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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千部長傾訴(一)

  我和省紀委羅炳煜書記一起,從省委書記上官雲飛辦公室出來,羅書記要請我吃飯,我說算了,老婆在家裡已經做好了飯,我還要跟孩子聊天,檢查作業,改天再吃吧。


  剛離開羅書記,我的手機就震動起來,省委常委、宣傳部長千三石打來電話,問我有沒有時間,要請我吃飯。


  我很詫異,我跟他不熟,而且在內心裡對他有抵觸情緒,不想吃這個飯。再說,我已經推了羅書記,又跟他一起吃飯,這像什麼樣子。我只好說,我家裡已經把飯做好了,改天再吃吧。


  我走到車旁邊,拉開車門正要進去,卻發現千部長就坐在車裡,望著我微笑。


  這下我跑不了了,趕緊對千部長說,剛才太匆忙了,沒上衛生間,請稍等一下,馬上回來。然後,向衛生間跑去。


  我趕緊跟妻子華莉打電話,說情況有變,不回家吃飯了,請求諒解。


  妻子怒問:「你怎麼跟他攪到一起?」


  「沒有啊,他坐到我車上不走,我也沒辦法啊。」我有些委屈似地說。


  「我告訴你啊,連我們省婦聯都收到了不少告他的信,千萬不要跟這樣的人攪到一起。」


  「我知道,我保證不跟他攪合到一起。」我說。


  「吃完飯馬上回家,不要跟他磨嘰。」妻子很生氣地掛斷了電話

  我擔心羅書記見怪,就趕緊給羅書記打電話,告訴他千部長就坐在我車上,要逼我吃飯,我實在沒辦法,剛被老婆臭罵呢。羅書記大度地說,只要不動公款,要吃就吃吧。


  我心生感激,連忙說:「早知如此,應該跟您一起吃飯的。」


  「沒關係,下次再吃吧。」羅書記說。


  我回到車上,千部長開始指揮開車。


  行駛途中,我好奇地問千部長:「您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啊?」


  「我哪知道你在這裡啊,是看見了這個車。我一看是月光縣的車號,就問你司機,你的司機告訴我的。我一見到月光縣的車就感到特別親切,特別想跟月光縣的人聊一聊。」


  「謝謝千部長啊,這麼瞧得起我們這個窮地方。」


  「別謝我,我在月光縣工作的時間比你還長呢。」


  千部長帶我來到一個環境優雅、安靜舒適的地方,在一個小包房落座。


  千部長說:「你的司機我已經安排好了,今天我沒帶任何人,就我們兩個人,好好喝酒,好好聊天,怎麼樣?。」


  「行,我聽領導的。」我恭恭敬敬地說。


  菜上來了。


  我們開始悶頭喝酒,畢竟有些生疏,彼此似乎無話可說。


  「我們一個窮地方,遠離省城,千部長要多多關心啊。」我沒話找話似地說。


  「這是必須的啊,能關心的,我一定關心。」


  我望著千部長微笑,千部長又強調說:「能辦到的,我一定辦。」


  「那就謝謝千部長了。」


  「謝什麼謝,應該的啊。」千部長說。


  「您在月光縣工作過,有空回去看看吧。您榮歸故里,故地重遊,一定會有新發現,一定會有不少感概啊。」


  「好啊,我有空一定去看看,我也一直想去看看啊。」


  「好啊,月光縣歡迎您!」我說。


  我站了起來:「我敬千部長一杯,歡迎千部長到月光縣指導工作。」


  千部長也站了起來,我們碰杯后,一飲而盡。


  「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請你喝酒?」我們坐下來后,千部長問我。


  「您不是說了嗎,您對月光縣有感情,我是月光縣的代表啊。」


  「我一直想找一個有月光縣背景的,又有點身份,有點知識含量,有點個人品德的人,聊聊天,說點心裡話。」


  「這麼說,我『中槍了』?不,『中彩』了?」我故作驚訝地問。


  「差不多吧。」千部長說。


  「按您說的標準,我還差得遠啊。」我說。


  千部長沒有回應我的話,似乎有些自言自語地說:「別看我是個副部級幹部,每次出行都前呼後擁的,好像很威風,很有成就感。可這麼多年,我過得並不開心,也並不幸福。我很想找一個人說說心裡話,把多年想說又沒有說的話痛痛快快地說出來,憋在心裡難受啊。」


  「既然千部長這麼看得起我,那就請您說吧。我洗耳恭聽,並且保證嚴守秘密。」


  「好,我慢慢講給你聽。在上大學時,有一個叫郝文麗的同學愛上了我,她是家裡的獨生女,父母都是幹部,父母雙方的家族當官經商的很多,家庭很殷實。她不嫌我家在農村,家裡窮,兄弟姊妹多,一直追求我。說心裡話,她人長得非常漂亮,人也非常好,學習成績也不賴,各個年級的同學,包括碩士、博士研究生班,都有同學追求她,校外的男士們追求她的也不少。可她偏偏看上了我。我知道,我是她純潔的初戀。可能是她生長在城市,家境優越,而我是生活在農村,家裡貧窮的原因,我跟她一直有隔閡,似乎隔著一條看不見的鴻溝。所以,對她一直沒什麼感覺。為了逃避她,快畢業時,我主動要求到遠離省城的地方去任教,這樣我就到了月光縣峽光中學當了一名語文教師。」


  「當人民教師,三尺講台,教書育人,也不錯啊。」我說。


  彷彿沉浸在回憶中,千部長說:「有一次,我在山水間閑逛時,在田間地頭,碰到了一個叫肖芳的女孩子。我們四目相撞,都愣愣地望著對方,像傻了似的,一動也不動。後來我想,我們彼此純潔的初戀就是從那一刻開始的。」


  「好有詩情畫意啊。」我說。


  千部長繼續說:「我閑暇時,常常跟她一起去干農活,在山山水水間閑逛,我們開開心心玩,開開心心幹活,開開心心笑,現在回憶起來,也覺得非常快樂幸福。那是簡單的單純的快樂,也是我人生最快樂的時光。然而,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不快樂的時光總是漫長的。郝文麗來了,跟我攤牌,她說這一輩子只愛我一個人,只願意嫁給我一個人,要我跟她回去。我明確告訴她,我有愛的人,我願意在這山裡教書一輩子,我願意跟我所愛的人,在這裡生活一輩子,幸福一輩子。我謝謝她能看上我,並且這麼遠來看我,希望她回去。可她就是不聽,不顧我強烈反對,專門找了肖芳,打出給補償費、幫她家蓋房子、圓她上大學夢、給她找個好工作這四套組合拳,請求肖芳放棄我。肖芳一個農村小姑娘,哪見過這種場面,一直哭哭滴滴,就是不答應放棄我。郝文麗沒轍,她臨走時再次對我說,她這一輩只愛我一個人,只願意嫁我一個人。只要能嫁給我,不管到哪裡,不管幹什麼,當牛做馬都願意。我知道郝文麗是真心愛我,可我對她沒感覺,不愛她啊,你說我能這麼辦呢?。」


  「那後來呢?」我問。


  「我繼續跟肖芳過著開心的日子,但肖芳有一種深深的憂慮,她非常擔心,哪一天我突然飛了,留下她一個人。所以,當我們開心說笑的時候,她有時也黯然神傷,默默流淚,而我只能邊跟她擦眼淚邊安慰她。過了一段時間,來了一紙調令,調我到省文化廳工作。她知道后,忍不住嚎啕大哭。可能她預感到了什麼,哭的很傷心,哭了好長時間,我勸不下來,也跟著大哭起來,我們兩人哭得昏天黑地,感到天要塌下來了。」


  我看見千部長的眼睛裡布滿了淚花。


  「我們那個時代不是現在的這個時代,根本不能自由擇業。我無可奈何,不得不傷心地離開月光縣。分別的前一個晚上,我們兩人淚水止不住的流,我們深情擁抱,忘情親吻,把彼此的第一次交給了對方。我發誓一定會回來接她、娶她,我一定會對她一輩子好。拂曉時,她一直把我從鄉里送到月光縣長途汽車站。臨別時,她抱著我不停地哭,撕心裂肺地哭。」


  我看見千部長在擦眼淚,我沒有吱聲,繼續聽他述說。


  「我到省城剛下車,郝文麗就馬上過來跟我拿行李,我也沒問她是怎麼知道我回來的,就怒氣沖沖地問她,我們在鄉里過得好好的,幹嘛拆散我們?她一點也沒有生氣,一直跟著我到省文化廳宿舍。她說,宿舍她已經打掃得乾乾淨淨了。我沒理她,飯都沒吃,就開始跟肖芳寫信。她給我打來了晚飯,我氣呼呼地要她走,說我要跟我的愛人、未婚妻肖芳寫信。她就坐在我旁邊,看著我寫信。天很晚了,我要她走。說一個有未婚妻的大男人,不明不白跟一個女的在一起影響不好。」


  「後來呢?」我問。


  「後來郝文麗經常來,給我買好吃的東西,我當著她的面扔了;給我親手煨的湯,我也潑了。我工作一直很忙,漸漸地,給肖芳的信也寫少了,而郝文麗也好久不見了。我就想著等忙完這陣子后,再去把肖芳接來。我仍然深愛著她,她太純潔太善良太好,我不能辜負她,不能傷她的心。」


  「後來呢?」


  「有一天,郝文麗來找我,要我去吃飯,我堅決不去。她哀求我說,就最後一次,看在大學同學的份上,看在多年愛我的份上,一起吃個飯。從本質上說,郝文麗並不壞,她倒霉就倒霉在我不愛她上,倒霉就倒霉在太倔強太任性上。我只好同意了,跟她走進一個豪華酒店的包房,我驚訝地看見我的父母和弟弟妹妹們(我是老大)全部都在那裡,他們穿的全是新衣服,個個容光煥發,興高采烈。郝文麗很親切地、直接地喊我父母爸爸媽媽,我的弟弟妹妹們也很親切自然地喊她姐姐。我的這些直系親屬們七嘴八舌告訴我,郝文麗直接到我鄉里老家,說我工作忙,特委託她來看他們,還帶來了好多吃的穿的用的東西。我們家裡起初並不怎麼相信,我既沒有跟著回來,也沒有跟家裡人說過,怎麼會憑空冒出一個女朋友或者未婚妻來。後來,她拿出我們學生時代的照片和我在文化廳忙著工作的照片,一一指給我家裡人看,並向家人講我的故事,我們家裡人才信。她乾的第一件事,就是蓋房子,把我家裡的破舊房子改成一個小洋樓,以主人的身份把家裡裝修好,添置了傢具用具,並給每個人確定了住的房間。還把我父母和弟弟妹妹帶到縣城大商場,每人買了一套新衣服。帶到大酒店吃了一頓飯,我全家人開心的不得了。」


  「人家可是真愛您啊!」我說。


  「真愛我不假,可我不愛她啊。吃飯時,她給每個人夾菜,一邊看著我,一邊努力營造和諧的家庭氣氛。我一直面無表情地坐著,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時,郝文麗拉著我的手說,我們站起來,給爸爸媽媽敬杯酒吧,我一動不動。郝文麗連說三次,連拉三次,我就是不動,場面十分尷尬。突然,郝文麗撲到我母親懷裡,大聲哭起來,隨後嚎啕大哭。她應該是憋了很久的委屈,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她邊哭邊說,她對三石好,三石對她不好。由於她哭得太傷心,我的弟弟妹妹也跟著哭了起來,我的母親也哭了。還是我母親穩住了神,她擦乾眼淚,問我的弟弟妹妹,姐姐好不好?弟弟妹妹都說好。問我父親,文麗好不好?父親也說好。最後問我,文麗是不是從大學到現在一直對我好?我說是。文麗對別人好了沒有?我說沒有。文麗嫌我們家在農村、兄弟姊妹多、家裡窮了沒有?我說沒有。文麗好不好?我說好。母親問我,那你說說,為什麼對她不好?我不知道對我的親人們說什麼,難道說,我深深愛著一個姑娘,遙遠的山村,那個姑娘在痴心地等我?我這麼跟他們說,他們聽得懂嗎?他們能相信嗎?他們能接受嗎?在我思考的當兒,父親拿起筷子,猛烈抽打我,隨後用腳向我猛踢,最後拿起桌上的飯碗,使勁向我的頭砸來。這時,郝文麗死死抓住我父親的手,奪過飯碗哭著說,您別打他了,是我不好,是我配不上他,然後跑了出去。」


  我瞪大眼睛望著千部長,一動也不動。


  「我蒙了,我們全家人也目瞪口呆。」千部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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