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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公開招標私底話

  「你對公開招標怎麼看?」我的大學同學、天行健公司董事長梁剛問我。


  「什麼事情都有利有弊,對於公開招標來說,有兩件關於公開招標的事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回答說。


  「哪兩件事啊,什麼印象?」梁剛問。


  「記得我在省發改委工作的時候,我們要買一輛工作用車。單位領導要我具體辦這件事,我跑到採購中心,查了一下採購目錄,就到採購目錄對應的公司去談價格。」我說。


  「我明明白白跟這家公司說,如果不便宜,我們就換一家公司去買,我清楚地記得,當時談的購買價是23.3萬元,直接購置不符合規定,需要通過採購中心才行。」我說。


  「我就跟採購中心商量,請求他們支持辦一下手續,但採購中心堅決不同意,說我們只能報品牌,報車型,怎麼購車,向誰購車,購車價格多少,統統要通過他們談,他們負責購置車輛,我們只負責給錢提車。」我說。


  「結果,同樣的車型,同樣的公司,最後,我們花了28.8萬元,比我們自己談的貴了23.6%。我跟領導彙報時,心裡憤憤不平。」我說。


  「領導很無奈地說,沒辦法啊,只有走這個程序才合法啊,我們花的錢才經得起檢查啊。公開採購招標的東西,比我們自己談的還貴。所以,我心裡對公開招標沒什麼好感。」我老老實實說。


  「那還有一件事呢?」梁剛繼續問。


  「那就是省科技大樓公開招標了,你應該知道。當時負責具體辦事的是省科技廳辦公室的一個副主任,跟我很熟。他們制定了很詳細的規定,尤其禁止轉包,希望通過公開招標,找一家信譽好的公司,順利完成大樓建設。」我說。


  「省科技廳委託的是一家在業內很有名氣的招標代理公司,具體負責招標。一套程序下來,確定了中標的公司。從表面上看,中標的公司倒還說得過去,價格也說得過去,不是最高,也不是最低。」我說。


  「但具體結果卻讓人大跌眼鏡,中標公司的具體施工人員不是中標公司的人,這個人業內很熟悉,是借中標公司牌子中的標。中標公司除了收取幾千萬元的所謂管理費之外,幾乎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幹。」我說。


  「在具體的施工過程中,具體施工人總是扯皮拉筋,並且找各種借口加價。科技廳找中標公司理論,中標公司就推給具體施工人,找具體施工人,施工人就推給中標公司。」我說。


  「每一次加價都要履行各種複雜繁瑣的手續,工期也一再延期,省科技廳煩死了。最後的結果是,經過審計最終確定的價格,比當初最高的報價還高。」我說。


  「我記得,當時省科技廳的那位辦公室副主任,滿腔怒火地對我說,他媽的,這是什麼世道?國家的錢也是老百姓的錢,也是納稅人的錢,國家的錢也是錢,不能這麼瞎折騰啊。」我說。


  「通過這兩件事,我對公開招標並無好感。公開招標再好的『經』,也會被『歪嘴和尚』念歪。推而廣之,我們國家再好的方針政策、法律法規,總是在部分執行者中打了折扣,走了樣,使方針政策、法律法規沒有達到應有的效果,我們國家執行、落實層面的問題,不能忽視啊。」我說。


  「你是一名縣委書記,但本質上是一名學者。你能不能從理論角度上,談談對公開招標的看法?」梁剛說。


  「我哪有什麼理論啊,我只能就我自己的了解和理解說一下,公開招標是世界各國通行的一種做法,能基本實現規範運作及管理,避免暗箱操作,截斷利益輸送,打破市場壟斷,實現公開透明,保證公平公正,無疑是一種進步,肯定也是一劑良藥。但卻有不可避免的缺陷。」我說。


  「什麼缺陷啊?」梁剛問。


  「缺陷大體上表現有三點,一、公開招標實行一次性報價,沒有通過充分的競爭。有競爭實力的公司沒有充分競爭的機會,不一定在投標中能中標。這容易挫傷公司的投標積極性,不利於招標市場秩序的建立。」我說。


  「二、公開招標多以低價競爭為基礎,在具體實施過程中,中標公司會找多種借口加價。就是說先低價中標,然後再端著盤子講價錢。省科技廳科技大樓公開招標就是鮮明的例子。」我說。


  「三、公開招標評標存在一些主觀因素,可能會導致評標不夠公平。一是評標強調價格是第一位因素,而低價格往往會左右評委的傾向性。二是評委受知識結構、專業技術程度的局限,勢必會影響評標的公正性。」我說。


  「三是評委的情感因素和道德水平因素也會影響評標的公正性。四是制定標書人員受專業技術水平限制,所制標書不盡完善。五是用戶和評委的關係處理不好,也會影響公正評標。……。我對公開招標沒有什麼研究,主要是憑一些感性認識說說,我說完了,該你從實踐的角度說說吧。」我說。


  梁剛說:「我們既是同學又是朋友,我不隱瞞你。我們主要是從決策層面、技術層面、操作層面有條不紊地開展工作。首先,我們在決策層面,就開始廣泛聯絡人。對公開招標有影響的人,按照不同的類型進行聯絡,有針對性地做工作。希望有關方面、有關人員能施加影響力,以增加中標的機會。」


  梁剛說:「其次,我們還在技術層面進行了多種努力,譬如,在價格、信譽、財務狀況、業績、技術、服務、響應招標文件程度等方面進行完善,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盡量做到完美無缺,不給話別人說。」


  梁剛說:「在具體操作層面上,可以說是五花八門,讓你眼花繚亂。也可以說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說來聽聽,怎麼操作法?」


  「譬如說圍標,通常說,就是對同一個項目,通過跟自身有聯繫的多個公司進行投標,東方不亮西方亮,以增加投標的命中率。」


  「還有呢?」


  「買標,就是支付一定的費用,把參加投標的其他公司的標買過來,也可以把自己的標賣給其它的公司。別小看買標賣標,如今卻發展成了一個灰色的產業鏈,發達得很呢。」


  「繼續說。」


  「串標,投標人之間的串通、投標人與招標人或招標代理人之間的串通,還有投標人與評標專家的串通等等,就是通過各種串通,使招標結果向自己有利的一方傾斜。」


  「名堂真多啊,還有嗎?」


  「當然有。掛靠,這你應該知道了,自身實力不濟,掛靠一個有實力的公司投標,通俗地說,就是借牌子。大樹底下好乘涼嘛。」


  「還有嗎?」


  「有。轉包,自己中標后,轉包出去,賺取一點轉包費,或者說,提取一點管理費。或者,別人中標后,再轉包給我們。」


  「還有沒有?」


  「有啊。棄標,就是說服競爭對手放棄競標。或者,被競爭對手說服,自己放棄競標。當然,無論誰說服誰,一般是有經濟補償的。」


  「還有嗎?」


  「有啊。綁標,就是在投標的過程中暴力介入,採取恐嚇、脅迫、暴力等手段,以達到中標的目的。一般不常見。」


  「還有嗎?」


  「有。霸王標,就是無論怎麼努力,無論合理不合理,都是內定的那家公司中標,其它參加競標的公司,都是瞎子點燈白費蠟。換句話說,就是做做樣子,逗你玩的。」


  「還有沒有啊?」


  「有啊。陪標,就是陪『太子』讀書。所謂陪標,就是在某項目進入招投標程序前,招標單位已經確定了意向單位,然後由意向單位根據投標程序要求,聯繫關係單位參加邀標,以便確保意向單位達到中標目的的舉動。」


  「還有嗎?」


  「還有其它種種方式,我就不一一說了。總之是,通過多種途徑,多種方式的綜合運用,盡量提高中標率。」


  「你說的好複雜啊。」


  「是啊,不進這個門,哪能知道這麼多門道呢?」


  「還有什麼門道?」我問。


  「總之,投標人會通過種種辦法爭取中標。如果中標后,如果是我們的公司中標,我們最主要的事,就是要保質保量完成任務,絕不偷工減料,絕不以假充真,絕不以次充優,這是信譽問題,也是我們的底線,絕對不容許有半點馬虎。」梁剛說。


  「有時,明知道項目賺不了錢,我們也要這麼做。我們是真槍實刀幹事創業的,不是江湖混混,不是江湖騙子,必須按照招標單位的要求,必須按照協議或合同,把項目做完,做好。」梁剛說。


  我們喝著茶,梁剛問我:「你對凌河大橋重建工程怎麼看?打算採取什麼方式確定建設單位?」


  我回答說:「凌河大橋肯定要重建,你的重建想法很符合我的思路,我希望由你這樣信得過的人來干此事,我希望必須要在保證質量的前提下,加快完成重建工作。至於如何確定建設單位,我還要跟我的同事們商量一下。」


  我說:「我個人的看法是,不走原來的由市委直接確定建設單位的老路,也不走我的前任書記向全國乃至世界公開招標的舊路,看能不能走邀請招標的新路,就是有限競爭性招標。」


  我說:「這樣做最大的優點是,需要的時間短,費用低。不管走什麼路,必須保證程序上合規,能拿到桌面上來說。你可能要按相關職能部門的要求,提供各種資料,我們也要走完各種程序……。」


  「行啊,我保證按縣委、縣政府的要求辦,儘快還你一座月光縣人民通向美好未來的金橋。」梁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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