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別迷信德國製造
「我把我掌握的情況，跟你們簡單地說一下。『工業4.0』是德國政府《高技術戰略2020》確定的十大未來項目之一，並已上升為國家戰略，旨在支持工業領域新一代革命性技術的研發與創新。」中國駐德國大使館一等秘書喻顏說。
「那『工業4.0』是怎麼回事呢？」我問。
「『工業4.0』研究項目由德國聯邦教研部與聯邦經濟技術部聯手資助，在德國工程院、弗勞恩霍夫協會、西門子公司等德國學術界和產業界的建議和推動下形成，已經上升為德國國家級戰略。」喻顏說。
「德國政府提出『工業4.0』戰略，並在2013年4月的漢諾威工業博覽會上正式推出，其目的是為了提高德國工業的競爭力，在新一輪工業革命中搶佔先機。」喻顏說。
「該戰略已經得到德國科研機構和產業界的廣泛認同，弗勞恩霍夫協會將在其下屬6－7個生產領域的研究所引入『工業4.0』概念，西門子公司已經開始將這一概念引入其工業軟體開發和生產控制系統中。」喻顏說。
「『工業4.0』概念，包含了由集中式控制向分散式增強型控制的基本模式轉變，目標是建立一個高度靈活的個性化和數字化的產品與服務的生產模式。在這種模式中，傳統的行業界限將消失，並會產生各種新的活動領域和合作形式。創造新價值的過程正在發生改變，產業鏈分工將被重組。」喻顏說。
「德國學術界和產業界認為，『工業4.0』概念就是以智能製造為主導的第四次工業革命，或革命性的生產方法。該戰略旨在通過充分利用信息通訊技術和網路空間虛擬系統與信息物理系統相結合的手段，將製造業向智能化轉型。」喻顏說。
「『工業4.0』項目主要分為兩大主題，一是『智能工廠』，重點研究智能化生產系統及過程，以及網路化分散式生產設施的實現。二是『智能生產』，主要涉及整個企業的生產物流管理、人機互動以及3D技術在工業生產過程中的應用等等。」喻顏說。
「該計劃將特別注重吸引中小企業參與，力圖使中小企業成為新一代智能化生產技術的使用者和受益者，同時也成為先進工業生產技術的創造者和供應者。」喻顏說。
「關於『工業4.0』，我啰里啰嗦說了這麼多，不知道能不能滿足你們的要求？」喻顏說。
「謝謝！我大致明白了，你接著講德國製造業的優勢吧。」我說。
「我剛才已經說了兩點，再說第三點。三是德國製造業還得益於熟練技術工人支持。德國對熟練工人的培養和儲備，在全球範圍內可謂獨具特色,也十分適合德國的製造業強國定位。在德國看來,僅僅有技術創新還不夠,更需要有具備理論知識、實踐技術過硬且富有一定創造力的熟練工人,這樣才能把新技術落實到產品中去。」喻顏說。
「四是得益於德國『理性、嚴謹、認真』的民族個性和文化。德國人的民族性格和文化似乎給其產品貼上了『可靠』的標籤。德國人性格內斂,工作嚴謹、認真,遵守秩序和工作流程,有時甚至顯得有些過於古板。不論如何,這種習慣和文化已經滲透到德國人的血液當中,在製造業領域也有明顯的體現。」喻顏說。
「『德國製造』注重品質,不搞低成本競爭,更不會用貨幣貶值促進出口。儘管德國產品有時看起來外觀並不新穎、華麗,但絕對結實耐用。在德國，偷工減料、以次充好的情況極少發生。德國工人長期深耕某一行業領域,不急不躁、精雕細琢,形成了一種令人推崇的『工匠精神』。德國的『工匠精神』，也在我國很受推崇。」喻顏說。
「我覺得，德國製造業強大的原因，德國文化是根本。德國人崇尚腳踏實地、老老實實、不好高騖遠。德國上市的企業不多，不像我們國家，企業爭先恐後、擠破腦袋想上市，上市圈錢成潮流。」喻顏說。
「德國人的職業道德是，每人做好每人的事情，對得起良心。恪守的規則是，不偷工減料，把事情、產品做到極致，鑽空子是可恥的。教育情況是，職業教育發達，大學教育不空洞，學工科的必須先實習一年再上學。學工的多，做事的多，管理的職位少。」喻顏說。
「五是德國製造業的優勢，也與良好的宏觀政治經濟環境有關。德國製造業的發展需要有強大的需求支撐,也就是外部大市場。除歐盟外,在全球層面,德國也在利用自身經濟實力和國際影響力上升的機遇,積極塑造良好的國際經濟環境,成為西方自由貿易的主要支持者和受益者。」喻顏說。
「除了外部環境外,德國自身的改革更為重要。比如,德國前總理施羅德以犧牲自己政治前途為代價推行了諸多重大改革措施,包括降低企業稅負、減少關於企業解僱員工的限制、減少失業保險的領取年限和數量等等,有效降低了企業負擔,讓製造業更具活力。」喻顏說。
「總之,德國製造業的強大並非偶然,是多重因素長期發揮作用的結果,對國家經濟的貢獻也得到普遍認可。中國作為製造業和貿易大國,與德國經濟結構不乏相似之處,在製造業提質升級過程中,也可以參考德國的相關做法。」喻顏說。
「我跟你們嘮叨了這麼多，你們絕不覺得枯燥無味啊？」喻顏問。
「沒有啊，你講的很好啊，我們聽得津津有味，很受啟發啊。」海水集團董事長陳涼說。
「我也聽得很帶勁。」天行健公司董事長梁剛說。
「我就更不用說了。」月光縣經貿委主任郭傑龍說。
「我很願意聽。」我說。
「我們都願意聽，你就繼續講吧。」新華社省分社記者高迎春說。
「我跟你們說了這麼多德國製造的優勢，這當然是主流。但我要跟你們說的是，不要盲目相信、盲目迷信、盲目崇拜德國製造。」喻顏說。
「此話怎麼講？」我問。
「你們都知道大眾汽車，德國大眾汽車集團成立於1937年，是德國最大的企業。2010年打敗日本豐田，美國GM，成為世界最大的汽車公司。大眾汽車公司是一個在全世界許多國家都有生產廠的跨國汽車集團，名列世界十大汽車公司之首。」喻顏說。
「公司總部曾遷往我們現在所在的柏林，現在仍設在沃爾夫斯堡。大眾汽車在我們中國也有上海大眾和一汽大眾。簡單說，大眾汽車是德國製造的先鋒和旗子，也是德國製造的驕傲和代名詞。」喻顏說。
「可你們知道大眾汽車尾氣排放門醜聞嗎？」喻顏問。
「我們聽說過，但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你把具體、詳細情況講一下吧。」我說。
「將德國大眾汽車拉下神壇的『排放門』事件，源於三名外國赴美留學生不經意間的發現。不過，三人強調自己是以工程師身份捲入此事，無意對涉事企業施加道德評判。」喻顏說。
「柴油發動機測試作弊導致的『排放門』醜聞，已令德國大眾汽車集團損失了250多億歐元，不僅釀成了『二戰後德國第一號醜聞』，而且止損遙遙無期。這場風暴究竟是如何開始的？美國西弗吉尼亞州的三名留學生見證了一切的開端。」喻顏說。
「三名留學生就讀於西弗吉尼亞大學的可替代燃料引擎與排放中心。兩名來自印度，一名來自瑞士。作為工科男，他們都愛跟汽車打交道。西弗吉尼亞大學機械工程系有個車輛與引擎測試場，是學院的重要資產。」喻顏說。
「實驗室里設備繁多：地上有金屬傳送帶，以便車輛進行原地測試；巨大的風扇模擬出空氣流動；儀錶板上接著不同尺寸和形狀的導管；支架上放著發動機；刺鼻的尾氣時常瀰漫在房間的各個角落。」喻顏說。
「三人先把車送進實驗室，進行尾氣檢測。車輛很快通過了測試，氮氧化物排放量完全符合加利福尼亞州最嚴格的標準。也就是說，在實驗室條件下，這輛車顯得非常『清潔』。」喻顏說。
「三名學生分別在洛杉磯最擁堵的地區、主幹道和山區等不同路況下進行測試。詭異的是，大眾捷達的氮氧化物竟超標35倍。裝有尾氣吸收還原系統的帕薩特表現稍微好些，但仍超標20倍。只有一輛寶馬車的實際檢測數據與實驗室數據基本一致。」喻顏說。
「和路面駕駛不同，在實驗室環境下，車輪會轉但方向盤不動，且車速變化有規律。這意味著，通過發動機控制程序可以識別出測試環境。大眾汽車進行作弊的竅門正在於此：發動機在測試期間才會啟動凈化系統；測試結束馬上關閉，以超標的尾氣換取動力和燃油的經濟性。」喻顏說。
「2014年3月，他們在聖迭戈舉行的一次會議上，公開了測試結果。標題是『美國在用輕型柴油車的尾氣檢測』。以這次會議為開端，『排放門』的雪球開始滾動。加州空氣資源委員會成立了專家組，追蹤調查加利福尼亞州各地的柴油車排放情況。」喻顏說。
「這麼說，大眾汽車的麻煩來了？」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