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市縣書記聊天

  盧市長走後，翁書記說：「我們輕鬆地聊聊天，談談心吧，那麼多複雜的問題，都被你妙手回春，一一化解了，剛才你又輕鬆搞定了市委、市政府，10億元很快就會到賬，你真是要讓我刮目相看啊。」


  「我只是在您的領導下，按您的要求，努力工作啊。您千萬別誇我，要嚴格要求下屬啊。」我趕緊說。


  「我在想，我怎麼會輕易地答應給你10億元，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


  「我知道，我要謝謝書記啊，幾十萬月光縣的父老鄉親們要感謝書記啊，幾百萬市民也要感謝書記啊！這是書記心繫群眾，關心群眾的具體體現啊，難道書記後悔了？」


  「沒有，沒有，軍中無戲言，君子協定就是君子協定，怎麼會隨隨便便更改呢？」


  「翁書記啊，我縣在全省掛了號的四件事。度假村不度假，我們一定加快招商引資的力度，爭取引進大公司，把中斷了的事再繼續做下去；奮進集團不奮進，我們擬打包給海水集團，用不了多久，高檔次、高水平、高綠化的海水花園公寓就會呈現在眾人面前，非常有利於築巢引鳳；礦業公司不出礦，在我們和縱捭集團的共同努力下，也將很快恢復生產；凌河大橋不通行，也在市委、市政府的全力支持下，將很快重新動工修建。讓人頭痛的事雖然總在發生，但很頭痛的事畢竟越來越少了。」


  「除了這些歷史遺留問題外，對於發展月光縣經濟，你還有什麼具體的想法？或者說思路？」


  「我哪有什麼想法和思路啊，還不是在市委的領導下，勤奮學習，努力工作。」


  「別說這些官樣話，有沒有具體的發展路徑？」


  「有啊，我正想跟您彙報呢。我想到德國去，把那個克思曼先生請回來，繼續進行橫龍山窪系列功能泉水的開發工作，把以前沒有完成的工作繼續做下去。」


  「思路很好啊，你有把握嗎？」


  「我盡最大努力去做，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還有什麼想法？」


  「我已經跟縱捭集團明確提出來了，希望他們能把我們月光縣，作為對口扶貧縣。沒辦法啊，月光縣目前還很窮，振興經濟，讓百姓脫貧致富還需要一個過程。所以，我們需要方方面面的大力支持啊。」


  「這是個好點子啊。」翁書記說。


  「如果礦業公司恢復生產時，如果縱捭集團老總和上官書記要來，懇請您跟他們提一下，下面具體的工作，我們一直在做。」


  「好，到時你提醒我一下。我怕到時候忘了，你要批評我。」


  「我哪敢批評領導啊，向領導學習還來不及呢。」


  「別耍嘴皮，還有什麼？」翁書記問。


  「我們把招商引資當成一號工程，正在抓緊做，看能否有所收穫？」


  「說了這麼多的事，再說說人吧。」翁書記說。


  「好，斷斷續續跟您彙報過，關於度假村，涉及到的兩個最重要的人，一個是柳樹鄉原黨委書記柳順平，已經被『雙規』，一個是昇龍公司老總古漢科，目前已經失蹤，我們正在抓緊尋找中；關於奮進集團，可能有些經濟問題涉及到老總周懷南等人，我們正在清查；關於礦業公司，雖然縱捭集團已接手，但最初賣礦業公司的動機讓人十分生疑，希望能找到原礦業公司負責人石遠方，徹底弄清到底是怎麼回事；關於凌河大橋，建設方昇龍公司老總古漢科責任重大，各方都在找他，國務院調查組還專門問過我。我覺得，設法找到古漢科、石遠方，讓他們說出真相，並且在核實后，讓事實說話，並坦誠地告訴百姓，月光縣就能撥開重重迷霧，還百姓一個晴朗的天空。」


  「嗯，你覺得，古漢科，石遠方到哪裡去了？」


  「我不知道，我一直在督促縣公安局抓緊尋找，縣公安局壓力很大，不知道翁書記能否請市公安局提供幫助？」


  「行，我跟姚年說，他對你看法不錯，你也可以隨時問一下。找人是要緊的事，不能總是這麼雲里霧裡的。」


  「謝謝書記！」


  「照我看來，治理一個貧窮落後的縣，是一項十分複雜、系統、艱難、長期的工作，你說說，除了剛才說的在發展經濟上使勁外，還有什麼打算或者說想法、思路？」翁書記問。


  「我哪有什麼打算啊，還不是在市委的領導下，努力工作。」


  「小剛啊，別這麼說話好不好？別來這些官話、套話、空話好不好？」翁書記有些嚴肅地說，話里含有批評的味道。


  「行。中央不是提出建立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嗎？月光縣雖然是個窮縣，但也不能自暴自棄，也要建立文化強縣。人窮志不能窮啊，弱勢不能若志啊。我們也要在發展經濟的過程中，讓我們縣的百姓有一個好的精神面貌。又以這種好的精神面貌，推動全縣經濟的發展。所以，我們大張旗鼓地開展了文化強縣工作，努力地向文化強縣邁進。我記得，您也參加了我們的文化強縣動員大會，還當場表揚了我們呢。」


  「我當然記得，你們確實做得不錯，值得表揚。」


  「我們縣的工作千頭萬緒，我很忙很累，還沒有時間理一個頭緒來。等我忙完了這些事，我想在我們縣制定一些規矩，就是規章制度。就是不管什麼人，都要按規章制度辦，守規矩，守紀律，按法律法規辦，任何人都沒有超越法律法規的許可權。說通俗一點，就是按制度管人，把權力關進位度的籠子里。無論對一個國家、地區和單位來說，這都是必須的，也是必由之路。」


  「思路不錯啊，我支持你，結合你們縣的特點，大膽探索，制定一些切合實際的規章制度。月光縣，好端端的月光縣，山清水秀的月光縣，總不能老是這麼亂糟糟的啊。小剛，你的擔子很重啊！」


  「我知道，我盡量不辜負市委的期望。」


  「有關凌河大橋垮塌的情況，你知道多少啊？」翁書記突然問。


  「我有個同學在調查組。」我吸取了見王伯年副書記的教訓，開門見山地回答說。


  「我知道，他沒跟你透露什麼吧？」


  「現在，我能跟您彙報的是，涉及到了省市縣三級的領導，至於是否還涉及到更高層的領導，目前還不得而知。」


  「你知道涉及到的具體人員名單嗎？」


  「不知道，我怎麼問，他都不說。我再繼續打聽，一有消息，馬上向您彙報。」


  「好。凌河大橋垮塌的原因太複雜，好在國務院在調查，他們也問過我，他們總要有一個結論，不說了吧，說了頭疼。關於凌河大橋垮塌，作為市委書記，我當然要負主要責任，花了30個億，還死了那麼多人，我心疼，我懊悔，我自責啊，有時整夜整夜都睡不著覺。市委當初幹嘛要攬這個活啊，我真是昏了頭了。我覺得，上級怎麼處理我都不過分，我是咎由自取啊。我自己認為，我可能在這個位置上呆不長了。現在，我心裡想的是，在這個位置上，盡量多做一點事，多減輕一點自己的罪孽。給你10億元，大概也是這種心態的一部分吧。」


  「翁書記，萬事皆有因，有些事情，恐怕您也是迫不得已啊。」我說。


  我期待著翁書記開腔，說出是誰「慫恿」市委直接接手凌河大橋的修建事宜。


  但翁書記沒有說，沉默了一下，翁書記問我：「你孤身一人來到月光縣，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他們能聽你的嗎？你的決定能落實下去嗎？」


  「我畢竟是受省委派遣或者說安排，到月光縣擔任執政黨的縣委書記的，因此，我的決定基本能落實下去，當然，遇到複雜的問題時，上會之前，我需要反覆做工作，以統一認識，達成共識，形成合力。」


  「難度大嗎？」


  「當然有難度，好在我沒有私心，也沒有什麼顧慮，所有的問題都基本上能擺到桌面上談，什麼事情都要講個道理，以理服人嘛。」


  「你跟馬志縣長合作怎麼樣？」翁書記問。


  「還行吧，遇到需要面對的問題或者事情，我一般會主動跟他提前溝通，有些看法並不一致，但最終總要有一個態度，最後是能保留分歧，達成基本共識的。」我說，我不想在上級領導面前，說我的同行的不是，雖然我對馬縣長有些想法。心裡隱隱約約地覺得，馬縣長跟我不是一路人。


  「哦。」


  翁書記說：「有個問題，我一直想不明白，省委上官書記為什麼大清早親率省委領導到車站，為你，為一個小小的、貧窮落後縣的縣委書記送行？請原諒我對月光縣委書記用的這些詞，我並無惡意。這種情況，在我省，我國從未有過啊！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不知道，上官書記等省領導來時，嚇我一跳，一個貧窮落後縣的縣委書記，怎麼經受得起這麼高規格的送行呢？這種高規格的送行，客觀上給我增加了巨大的工作壓力，我背負沉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啊！翁書記。」我回答說。


  「我還有一事不明，你無任何基層工作經驗，沒有任何『人脈』，沒有顯示任何工作能力，上官書記哪來那麼大的膽量，敢把這麼沉重、複雜、艱難的擔子交給你？他不擔心承擔相應的責任嗎？說老實話，我們當初一點也不看好你。我們的有些同行們，還暗地嘲笑省委、嘲笑上官書記昏了頭，打算看你的笑話呢。你知道嗎？你已經是省里派來的第五任縣委書記了。」


  我笑著說：「我知道啊，我的確是第五任縣委書記。我來之前，已經拜訪過前三任縣委書記，與前三任縣委書記長時間交談過。那您覺得，我幹得怎麼樣呢？是不是有人還在等著看我的笑話啊？」


  翁書記說：「至少在派你來這一點上，我特別佩服上官書記，尤其是上官書記的觀察能力和用人能力。要是換了我，我肯定不敢用你，用你風險太大，如果幹不好，反過來有人還會說我們用人不當，用人失察啊。」


  「您作為市委書記，能不能如實客觀地評價一下我的工作表現呢？」


  「不瞞你說，我的評價是，你乾的比我們想象的要出色，或者說，已經超出了我們的想象，說具體一點，超出了我的想象。」


  「謝謝書記誇獎！可書記不能光說好聽的啊，總得指出我的不足，扯扯袖子，紅紅臉，出出汗啊。」


  「說實在話，我還挑不出什麼毛病來。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月光縣情況依然十分複雜，撥開重重迷霧，讓月光縣有一片晴朗的天空的工作依然十分艱難，你一定要繼續放下姿態，繼續夾著尾巴做人，繼續主動向方方面面請教，繼續多徵求方方面面的意見，繼續少說多做。要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還是要小心謹慎，如履薄冰。我們一定會大力支持你的工作，並期待你取得更好的成績。」


  「謝謝書記！我可不可以跟您、跟市委提點建議啊？」


  「行啊，我正要請你提呢。」


  「就是關於我的工作的，如果市委、如果您覺得我工作沒幹好，如果要調動我的工作，事前能不能徵求一下我的意見啊？」我小心翼翼地說。


  「行，我答應你。」


  「還有什麼建議意見嗎？」翁書記問。


  「沒有了，就這一條。我一定努力工作，不給市委，不給您丟臉。也不能辜負老百姓，他們太善良、太無助了，我想儘力給他們撐起一片綠蔭。」


  「好，你的建議意見太少了，能不能多提幾條啊？」翁書記笑著說。


  「沒有了，真的沒有了，這一條最關鍵。最關鍵的一條，您都不假思索答應了，我還能有什麼意見建議呢？」


  「好吧，我不勉強你。如果你對我們市委、對我有什麼意見建議，可以隨時提出來。」


  「行，謝謝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