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省領導為何送行
「你問的好,很多人,包括馬志,都想過這個問題,也問過我這個問題。不瞞你說,省委領導到車站來時,還把我嚇了一跳。為了讓你完完全全、原原本本了解車站送行的情況,我把整個送行的過程跟你詳細說一下。」我說。
「好啊。傳說中,那麼多領導為你送行,我還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縣委書記、縣政法委書記趙程大說。
「到月光縣來的前一個晚上,我跟我老婆說了一晚上的話。」我說。
「你們小兩口是不是情意綿綿,難分難捨,知心的話兒說不完啊?」趙書記問。
「有那麼一點意思,但沒有你說的那麼誇張。」我說。
「我不打擾你了,你還是接著說送行的情況吧。」趙書記說。
「夜色退去,黎明來臨,離開省城的時候到了。我拖著旅行箱,和妻子女兒一起,提前半小時來到省城長途汽車站。女兒要上學,本不想讓她起這麼早來送我的,但她一定要來,說不影響上課,我只好讓她來了。」我說。
「汽車站人很多,熙來攘往,叫喊聲不絕於耳,呈現出一種繁忙的景象。離開省城時,儘管我沒有聲張,但還是有不少人陸陸續續來送行。同事、同學、朋友都與我握手,熱情話別。不能來送行的,還專門打來電話,希望我一路多保重。」我說。
「我的老婆和女兒涼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我,依依惜別之情湧上心頭。我看了看錶,對送行的人們說,不早了,大家都回去,都回去吧。謝謝你們,我會記住你們的。我鼻子些發酸,真誠地感謝他們起這麼早為我送行。」我說。
「這時,忽然傳來了警笛聲,一輛警車出現在我身旁,車上跳下來幾個警察,不由分說,迅速撥開周圍的人。我吃了一驚,抬頭一看,一輛黃色考斯特麵包車進入長途汽車站停車場。」我說。
「這就是省委領導坐的那輛車嗎?」趙書記問。
「是啊。我看見省委書記上官雲飛同志從車上下來,帶著慈祥的笑,徑直向我走來,並且伸出了手。我的手被上官書記握著,我懵懵懂懂地問,怎麼啦,怎麼這麼熱鬧?上官書記用力握著我的手說,沒什麼,專門來送你,來歡送你。」我說。
「隨後,包括省長向進、省委副書記裘賢達、省紀委書記羅炳煜、常務副省長尤蒙、省委組織部長何雷鳴、省委宣傳部部長千三石在內的省委常委們一一笑著跟我握手。」我說。
「你沒問省領導嗎?為什麼都來為你送行?」趙書記問。
「我正要開口問,上官書記卻主動說了。」
「上官書記說了什麼啊?」趙書記問。
「上官書記說,這兩晚上,我一直沒有睡好,盡想月光縣,想你。作為省委派出的縣委書記,到一個遠離省城的、貧窮落後的、也可以說是百病纏身的縣去赴任,要獨自一人以這種方式孤孤單單地離開省城,我老覺得過意不去,不放心,不踏實,心裡堵得慌。」我說。
「上官書記為什麼要這麼說啊?」趙書記問。
「我有點倔犟,不想讓任何人送,只想一個人坐長途汽車到月光縣去。因為我還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不辜負省委期望的能力,所以,我不想興師動眾。再就是,我悄悄地去,以後被人趕回來時,就悄悄地回,自己跟自己留條後路。這裡面可能還有心裡不舒服的成分。」我說。
「上官書記是怎麼知道,你一個人坐長途車去月光縣的呢?」趙書記問。
「上官書記事前問我時,我跟他說的。」我說。
「哦,你接著說吧。」趙書記說。
「上官書記說,想來想去,我決定也出出『風頭』。這就是你現在看到的,所有在家的省委常委都為你送行。你知道,省里時常派出幹部,但對你這種級別的幹部,像這樣高規格的送行,恐怕你是第一個,我認為也可能是最後一個。」我說。
「上官書記說,像這樣高規格的送行,恐怕你是第一個,我認為也可能是最後一個。我剛才也說過,這是前所未有的事。但有件事我還是沒有搞清楚。」趙書記說。
「什麼事沒搞清楚啊?」我問。
「省委領導為什麼要全部出動,為你送行呢?即便上官書記覺得過意不去,他一個人去送行就行了,怎麼會把省委全體領導通知來,一起為你送行呢?」趙書記問。
「那我就接著跟你講吧。」
「好。」
「上官書記有些動情地對我說,年輕人,原諒我,『風頭』不應只有年輕人來出,老人也是可以向年輕人學習,趕趕時髦,出出『風頭』的。我說,謝謝,謝謝各位領導!謝謝大家!我一定好好乾,不辜負你們!」我說。
「我兩手握在一起,緩緩舉向頭頂,向省委領導、向妻兒、向所有為我送行的人作揖。我放下手,感到沉甸甸的。我想起了『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返』的詩句,遠古的、慷慨悲壯的樂曲聲似乎從我心頭徐徐響起!」我說。
「汽車啟動了,沿著警察疏開的一條道慢慢向前走,省委領導和眾多人一道站在道兩邊,為這輛陳舊的、油漆斑駁的、哐哐噹噹作響的、玻璃殘缺不全的長途客車送行,為這輛車上的三十多歲的中國共產黨月光縣委員會書記送行。」我說。
「汽車駛向大道,背向省城,風馳電掣。我想到了前四任月光縣縣委書記的遭遇,情不自禁地在心裡說,啊!省城,如果我辜負了您,您能熱情擁抱我嗎?!」我說。
「這就是省委領導為我送行的詳細情況,這也是我在月光縣,第一次跟人,第一次跟你具體說車站送行的事。」我說。
「你說的這麼感人,這麼讓人感覺身臨其境。可我還是沒有搞清楚,省委領導為什麼要全體出動,為你送行?上官書記也明確說了,這種送行,你是第一人,將來也不可能有第二個人啊。」趙書記說。
「上官書記不是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嗎?」
「怎麼清楚明白啊?」
「上官書記說,作為省委派出的縣委書記,到一個遠離省城的、貧窮落後的、也可以說是百病纏身的縣去赴任,要獨自一人以這種方式孤孤單單地離開省城,他老覺得過意不去,不放心,不踏實,心裡堵得慌啊。」我說。
「為我送行,就是想讓自己過意得去,放心,踏實,心裡不堵得慌啊。」我說。
「可我總覺得這種理由不充分,很牽強,不能說服人啊。」趙書記說。
「那你覺得,省委領導為什麼要跟我送行呢?」
「我不知道啊,所以,我要問你啊。」
「我已經把送行的全部情況都告訴你了,你自己慢慢體會,慢慢琢磨吧。我覺得,省委既然決定派我到月光縣來,派人為我送行沒有什麼不妥,只不過這種送行過於高規格、過於張揚、過於隆重、過於正式、過於不合常理了。」我說。
「你可能不知道,這種送行給我帶來了無形的、巨大的精神壓力。我的內心,也是很有微詞的,不以為然的。」我說。
「什麼壓力啊?」
「只能拚命幹活啊,只能拚命把活干好啊。否則,我怎麼向月光縣老百姓交代?怎麼向市委、省委交代。」我說。
「那也是啊。」趙書記說。
「我們還是接著說萬蓮花的事吧,萬蓮花找了你以後,你是怎麼跟她談的啊?」我問。
趙書記沉默了,似乎有些狐疑地望著我。
慢慢變得融洽的聊天氣氛,突然變得不那麼融洽了,變得有些尷尬了,空氣中似乎瀰漫著一股不安的氣息。
「你可以不說,你可以保持沉默,這沒有關係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只不過是有些好奇,隨便問問罷了。」我說。
沉默了一下,趙書記說:「我不管你心裡是怎麼想的,既然你問到了萬蓮花的事,那我還是要跟你說一下。」
「你說吧,我洗耳恭聽。」
「我跟萬蓮花談話后,萬蓮花態度非常堅決,堅決要跟馬志做親子鑒定,說兒子已經跟馬志生了,堅決要馬志兌現承諾,就是要馬志跟自己的老婆離婚,跟她結婚。」趙書記說。
「這麼說,萬蓮花之所以找上門來,是馬志事前對她有些承諾?」我問。
「應該是吧,你也聽人說過,萬蓮花的確長得很漂亮,無論從那個角度看,都是標準的美人。我估計,馬志抵不住誘惑,為了『共度良宵』,肯定有些甜言蜜語,有些承諾。」趙書記說。
「事後,馬志可能把這件事忘記了。當萬蓮花真的抱著孩子來找馬志的時候,馬志根本就兌現不了承諾,或者說,馬志就根本沒想到兌現承諾。承諾兌不了現,馬志只能躲著萬蓮花。」趙書記說。
「馬志當時畢竟是代理縣委書記、縣長,他不好親自出面來處理這件事,我只好把這件事接過來處理了。」趙書記說。
「你當時跟馬志商量過嗎?這事究竟怎麼處理?馬志總得有個話吧。」我說。
「馬志根本就不可能跟老婆離婚,跟萬蓮花結婚。你說,他能有什麼話?」
「那他當時就不應該跟萬蓮花承諾啊。」我說。
「你沒見過萬蓮花,她長得實在太迷人了。馬志連骨頭都酥軟了,哪有什麼自制力啊。還不是萬蓮花說什麼,馬志就答應什麼。」趙書記說。
「那答應了的事,不兌現,怎麼辦呢?」我問。
「我也覺得頭疼啊,萬蓮花還跟我說,如果我們不答應她的事,她就抱著孩子到市紀委去,請市紀委主持公道。」趙書記說。
「那你怎麼辦呢?」我問。
「這時候,正好礦老闆焦作斌有事來找我。他就主動接過話頭說,這件事要我不要管了,交給他來處理,他保證處理好。」趙書記說。
「你就答應了?」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