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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糾結礦業公司

  「原來是這樣啊,我還是頭一次聽說。」縣委副書記、縣政法委書記趙程大說。


  「你應該知道礦業公司賣來賣去的情況吧?」我問。


  「知道一點,不完全清楚。」趙書記說。


  「那我告訴你吧,礦業公司一共被賣了三次。第一次,由月光縣政府賣給了能利投資公司,評估價25.88億元,實際成交價18.88億元。」我說。


  「第二次,由能利投資公司賣給了雲彩運集團公司,評估價51.55億元,成交價51億元。第三次,由雲彩運集團公司賣給了央企縱捭集團,評估價126.66億元,成交價126億元。」我說。


  「這就是說,在一年左右的時間裡,經過三家國家認可的資產評估公司評估,礦業公司的資產價格一次比一次高,像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央企成了最後的『接盤俠』。」我說。


  「因為縱捭集團是上市公司,收購礦業公司需要公告,需要開董事會和股東大會,幕後操作難度加大,反對聲一直不斷。雖然收購被通過,但也成為縱捭集團老總被留置的導火索。」我說。


  「縱捭集團老總被留置后,礦業公司就無人管理,成了一個爛攤子,導致公司停工,礦工下崗,礦工和家屬們怨聲載道,我們的QDP和稅收都大幅下降。逼得我不得不下力氣處理這個爛攤子。」我說。


  「縱捭集團是央企,礦業公司是央企的子公司,你也可以完全撒手不管啊,誰逼你管了?」趙書記說。


  「礦工和家屬們大部分是不是月光縣人?屬地管理,守土有責啊。況且,礦工們的情緒正處於爆發的前夕,像一顆定時炸彈,隨時會引爆,我能不管嗎?」我說。


  「我們還是說賣礦業公司的事吧,當時,我們走的都是正常的工作流程的啊,第一次賣礦業公司的決策過程都是公開透明的啊,應該說,沒有什麼明顯的瑕疵啊。」趙書記說。


  「讓一個更有實力的公司來接手,投入資金進行擴大再生產,發展壯大礦業公司,這沒有什麼不對的。可是,可是,那些接手的公司根本不是想發展壯大礦業公司,而是只想著怎麼坑國家,最終禍害百姓,從中轉手獲利,獲暴利。」我說。


  「我們不能用後來的情況,否定當初的決定啊。事後諸葛亮,人人都會做啊。事前,誰也不是諸葛亮,誰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呢?」趙書記說。


  「你說,當初拍板決定賣出礦業公司,沒有什麼明顯的瑕疵。我跟你的看法不一樣,我覺得,有非常明顯的瑕疵。」我說。


  「有什麼明顯的瑕疵啊?還要用非常強調一下?我覺得,當時拍板很正常啊。」趙書記說。


  「今天,我請你來,是聊天。既然是聊天,那就要把事情說開,把問題聊透。我說的可能你聽了不高興,但我不能不告訴你,我的想法。」我說。


  「你有什麼想法啊?」趙書記問。


  「其實,假若當初我們把工作做細些一點,做紮實一點,我們就不會這麼被動。」我說。


  「我覺得一切正常啊,怎麼被動啊?」


  「我覺得,在決定賣出礦業公司前,至少要做到四步。」


  「哪四步啊?」


  「第一步,召開職工代表大會,廣泛聽取意見;第二步,對礦業公司賬務進行審計,這是基本要求;第三步,對資產進行評估,最好多聘請幾家行業口碑好,有實力的評估機構,以防止暗箱操作,預防和堵塞漏洞;第四步,對收購方能利投資公司的情況進行全面盡職調查。」我說。


  「可實際上呢,我們每一步都有問題。前兩步直接省略了,或者被有意忽略了。最讓我不解的是,我們把審計忽略了,這本是常識,這是不應該被忽略的啊。」我說。


  「第三步,就找了一家評估機構,我剛才已經跟你說過了。這家評估機構剛成立不久,雖然有資質,但並沒有開展什麼業務,後來也沒開展什麼業務,好像就是專門為評估礦業公司而成立的。」我說。


  「我弄不清楚,這家評估機構跟我們縣領導和能利投資公司是什麼關係。但具體的情況你應該知道吧,基本上趨於一致的傳說是,評估的價格遠遠低於礦業公司實際的價格。」我說。


  「第四步,關於能利投資公司。也是剛註冊不久,是一個民營企業,收購礦業公司是第一筆業務,其法人代表背景不詳,但傳說是替某些『官二代』註冊持股,後來把礦業公司轉賣給雲彩運公司后,能利投資公司就註銷了。」我說。


  「換句話說,能利投資公司是專為買賣礦業公司而設立的。評估機構和能利投資公司都專門為礦業公司而成立,完成了礦業公司的評估業務和買賣后,都註銷了。捫心自問,你還是覺得,沒有明顯的瑕疵嗎?」我說。


  「你說的這些情況,我們當時都沒想到,都沒想到啊。」趙書記說。


  「既然說到了礦業公司,那我就繼續說一下。從能利投資公司手上,收購礦業公司的雲彩運公司,是一家大型的民營企業,傳說中有『官二代』背景,一直在運營,主要業務是進行股權投資。」我說。


  「總之啊,通過不斷地轉賣,國有資產或者說老百姓的血汗錢就不斷流進了私人的腰包。你趙書記是一個明白人,一個精明人,你想一想礦業公司的轉賣過程,是不是有些讓人感到觸目驚心啊?」我說。


  「有句俗話說,貧窮限制了想象力。如果不是鐵一般的事實擺在那裡,這種情況,怎麼能讓人相信呢?」我說。


  「我們的責任是,在拍板賣出礦業公司的時候,我們沒有做或者沒有做好這四步。換句話說,在這四步,我們都有問題,我們沒有把問題扼殺在搖籃中,導致國有資產大量流失。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反正我想起來,就心痛。」我說。


  「不瞞你說,如果我當時在月光縣,我肯定會先踏踏實實走完這四步,然後再從從容容決定是否出售礦業公司。」我說。


  「當時,你不是還沒來嗎?」趙書記說。


  「你想不想聽我說真話?」我問。


  「當然想啊,越真越好啊。」


  「我個人覺得,就我們縣來說,馬志和石遠方推動賣礦業公司的積極性最大,也最為可疑。我還覺得,石遠方肯定在經濟上有問題,趁還沒有審計,抓緊推動出賣礦業公司,試圖掩蓋什麼,一賣百了。」我說。


  「而且,馬志趁著新縣委書記沒來,自己代理縣委書記的空檔,閃電般地走完出賣礦業公司的一般程序,其動機,不能不令人生疑。」我說。


  「那個石遠方,好端端的,跑什麼啊?不僅自己跑,還帶著老婆孩子一起跑,跑得連公安局都找不到他,這不是心裡有鬼,此地無銀三百兩嗎?」我說。


  「你好敏感啊。」趙書記說。


  「不是我敏感,是事情明明白白就擺在那裡啊。我還可以告訴你,我了解的有關礦業公司的詳細情況。」我說。


  「你了解多少啊?說說看。」


  「召開職工大會,我們有的縣領導提過,經貿委也建議過,但石遠方說,他一定跟職工說清楚,保證職工情緒穩定,繼續讓公司穩定發展。審計礦業公司賬務,縣領導、經貿委、石遠方本人都沒人提。評估機構是馬志推薦的。」我說。


  「對能利投資公司進行盡職調查,有的縣領導和經貿委本來是想調查的。但馬志說,光陰似箭,時光不等人,我們要只爭朝夕,別把『大老闆』嚇跑了。於是,詳細調查就沒有進行下去。」我說。


  「你還知道什麼?」趙書記問。


  「當時的評估價是25.88億元,縣長辦公會原則上同意按評估價25.88億元成交。因列席會議的石遠方說,能利投資公司希望留一部分資金用於擴大再生產,少交的資金可以在將來的稅收里彌補。所以,最終決定以18.88億元成交。」我說。


  「我還知道,在開縣委常委會時,有的常委提出評估價與賣出價相差太多,說不過去,建議詳細調查一下能利投資公司的股東情況,經營管理情況,資本運作情況,信用狀況,尤其是資金狀況。」我說。


  「是否有資金注入,預計注入資金多少,注入資金具體用途,預期收益多少?分多少次注入,第一次注入的具體時間及初步見效的時間,一段時間究竟可以收多少稅,少收的7個億什麼時候能收回等等。」我說。


  「還建議詳細了解一下,石遠方為什麼放著好端端的礦業公司黨委書記、董事長、總經理不做,那麼積極主動地去推動能利公司整體收購礦業公司?那麼積極主動地去為能利公司說話,讓能利公司少交7億元?把這些基本問題弄清后,再研究決定。」我說。


  「我還知道,主持常委會的代理書記馬志說,我也想弄清這些問題啊,我也想做個明白人、踏實人啊,可月光縣窮啊,弄清這些問題不知道需要花費多少時間,時光不等人,我們也等不起啊。」我說。


  「馬志還說了些什麼呢?」趙書記問。


  「你當時不是在會場嗎?你應該知道啊。」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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