  言清喬猛然醒悟了過來,二話不說下床榻穿了鞋子就追了過去。


  “十一叔,你抱著小暑多有不方便,我抱著吧,無論碰見什麽情況,清喬至少還能幫十一叔打打下手。”


  說著,就朝著陸慎恒懷裏的方向伸手,試圖把小暑接回來。


  陸慎恒側目,不鹹不淡的看了她一眼。


  什麽話也沒有說,長臂卻也沒有鬆。


  小暑整個上半身都斜倚了過來,腿還被陸慎恒抱在懷裏。


  言清喬抿了抿嘴。


  她知道,自己剛剛那個猶豫遲疑,已經讓陸慎恒看出來什麽樣的想法了。


  頓了一下,陸慎恒停下了腳步,還算有耐心。


  “喬喬,你既然是跟我上山,我自然就會對你負責。”


  陸慎恒手一鬆,小暑圓滾滾的落到了言清喬的懷裏。


  言清喬抱著小暑,有些心虛的垂下了眼睛,不敢直視陸慎恒。


  這個男人太可怕了,能看穿人心,言清喬剛剛抱著小暑沒動彈,那表現並不明顯的不信任被陸慎恒看的一幹二淨,陸慎恒是什麽樣的人啊?久經權謀場,自從掌權之後,從來沒有人在他麵前敢說不字,這樣睚眥必報又極端護短的人,言清喬那點小伎倆就好像攤在手掌心擺在他麵前一般。


  他看穿了,所以警告。


  言清喬她本性如此,上輩子沒爸沒媽,爺爺奶奶去世了之後,十幾歲的她一個人在鎮上摸爬滾打長大,好人肯定是有的,但是壞人也多,好人與她非親非故,見到不平有仗義一些的會出手相助,膽小懦弱一些的,就在旁邊歎息著離去。


  她吃的苦頭多了,也就慢慢忘記了相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看著任何人的時候,腦子裏就自動分析了對方對於她來說的可用程度。


  帶言猛上山的目的也是如此,言清喬知道如何巧言善辯的把自己變成每個人心中最值得保護的模樣,卻沒想到自己演的騙的全被陸慎恒識破。


  陸慎恒這句話已經算客氣了,他讓言清喬不要算著心裏的小九九,一行人一力氣不往一處使,的出來的結果大相徑庭,再說回來,上山的時候,陸慎恒曾經給過她回去的機會,是她自己權衡,最後跟著上山來的。


  言清喬理虧,一時間訕訕的沒說話。


  懷裏的小暑不樂意了,奶凶奶凶的歪頭對著陸慎恒就叫!


  “爹爹,你好凶!”


  小暑抱著言清喬的脖頸,坐在她的手上,衝著陸慎恒揮舞他的小拳頭,小手攤平,手背就是一小灘的肉窩,捏起來就是一小團的肉球。


  “你這樣怎麽能追回娘親!?”


  陸慎恒:“.……”


  言清喬:“.……”


  陸慎恒被小暑教訓的麵無表情,側目看了眼言清喬,剛要開口訓斥小暑,西邊廂房那邊傳來了男人痛呼的聲音。


  什麽話也沒有說,陸慎恒已經拎著劍走了過去。


  言清喬連忙抱著小暑跟了上去。


  廂房的門緊閉,裏麵男人痛呼的聲音斷斷續續,聽著額外的壓抑。


  陸慎恒沒有猶豫,抬腳就把門踹開,屋內一片黑暗。


  “黑右?”


  這四個侍衛都幾乎是陸慎恒一手帶大的,即便是隱約的聲音也能聽得出來到底是誰。


  屋裏麵頓時沒了聲音。


  山中夏夜蚊蟲多,各個廂房的窗戶都沒有開,這四麵的廂房擺設都差不多,言清喬之前來的時候也留意過,大概感受了一下屋內,沒有小鬼祟在裏麵搗亂,便走了進去。


  小暑在言清喬懷裏,陸慎恒跟在後麵。


  言清喬懷裏有火折子,吹了兩口,點燃了桌子上麵的油燈。


  有了火光燃起的一瞬間,床榻方向終於傳來輕呼的聲音,黑右戒備的所在床榻最裏麵,疑惑的叫了一句。


  “王爺?”


  言清喬端起了油燈的把手,走向了床榻邊。


  黑右立馬叫道:“不要過來,你們是真的還是假的?”


  “怎麽?還需要本王親自去請你?”


  陸慎恒這話裏麵明明沒有什麽威脅或者不高興的情緒,可是給人聽著,就是壓迫感十足,也隻有陸慎恒才能用這樣的神色說出這樣語氣的話來。


  “王爺,你真是王爺。”


  言清喬之前交代過,一行人睡在床上的時候,不管誰叫都不準答應,一直到現在,黑右才敢確定屋內站著的這位真的是陸慎恒。


  黑右從床榻上幾乎是飛奔了下來,捂著肩膀走到了陸慎恒和言清喬麵前,迎著燈光,黑右滿手的血。


  陸慎恒眯了眯眼睛。


  “怎麽回事?”


  “夜裏屬下半夢半醒的時候,被人說話的聲音吵醒,一睜眼就看見黑右站在門口,跟外麵不知道什麽東西在聊天,屬下便叫他,結果他被我叫了一聲,突然回過頭衝過來,對著我就咬……”


  黑右說著,微微鬆開了手,手臂上連著衣服都撕破了一塊,一個嘴巴形狀的肉塊搖搖欲墜,黑右這麽一個爺們都不得不小心的呼氣了一口。


  言清喬放下了手裏的油燈,抬手就把小暑眼睛蒙了起來。


  “什麽啊娘親……”


  小暑還沒看清楚就被言清喬拿開了油燈,有些不甘心的去扒拉言清喬放在麵前的手,等到他再看見的時候,黑右已經又把肩膀捂了起來。


  言清喬輕聲開口。


  “十一叔,黑左那是被魘著了。”


  有些時候,人的心理暗示要比自己想的更加厲害,小暑之前無意間看見的那一幕說出來,黑左不管有沒有被那死鬼老頭碰到,他一旦有了這種假象,被小鬼祟稍微一勾搭,就很容易上套。


  陸慎恒帶著人往屋外走。


  “可有解?”


  “有的,抓住了人,喝我一碗符水就好,反倒是黑右,等下我要看看他有沒有被咬的太重。”


  言清喬之前小小的得罪了陸慎恒,這會連回答的話都麻溜了起來,生怕把自己唯一有那麽點用的作用體現不出來。


  陸慎恒站在院中,對著黑首黑尾的廂房位置吹了個口哨,三長兩短,之前在王府的時候,有人來劫小暑,言清喬也聽過類似的暗號。


  黑首黑尾立馬從屋內衝出來了。


  言清喬把小暑放在了院子當中的石桌子上,想要借著月色去看黑右手臂上的傷口。


  黑右遲疑了一下,他在這時候才反應了過來,剛剛陸慎恒是和言清喬一起進的他門,東南邊的那個廂房門開著,而北邊的那個廂房裏還沒有任何的動靜,這麽一推算,也就是意味著.……

  他家王爺,剛剛和言清喬,睡在一個屋內?

  之前在王府也早就隱隱約約聽過關於言小姐如何勇士的傳聞,聽說能把發病的王爺治到服服帖帖,這關係,他也不敢讓她看啊……

  “不要命了?給她看。”


  陸慎恒此時此刻哪裏能猜得通黑右在心裏掙紮什麽,還以為他信不過言清喬,所以才糾結了。


  這話到了黑右的耳朵裏,又變成了另外一個意思了。


  這語氣,怎麽就覺得聽起來比他這個一手帶大的暗衛還要熟稔?


  不簡單啊不簡單.……王爺跟這位言小姐,肯定有什麽奸情.……呸!不可告人的關係!

  黑首黑尾走了出來,看見這場麵,心驚肉跳急忙問陸慎恒可有受傷。


  陸慎恒不回答這種智障話題,對著兩個人說道:“黑左不見了,應該還在附近,去找,綁回來!”


  黑首黑尾連忙點頭應聲。


  “是!”


  話音剛落,東北方向那個廂房,言猛睡著的那個地方,傳來了言猛一聲叫罵。


  “臥槽!你他娘的是個什麽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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