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陰陽風(一)
從市委書記翁敏傑同志的辦公室出來,我抓緊時間朝市委組織部部長施蘇寧的辦公室走去。
我想把工作情況、思想情況跟他彙報一下,再圍繞著我們縣各方面的情況,尤其是幹部情況和黨的建設情況跟他聊一下。他不在辦公室,組織部的同志說,施部長去看望老幹部去了,估計一時半刻還回不來。
我到一個僻靜處,給常務副縣長錢一兵打了電話,請他跟縱捭集團礦業公司工作組說一下,我今晚和一個尊貴的客人要到礦業公司吃一個便餐,希望他們不要安排別的事。
「縣裡通知誰作陪?」錢縣長問。
「你作陪就行了,請你一定跟工作組說清楚,是便餐,不要刻意準備,粗茶淡飯就行。」我說。
「喝不喝酒啊?」錢縣長問。
「喝一點吧。」我說。
事情安排妥當后,我朝市委宣傳部部長孔立可的辦公室走去,宣傳部辦公室的工作人員攔住了我。
「您找誰啊?」工作人員問。
「我找孔部長,他在嗎?」我說。
「您是誰啊?」
「我是月光縣的,孔部長在嗎?」
「您找孔部長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就看看他,聊聊天,行嗎?」
「您到辦公室坐一下,我聯繫一下。」工作人員說。
「行。」
我坐在市委宣傳部辦公室里,雖然因為要搶時間,我內心很焦急,但還是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等著工作人員回話。
過了一會兒,工作人員過來問:「您貴姓?」
我笑著說:「常,經常的常,月光縣的常小剛。」
「請您稍等。」工作人員又跑出去了。
不一會兒,孔部長過來了:「常書記啊,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對不起啊,走,到我辦公室去坐。」
孔部長對跟在他後面的工作人員說:「這是大名鼎鼎的月光縣縣委書記常小剛,以後,常書記來的時候,無需請示,直接把常書記請到我辦公室來。」
「好。」工作人員說。
「不,還是提前通知我出來迎接常書記。」孔部長強調說。
「孔部長啊,我主要是來跟您彙報工作的,不要搞的這麼客氣。」我說。
「什麼彙報工作不彙報工作的,聊聊天就好。你來了,我很高興。」孔部長說著,把我帶到了他的辦公室。
我坐到了沙發上,工作人員倒了茶。
「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啊?」孔部長問。
「陰陽風。」我說。
「陰陽風?什麼陰陽風啊?」孔部長問。
「就是陰風和陽風,簡稱陰陽風。」我說。
「你說的話,讓我想到了太極八卦圖,一種是以圓形的圖像,表示陰陽對立面的統一體,圓形外周附以八卦方位,是道教常用的標誌。」孔部長說。
「孔部長很善於聯想啊,請問,孔部長還聯想到了什麼?」我笑著問。
「所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就是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陰陽化合而生萬物。」孔部長說。
「久聞孔部長學識淵博,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哪裡啊,跟你說著玩的。我不耽誤你正事,你說說看,什麼是陰風?什麼是陽風?」
我說:「陰風就是,有兩個『風雲人物』,從我們縣看守嚴密的看守所脫逃了。」
「什麼『風雲人物』啊?他們為什麼能脫逃呢?」孔部長問。
我說:「孔部長聽說過,我們縣兩個最大的礦老闆沒有?」
「哪兩個礦老闆啊?」
「一個是焦作斌,一個是黎西煌。」
「聽說過啊,這兩個人『味兒』大得很。我好歹是市委常委、宣傳部部長,他們都不正眼瞧一瞧。可能在他們眼裡,宣傳部是耍嘴皮的,無權無錢無勢,用不著正眼瞧。」孔部長說。
我說:「他們不正眼瞧我們,我們還不正眼瞧他們呢。有幾個臭錢有什麼了不起?擺什麼普?」
「是啊,是啊。」孔部長說。
我說:「這兩個人在我縣紅廟鄉非法、無序採礦,毫無環保意識,把紅廟鄉弄得烏煙瘴氣。而且還橫行鄉里,魚肉百姓,為非作歹,百姓苦不堪言。」
「怎麼這麼霸道啊?這麼胡作非為,沒人管他們嗎?」
我說:「我去了一趟紅廟鄉,實地查看了一下礦場,實地查看了一下礦場周邊農民的生活狀況。給我的感覺是,無論礦工,還是村民,都過的不是人過的日子。」
我說:「我覺得我來晚了,對不起農民,當著農民的面淚流滿面。農民也當著我的面放聲大哭,而且是哭聲一片。」
「農民可憐啊。」孔部長說。
我說:「我發誓改變農民的現狀,替農民伸張正義,把農民曾經有過的青山秀水還給農民。為此,我當即要求環保局,關停了礦場。」
「幹得好。」孔部長說。
我說:「回縣裡后,我們成立了礦老闆的重婚調查組,對礦老闆的重婚情況進行了調查,證據確鑿后,先以重婚罪的名義,抓捕了兩個礦老闆。」
「抓得好。」
我說:「我們把兩個礦老闆關押在縣看守所。然後,由紀委牽頭,對礦老闆過去的所作所為進行徹底調查,拿準證據后,再從嚴從快從重法辦礦老闆。」
「幹得漂亮,過去一些人投鼠忌器,或者說自身不硬,都不敢動礦老闆。還是你膽子大啊,說動就動了。」孔部長說。
我說:「正當我們準備法辦兩個礦老闆的時候,礦老闆卻輕鬆通過四個關卡,從看守所脫逃了。目前,我們已經進行了邊控,市縣兩級公安部門正在連夜抓捕礦老闆。」
「怎麼會發生在這種事呢?是不是幕後有人操縱啊?」孔部長問。
我說:「我們成立了縣紀委和公安局組成的調查組,連夜進行了調查。今天上午,我們開了縣委常委會,對礦老闆脫逃事件進行了處理。」
「你們是怎麼處理的呢?」孔部長問。
我說:「第一,開除曾福清、冷學劍、路勁松、余有堂、姜正磊等五名直接責任人的公職和黨籍,將這五名直接責任人,直接移交司法部門依法處理。這五名責任人是四名值班幹警和一名當班的副所長。」
我說:「第二,撤銷看守所所長孟先登、教導員陳水生的職務,直接作為看守所幹警安排,一擼到底,中間沒有過度。」
我說:「第三,撤銷縣公安局分管副局長袁飛鵬同志的職務,降為看守所所長。同時,由縣公安局再選派一名同志擔任教導員。在局裡的統一領導下,對看守所進行整頓。」
我說:「第四,同意由紀委、政法委、公安局組成聯合調查組,繼續調查,查清幕後主使。調查組由紀委牽頭。」
我說:「第五,鑒於管理失職,對縣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趙程大同志、常務副縣長錢一兵同志、公安局局長文勝天同志提出批評。」
我說:「第六,我,縣長馬志同志作為月光縣的主要黨政負責人,要承擔領導責任,作自我批評。向市委、市政府作檢討。」
我說:「我剛才已經向市委翁書記作了檢討了,我就是從翁書記那裡過來的。」
「你處理夠嚴厲的了,可以說是鐵面無私啊。」孔部長說。
我說:「不嚴厲不行啊,我們開常委會時,先放了視頻監控錄像,四道關卡完全虛設,礦老闆如無人之境,大搖大擺從看守所出來,然後被外面的人接走,然後消失在黑夜之中。」
我說:「這樣下去怎麼得了啊?不動真格不行啊。」
「你處理得對,處理得非常好。」孔部長說。
我說:「我們關停了礦場后,礦老闆焦作斌找了很多有地位、有身份、有影響力的人跟縣環保局說,不要繼續關停礦場,但環保局長要來說情的人寫書面的東西,見了書面的東西就讓焦作斌繼續開礦。」
我說:「那些有權利、有地位、有身份、有影響力的人只願意口頭打招呼,不願意寫書面的東西。環保局長說,不寫書面的東西,天王老子爺來了也不行。」
「看來,你們縣環保局長,還是堅持原則,退一步說,還是明哲保身的人啊。」孔部長說。
我說:「哪裡啊,他是怕我以瀆職罪的名義,把他弄進去。環保局長說,即便撤了職,也比坐牢強。」
孔部長笑了起來。
我說:「焦作斌擺不平環保局長,就來找我,說關停礦場損失很大,要我發話,不要關停他的礦場。」
我說:「焦作斌還直截了當地對我說,只要我不關停他的礦場,要錢給錢,要物給物。」
「我估計,你是不會上他的鉤的吧。」孔部長說。
「我上了,上了他的『鉤』。」
孔部長估計知道我在跟他開玩笑,就笑著問:「你是怎麼上『鉤』的啊?」
我說:「既然焦作斌明確說出來了,我就說要物。」
「你要的是什麼物品呢?」孔部長問。
「焦作斌也這麼問我,我說,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紅廟鄉的青山秀水,你給我,我一定收下,絕不拉拉扯扯,假裝正經。」
「虧你想得出來啊。」孔部長大笑起來。
我說:「我跟翁書記彙報這件事時,翁書記說,你們兩人都不是軟角啊,一個財大氣粗,橫行鄉里,目空一切,認為有錢能使鬼推磨。一個意志如鋼,一心為民,無懼利誘,利誘襲來安如山。」
孔部長又笑了起來。
我說:「焦作斌拉下臉說,這麼說,書記,常書記是鐵了心與我們過不去了?」
我毫不客氣對焦作斌說:「不是我與你們過不去,是你們與老百姓過不去。我可以明確無誤地告訴你,我一定要把老百姓曾經有過的青山秀水還給老百姓,我絕不允許任何人為非作歹,橫行鄉里,無法無天。」
我還對焦作斌說:「只要我在這裡一天,我就這麼干一天。誰讓老百姓不舒服,我就讓誰不舒服。我無怨無悔,至死方休。」
「錚錚鐵骨,硬漢啊。」孔部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