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可憐的小暑
“哎呀這都多晚了,你怎麽能來這裏呢?”
那老太太手中燭火甚微,說話的時候輕輕晃動,看著著急的臉色在光火裏明滅。
言清喬愣住了,做好了各種對著這不知名老村長的準備,卻沒想到這老太太會說這個話,頓了下才問道:“老太太,您認識我?”
“怎麽了?姑娘你忘記我了?你六年前來過這裏可記得?”
那老太太也是愣住。
言清喬抿了抿嘴。
算了起來,六年前原主才九歲,那時候還是癡傻,來這種陰氣森森的地方幹什麽?
那老太太見言清喬是這樣的神色,手中的燈籠提高了一點,渾濁老花的眼睛上下打量著言清喬,半晌卻說道。
“哦,原來是我認錯人了。”
言清喬:“.……”
您老鬧著玩呢?這是逗她呢?
老太太放下了燈籠,歎了一小口的氣,忽然又看見了言清喬手上的那個鐲子,眼睛一亮。
言清喬垂手站立,原本鐲子被塞進了袖口裏麵,被這一整天的折騰,鐲子從袖口的衣服滑出,被燈籠昏暗的光線一照,隱隱生光。
言清喬見那老太太盯著自己手上的鐲子看了半晌,莫名的抬起了手腕。
這鐲子到底是在秦香樓藏寶庫順來的,玉這種東西不管好壞都有靈,言清喬回去時候便用紅繩繞了大半截,隻露了一點點的玉色,透著水潤的光。
那老太太似乎是感歎又似乎是躊躇,頓了下才說道:“你們若是下山,我便給你們指一條路去,即便是夜裏走,也寬敞的很。”
一路行來,多少人勸他們下山,若是真的想要下山,也不會走到這裏了。
言清喬麵露難色,對著那老太太拱手。
“老太太,我們還帶著個孩子,這番下山了去,孩子夜半總歸會受驚擾。”
“那就是不願意走了。”
老太太沉吟,然後讓開了身子,讓言清喬一行人先進了屋。
“家裏地方小,一共隻有四間房,你們自己分配一下,今晚將就,明日早上再說吧。”
“多謝了,老太太。”
言清喬順著老太太指著的內院方向,看了過去。
房間都很靠攏,就是普通的農家院子模樣,比尋常人家稍微大些,除了老太太睡的主屋,剩下的兩側邊各有兩間房。
老太太拎著燈籠去了廚房,門房屋內的光線一下子就暗了,大家身上都有帶火折子的習慣,黑尾摸索了一會,找出了另外的一盞油燈,點燃放在了屋子正中。
有了光線籠罩,大家心裏總算是安定了一些。
言猛急性子,最先忍不住問道。
“妹妹,現在我們應該怎麽辦?這到底怎麽回事啊?”
“今晚肯定是要在這裏住下的,我們一路走過來,遇見的那些說話的人,或者炊煙嫋嫋的門戶,都不像是有活人的地方,反倒是這老太太,真的是個活人。”
“啊?”
黑首愣的疑問了一聲,然後很小聲的說道:“瞧這一路熱鬧的,就這裏冷冷清清。”
熱鬧的不是人煙,冷清反而是人。
言清喬點了點頭,想了下叮囑道:“,一路過來,我沒有感覺到有什麽修煉的鬼道,我們幾個大活人在這裏,這些小東西未必敢碰我們,今晚在這裏睡覺的時候,不管屋外有什麽動靜,誰進了你們的門,對你們做什麽動作,你們都假裝沒聽見沒看見,眼睛閉著睡覺。”
人一旦自己產生了恐懼的心理,那陽火便會降三分,那些個東西也就是在旁邊跳一跳,真要對人做出什麽實質性傷害,未必有那能力。
言猛在旁邊一直點頭,想了下說道。
“妹妹,你今晚跟我一屋。”
兩個人是堂兄妹,言猛對言清喬沒有其他半分的意思,隻是哥哥對妹妹的疼愛,可其他人,可就保不準了。
言清喬點了點頭,一個嗯字還沒說全乎,旁邊的小暑立馬伸手,抱住了她的脖頸。
小可憐聲音還顫顫的,顯然是被剛剛回過頭去看的那一眼嚇住了。
“娘親,外麵會有很多人要進我們屋裏嗎?”
“不會的,你爹爹身上陽氣旺,龍氣足,不要說外麵的那些沒什麽用的東西了,就是稍微有些修為的,也不會敢碰你。”
言清喬小聲的安慰了句,把小暑接著抱進了自己的懷裏,摸了摸他圓滾滾的後腦勺。
陸慎恒聲音在昏暗裏讓人覺得定心,對著黑首黑尾四個侍衛吩咐道:“你們四人兩兩一屋,夜半的所有動靜,都以我的信號為準。”
四個侍衛一齊點頭,對著陸慎恒應了一聲:“是。”
小暑可憐兮兮的勾著言清喬的脖頸,幾乎整個人都掛在了她的身上,聲音裏麵已經帶上哭腔。
“娘親,小暑怕。”
“不怕不怕,小暑有爹爹保護著呢。”
言清喬出奇的耐心,又摸了兩把小暑的腦袋。
正說話著,門房的後門被推開,那老太太手裏端著托盤,上麵正好七個茶碗,見屋內多了份燭火燈光,似乎是不適應那光線,微微眯了眯眼睛。
“山高路遠,你們上山來一定不容易,家裏也沒什麽好招待的,各位喝碗安神茶吧,都是山中野草藥泡的,效果特別好。”
言清喬被小暑抱著,脫不開身,對著言猛使了個眼色。
言猛連忙起身,接過了那老太太手裏的托盤,大聲笑著對那老太太道謝。
茶碗放在了麵前的桌子上,眾人之前有過言清喬的關照,一時間都沒敢動。
老太太站了會,確認自己是認錯人了之後,對言清喬也冷淡了許多,該有的勸說言盡於此,最後衝著幾個人擺手。
“人老了,年紀大了到了晚上就撐不住,我就先回去睡了,你們自便。”
幾個人道謝了之後,言清喬坐在那裏耐心等著,好一會,聽見陸慎恒淡淡說道:“人走遠了。”
他耳力好,聽著老太太這麽一個大活人的步伐,確認她確實是回屋子裏麵睡覺了。
言清喬一聽,端起了麵前的茶碗,湊著鼻子下麵聞了聞。
“確實是普通的安神湯藥。”
老太太目前為止沒有想害他們的意思。
即使是有言清喬這句話,幾個人最後也沒敢喝湯藥,找了不起眼的地方倒了一些,算是喝過了。
等幾個人走到院子中的時候,老太太屋內的燈光已經熄了,月色冷清,把這一整個院子照的如同覆蓋了一層白霜。
四個屋子門都開著,黑左黑右是真的被今天這事情給嚇住了,特別是黑左,一想起來小暑說過的,那個詭異的老頭摸過自己肩膀,他就覺得自己肩膀沉的厲害,似乎是有人掛在上麵,又似乎是有人坐在上麵,抱著他的腦袋笑嘻嘻。
越想就越心驚,這麽個大老爺們,勾著黑右的肩膀,縮的跟小蝦米似的。
即使榮坤這麽多年來,對於道法一類的事情有諸多傳說,但是幾個人都是京城中被陸慎恒養大,國師一門在他們的印象裏,除了裝神弄鬼測算運道,其他的似乎離他們都很遠,哪裏這樣直麵麵對過,這可比殺殺巨獸那一類的事情恐怖多了。
言清喬抱著小暑,也怕這四個屋子真有什麽不妥當,盡職盡責的都看了過來,確認沒什麽問題之後,才讓黑首黑尾他們住了進去。
她抱了這麽一會小暑,手臂酸軟,輕輕的哄著好一會,小暑才嚶嚶嚶的放開了言清喬的脖子,被陸慎恒抱了回去。
“妹妹,這小世子怎麽一直叫你娘親?”
陸慎恒前腳剛走,言猛就迫不及待的問了出來。
他疑惑了一路,但是眼看著陸慎恒和他的那些侍衛都沒什麽反應,自己這貿貿然問出來,小暑難纏不說,還可能得罪了陸慎恒,憋到現在才有空問。
言清喬蹬了鞋子上了床,可憐兮兮的叫了一句。
“二哥,先睡下再說吧,累死了。”
言清喬是真的累了,爬山能爬一整天,又是跟著這麽幾個男人,可想而知她現在手腳的酸軟程度,幾乎往床上一靠就要躺。
言猛雖然大大咧咧,不過今天言清喬的吃力他都看著,指了指腳下。
“我今晚睡這裏。”
就算是堂兄妹,這個年紀也不該同席,言猛用板凳湊了一個地方出來,抱著毯子隨便鋪了下,坐在了上麵,倒是勸說。
“妹妹,小世子身份特殊,你跟陛下的婚約暫時又沒有解除,若是被有心人聽了過去,怕是要在你和王爺還有陛下的身份關係上做文章。”
言猛是真心實意的為著言清喬著想,不過這個語氣嘛,倒像是她跟陸慎恒已經有了什麽。
言清喬連忙舉起雙手,投降的模樣對著言猛說道:“二哥你不要想太多,我跟十一叔八竿子打不著一起。”
“我知道我知道,你這麽大聲幹什麽?”
言猛皺著眉頭揮手,示意言清喬聲音小點:“我就是怕你年紀小,不懂京城裏那些.……彎繞。”
言清喬眼神波光粼粼,真心實意的瞧著言猛笑。
不過轉臉,就躺在床上雙手撐著臉,懶洋洋的像是一隻小狐狸,眼神動人又澄澈,濕漉漉的看著言猛。
“小暑沒見過他親娘,這麽多年王府也沒有什麽女人能夠進去,我被宋神醫救治,長時間相處下來就特別依賴我,這孩子可憐,二哥你看那十一叔,對女人那叫心狠手辣,可對孩子,那都不像自己親生的,小暑長這麽大,特別缺少感情,外加上是十一叔的兒子,這些年來,受過的暗算暗殺,比我們一輩子經曆的都要多……”
言清喬語調可憐,言猛坐在凳子上想了想,也點了點頭。
小暑那孩子,原本在他的印象裏就是不可一世的小世子,陸慎恒的兒子到哪裏不橫著走,沒想到原來這麽可憐。
主要也是,陸慎恒確實不像一個會疼兒子的人。
言清喬眸光熒幽,看著言猛那模樣,知道自己騙成功了。
這個鐵憨憨的二哥呦。
“就算可憐,你也稍微避諱點,畢竟……”
“叩叩叩。”
言猛話還沒說完,門外突然響起來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