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警示教育
我說：「關於對幹部的警示教育問題，請劉書記說說吧。」
縣紀委書記劉勇剛說：「鑒於目前我縣幹部隊伍的現狀，結合中央精神，我建議召開全縣幹部警示教育大會，全縣村兩委會黨政主要負責人、社區兩委會黨政主要負責人、全體縣管幹部、在月光縣的全體市管幹部都參加。會議由縣長馬志同志主持，主要的議程有五項，一，觀看警示教育片『村官的懺悔』；二，通報柳樹鄉三個村書記的案情及處理情況；三，縣紀委書記劉勇剛同志傳達上級反腐倡廉會議的精神；四，縣委書記常小剛同志圍繞反腐倡廉講話，向幹部提要求；五，市紀委書記楊漢雄同志講話。」
我說：「剛才劉書記把召開全縣幹部警示教育大會的情況說了一下，請大家議一下吧。」
縣委副書記、縣政法委書記趙程大說：「觀看警示教育片『村官的懺悔』，是中紀委推薦的嗎？」
「不是。」劉書記回答。
「省紀委推薦的？」
「不是。」
「市紀委推薦的？」
「也不是。」
「那是誰推薦的？」趙書記問。
「不是誰推薦的，是我們縣紀委建議的。」劉書記說。
「那是誰拍的呢？」趙書記問。
「是我們縣紀委拍的，難道趙書記信不過我們的拍攝水平？」劉書記邊回答邊反問道。
「沒有啊，我怎麼會信不過我們縣紀委的拍攝水平呢？」趙書記說。
「趙書記的潛台詞是不是想問，拍攝的是什麼內容啊？」劉書記問。
「有這個意思。」趙書記回答。
「拍攝的就是我們柳樹鄉三個村書記行賄受賄的情況，以及他們悔不當初、痛哭流涕的情況。」劉書記回答。
「哦……。」趙書記猶疑起來，神色似乎有些凝重，好像有什麼話要說，但一直沒說出來，或者不好意思直接開口說。
「劉書記啊，勇剛啊，你們拍攝的什麼東西啊？能不能讓我們先睹為快啊？」人大主任孫凌雲問。我感到孫主任在幫趙書記打圓場，說出了趙書記想說又不便明說的話。
「孫主任，你別問我啊，你要問常書記和馬縣長啊。」劉書記說。
「馬志，馬縣長，能不能讓我們看一看啊？」孫主任問。
馬縣長說：「我沒意見啊，我也想看一看呢。常書記，既然孫主任、趙書記明確提出來了，能不能讓我們大家先看一看呢？發生在我們身邊的故事，應該值得一看啊。」
我說：「我們還是發揚一下民主，徵求大家的意見吧。諸葛部長，你的意見呢？」
「我同意孫主任、馬縣長、趙書記的意見，贊成先放給我們看一下。」諸葛部長說。
「駱主席，你的意見呢？」我問。
「我沒意見啊，既然大家都想看看，那就放給大家看一看吧。」政協駱丹主席說。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后問：「有沒有反對看的？」
「今天開的常委會沒有這個議程啊，再說了，不是在幹部警示教育大會上要放嗎？到時不是可以一起看嗎？何必現在急著看呢？」宣傳部長桂學平說。
我問：「還有沒有不同意見的？」
都不吱聲，我說：「想看這部片子的人是多數，那我們就先放給大家看看吧。不過。我要強調一點，紀委拍的片子還沒到最後公開的程度，最後公開時，可能會有些變化。請大家一定要嚴格保密。劉書記，你辛苦一下，安排一下吧。」
趁劉書記出去的當兒，我說：「別光記著看片子，大家對幹部警示教育大會的議程、安排有什麼建議和想法的，請先提出來，我們商量一下，等片子來了，我們再一心一意看片子。」
大家沉默了一下，趙書記說：「能不能加一項議程，讓他們三個人到現場來，現身說法啊？」
正好劉書記進來了，他說：「趙書記的建議晚了，他們三人已經被逮捕，檢察院正在對他們提出起訴，為了防止他們與外部聯繫，防止通風報信，目前他們三人不宜出現在公開場合中。」
我問：「還有沒有新的意見？」
都說沒有，我說：「既然大家都沒有新的意見，劉書記的提議就算通過了，那就看片子吧。如果大家對片子有什麼想法、有什麼建議，可以隨時找馬縣長、劉書記和我。」
片子看完后，劉書記來到我辦公室。
「你知道趙書記他們為什麼要迫不及待地看片子嗎？」劉書記問我。
「不知道，是不是想滿足好奇心，先睹為快啊？」
「這只是表面上的原因。」
「你是說還有更深沉的原因？」
「是。」
「什麼原因，你可以告訴我嗎？我還是那句話，你有不告訴我的權利。你放心，我很理解你，也會一如既往地支持你的工作，不會對你有什麼不好的看法。」我說。
「你還記得上次我們說到柳樹鄉三個村的書記行賄的事嗎？」
「記得啊，怎麼了？」
「有12萬元，當時我沒有告訴你，三個村的書記是送給誰了。」
「你的意思是現在可以告訴我了？」我問。
「是，我先向你解釋一下，當時不告訴你，擔心影響你思考，影響你的決策。現在三個村書記已經移交司法機關，撤銷職務，開除黨籍的手續正在按部就班進行中，現在可以告訴你了。」
「說吧，你說吧，你請說吧。」我想開個玩笑，但還是沒開起來，我覺得我語氣有些沉重，內心也不安起來。
「三個村書記分別送了人大孫主任、政府馬縣長、縣委副書記趙程大、組織部統戰部長諸葛瑾各1萬元。換句話說，我們的四個縣領導每人合計收了3萬元，一共12萬元。他們迫不及待地想看片子，是因為他們心裡有鬼。」
我瞬間限於了驚訝、憤怒與愁苦之中，我不知道該怎麼穩妥而謹慎地面對、處理這個問題，四個縣領導畢竟與村官不可同日而語，相提並論啊！
「那個諸葛瑾怎麼與他們攪到一起去了啊？」我問。
「我不知道，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諸葛瑾是一個典型的騎牆人物，哪邊有優勢就向哪邊靠，哪邊有勢力就向哪邊湊。別看他一副忠厚老實的樣子，實際上很機靈，反應很快，善於察言觀色，善於見風使舵。原來省里派來的幾任縣委書記由於沒站穩腳跟，他明裡暗裡都站在馬縣長那一邊。對縣長交辦的事唯唯諾諾，加快辦理，生怕惹得縣長生氣。對縣委書記交辦的事陽奉陰違，能拖則拖，能不辦則不辦。你若不信，可以去問你的前幾任書記。『實踐』證明，他的『寶』押對了。省里派來的縣委書記都走了，他還穩穩地在原來的崗位上，『毫髮未損』。」劉書記說。
「你覺得，那這次他是怎麼『押』呢？」我苦笑著問。
「我不知道，不過有一點可以明確說。如果你站了上風，他肯定會向你這邊靠。如果你站了下風，那就說不準了。」
「那你覺得，就目前為止，我是站了上風，還是下風呢？」我問。
「你依靠全體省委領導為你送行的強大力量，你依靠省委書記上官雲飛同志的強大支持，你依靠市委書記翁敏傑同志的堅定支持，你依靠你自己縱橫捭闔、遊刃有餘的工作能力，你依靠你對老百姓的樸素感情和光明磊落的個人品質，你依靠那些內心充滿正義、有強烈的責任心和事業感的人們，緩慢地、無聲無息地處在走向上風的位置上。」劉書記說。
「這是你的個人獨立判斷嗎？」
「是。」
「為什麼？有什麼具體的依據和表現嗎？」
「我說不準，不過，可以感受到的是，在你周圍，已經慢慢地、逐步地積累了正能量。」
「可我怎麼總是謹小慎微，感到如履薄冰呢？」
「這是我們月光縣的小氣候決定的啊，如果不謹小慎微，如果不感到如履薄冰，工作很難開展啊！」
「對於這四個縣領導收的12萬元，你有什麼想法？」我問。
「從嚴格的意義上來說，這不僅是違紀的問題，而且是違法行為。」
「你覺得應該怎麼處理呢？」我問。
「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怎麼做到最為有效，最為穩妥。我們可以有多種思路，最簡單的思路是，移交給市紀委，由市紀委來處理。其次是悄悄通知或者暗示他們四個人，讓他們把錢上交給縣紀委。還有一種思路是直接移交給司法機關，由司法機關來處理。最後一種思路是裝作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冷處理。站在我們月光縣這個特殊的角度上看，每種思路都有利有弊，難以定奪，不好取捨啊。」
我用雙手拍著腦門，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冷靜思考。
我似乎有了主意，對劉書記說：「我在想，目前，柳順平，周懷南都在『雙規』中。一個個還沒有脫貧的村都送他們這麼多，我估計柳順平，周懷南可能會送的更多。能不能這樣，我們把這件事暫時先壓一下，等到柳順平，周懷南的問題弄清后，再一併商量處理意見？」
「可以啊，書記的這個意見我完全贊同。」
「接下來，我們再準備召開幹部警示教育大會的事吧。確定楊漢雄書記答應來參會並講話嗎？還需要我們專門請他嗎？」
「不需要了，楊書記說，我們都很忙，用不著再請，用不著接，他直接到會場去。」
「好。」
幹部警示教育大會順利召開了，也順利結束了。市紀委書記楊漢雄同志最後的講話，還在我耳邊迴響。
楊書記說：「月光縣柳樹鄉三個村的原黨支部書記置中央和省委、市委的三令五申於不顧，違反廉潔紀律，受賄行賄，侵吞公款，貪贓枉法，不收斂、不收手，頂風違紀，影響非常惡劣。希望月光縣各級黨組織、各級幹部要以此為反面教材，汲取教訓，引以為戒，警鐘長鳴。希望月光縣把嚴格要求體現到日常管理監督中，嚴字當頭，做到真管真嚴、敢管敢嚴、長管長嚴。月光縣紀檢監察機關要切實發揮黨內監督專責機關的作用，持續強化監督執紀問責，堅決遏制腐敗滋生蔓延的勢頭。對腐敗行為，我們發現一起查處一起，發現多少查處多少，絕不護短，絕不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