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處理嫖娼官員(二)
縣委常委會開始討論官員**的問題。
縣紀委副書記兼監察委副主任(原監察局局長)戴希望詳細彙報了調查了解到的情況。
大家開始發言,都說這事弄得滿城風雨,不處理不行,但怎麼處理,都哼哼哈哈不著邊際。
我笑著問紀委書記劉勇剛:「根據《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黨員幹部**怎麼處理?」
「根據第十一章第一百二十七條規定,與他人發生不正當性關係,造成不良影響的,給予警告或者嚴重警告處分;情節較重的,給予撤銷黨內職務或者留黨察看處分;情節嚴重的,給予開除黨籍處分。」劉答。
我問戴主任:「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務員法》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務員法實施細則》,公務員**怎麼處理?」
「《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務員法》第九章第五十三條十二款把參與或者支持色情、吸毒、賭博、迷信等活動列為公務員禁止行為。第五十六條把公務員處分種類分為:警告、記過、記大過、降級、撤職、開除。」
「這麼說有六種處分可供選擇了?」我問。
「是。」戴主任回答。
我問縣委常委、政法委副書記、公安局長文勝天:「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公民**怎麼處理?」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第三章第六十六條的規定,賣淫、**的,處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並處五千元以下罰款;情節較輕的,處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罰款。」文局長說。
我故意漫不經心地說:「事情明擺著,條例明擺著,我們怎麼辦呢?」
縣委副書記、縣政法委書記趙程大說:「條例和法律是死的,人是活的。兩人既已認了錯,都表示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根據黨的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原則。我建議,給予兩人黨內警告處分,行政記過處分。」
宣傳部長桂學平說:「**之事,鬧得沸沸揚揚,如處理太輕,不利於對外宣傳,不利於我縣精神文明建設,我的意思是,是否能把處分加重一點,以儆效尤?」
我對紀委劉勇剛書記說:「怎麼處理,是你們份內的事,你總得拿一個意見吧。」
劉書記說:「我們紀委監察部門議了幾次,認識還沒有最後統一,大多數傾向於黨內嚴重警告或開除黨籍處分,行政處分方面是降級或撤職或開除。」
我問組織部、統戰部部長諸葛謹:「你的意見呢?」
諸葛謹說:「黨紀方面,留黨察看;行政方面,記大過。治安方面,請文局長處理吧。」
我問縣委副書記、縣長馬志:「你的意見呢?」
馬縣長說:「這兩名同志都是擔任多年領導工作的同志,他們放鬆了學習,放鬆了對人生觀、世界觀的改造,真是讓我很痛心哪。」
馬縣長說:「我的意思是,念他們是初犯,不能一棍子打死,要給他們一個改正錯誤的機會,但必須充分認識到,他倆犯錯誤的性質是嚴重的,影響是惡劣的,不處理是絕對不行的。因此,我建議,給予他倆黨內嚴重警告處分,行政記大過處分……。」
大家開始很熱烈地討論。
該我表態了:「馬縣長說得好,兩人犯錯誤的性質是嚴重的,影響是惡劣的,不處理是絕對不行的。但鑒於紀委、監察部門內部意見不一,常委會成員的看法也不一致。我建議,由紀委監察部門繼續調查、研究、討論,根據方方面面的條例,拿一個具體的意見,報常委會最終研究決定后執行。」
會議剛結束,劉勇剛書記就請示我怎麼處理,要我給一個明確的意見,他們好據此操作。
我笑著說:「這本是你們紀委監察部門的職責,你們為什麼不先拿一個意見,供我參考呢?」
劉書記說:「對於如何處理他倆,我們承受著太多的壓力,打招呼、施加影響要我們高抬貴手,放他們一馬的人特別多,我們幾乎要吃不消、頂不住了。」
我說:「我們憑黨性、憑良心說,你覺得需要放他們一馬嗎?」
「這也是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我負責紀委監察工作以來,總有人反映他倆的問題,也總有人干預說情,我們頂住壓力查了一下,但總是事出有因,查無實據。憑我的直覺判斷,這倆人絕對有問題。」劉書記說。
「但這兩人善於走旁門左道,跟市、縣的領導稱兄道弟,打得十分火熱。還時不時放出風來,說我們是狗捉耗子多管閑事,我們心裡憋了一肚子氣,覺得特別特別窩囊。」
「那你們為什麼不充分抓住這個有利時機,殺一殺他們的威風,替百姓主持一下公道呢?」
「我們需要有人撐腰,替我們扶正脊梁骨。」
「需要誰撐腰?」
「你啊,中國共產黨月光縣委書記。我們不要你表面撐腰,而是要從骨子裡,替我們撐起一把大傘,給我們遮風避雨,好讓我們從容完成自己的使命……。」
「什麼使命?」我問。
劉書記嚴肅地、一字一頓地說:「嚴明黨紀國法,替——天——行——道——。」
「好吧,讓我們打掉他們的門牙,拎斷他們的脖子。」我下定了決心,毅然決然地說。
劉書記走後,我叫來了桂部長,直截了當地說:「我們這次處理兩人,一定要陽光操作,如實報道。請您盡量聯繫中央的、省市的記者們,告訴他們我們開常委會的具體時間,隨時歡迎他們採訪,我們將為採訪提供一切便利……。」
我又給高迎春打了電話,希望聯絡更多的媒體,讓他們到月光縣採訪,作深度跟蹤報道……。
為了防止干預說情,我關閉了手機,把我的行蹤告訴了縣委辦公室主任王庭,然後和程華國秘書一起消失在茫茫群山之中。
這是難得的休閑時光,在這大自然的懷抱中,我和程秘書從容地在山間散步,傾聽林中鳥兒的聲音,傾聽清清的流水聲,傾聽太陽在清風的陪伴下,從茂密的樹葉中灑下的斑斑點點聲,傾聽我們放聲喊叫在曠野中傳來的回聲……所有的雜念彷彿一掃而空,我感到我心靈的天空一片澄碧!
這是一個比較古仆的小村落,依山就勢稀稀落落散布著一個個房屋,從山上往這邊村落看,村落掩映在樹叢中,只有飲煙無言地從樹叢中升起,隨風而去。
這裡還沒有通電,也沒電話,沒手機信號。夕陽西下時,我、程秘書和程秘書熟悉的房東一起享用了我們帶來的酒和一些滷菜,純潔無瑕的月光撫摸著我們,滿天繁星照耀著我們,大山深處的天籟聲伴隨著我們……。
借著月色,借著這種在大都市怎麼也找不到的月色,我奢侈地沉睡了。
咚咚咚的敲門聲,伴隨著曠野中狗的此起彼伏的狂叫聲驚醒了我,房東打開了門,王庭主任進了門,拿著手電筒對著我亂晃。我問出了什麼事?王主任喘著粗氣,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老婆不停地往縣委打電話,說有急事找我。
「你說我有事不就完了嗎?何必摸黑走這麼遠的路辛辛苦苦地來找我呢?」我望著王主任操心的樣子,有些心疼地說。
「我是這樣說的,可你老婆說一定要找到你,還在電話里哭,好像很著急,很傷心,很害怕……。」王主任說。
看樣子,我無福享受這大山深處如天堂般的景緻了。我只好謝別房東,汽車在山野中、在沉沉夜色中顛簸著,艱難地往回走。
我有些焦急,打開手機,等著信號出現。
大約凌晨五點多鐘的時候,手機終於有信號了。我趕緊往家裡打電話,我妻子華莉一聽是我的聲音,立即放聲大哭起來,我讓車停下來,邊下車邊問怎麼回事。
妻子責怪我不該關機,說昨天下午,從月光縣來了幾個人,給家裡送了好多東西,有我們全家三口人的高檔服裝、煙酒、滋補品、小孩玩具,還有一個密碼箱,裡面全是錢。妻子不要,來人說跟我說過的,我知道此事。
我問來的是什麼人,妻子說來人中有一個姓柳的,他希望我高抬貴手,放他一馬,別把他逼到絕路上去。妻子堅決不要這些東西,可那些人堅決要給。說了這些話,放下東西就走了。
妻子哭著說:「別干那個什麼破縣委書記了,回來吧,省得我們整天提心弔膽的。」
我安慰妻子說:「別哭,別怕,這東西一點也不能要,我馬上跟梁剛、高迎春打電話,讓他們幫忙把東西送到省紀委去,你一定要記住,讓紀委打個詳細收條,你一定要把收條保管好,最好複印幾份,多放幾個地方……。」
妻子問我何時回家,我說說不準,不過,我已跟梁剛說了,讓他把你接到這裡來看看。你跟他一起來吧,讓我好好看看你……。
我說:「不要怕,沒什麼大不了的事,要放堅強些,和女兒一起,放鬆心情,去迎接清晨的霞光吧。你們母女倆走在清晨的人流中,一定是最幸福、最快樂的……。」
我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睏倦襲來,我又沉沉睡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程秘書叫醒了我,我聽到了嘈雜的聲音,朝窗外一看,黑壓壓的人堵住了縣機關大樓,高舉著橫幅,上書「徹查貪官、流氓柳順平」、「嚴懲貪官、流氓柳順平」、「打倒貪官、流氓柳順平」……。
王庭主任告訴我,來人都是柳樹鄉的,他們堵住了機關所有的出入口,致使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並且是越聚越多。
馬縣長要求公安部門驅散群眾,開出一條通道,便於人員和車輛進出。目前,公安幹警、防暴警察已嚴陣以待,因擔心激化矛盾而沒有採取行動。好多記者已到現場,正在採訪有關人員……。
我大吃一驚,趕緊讓王主任跟政法委和公安局打電話,要求慎用警力,不要人為激化矛盾。要信訪局跟群眾代表做工作,讓群眾離開。要相關部門不要干預記者的採訪,以免添亂。王主任打完電話后對我說,群眾指名道姓要見我,否則絕不離開。
我看了看錶,現在是上午十點多鐘,就向王主任作了兩條指示:一、讓信訪局繼續跟群眾做工作,要他們相信黨和人民政府;二、要求政法委和公安局在採取行動前,一定要先通知我,沒有我同意,千萬不要採取行動。
我要王主任把我的意見傳達下去,在十二點半鐘準時跟我打電話。
隨後,我關閉了手機,和程秘書一起跑到程秘書家裡,靜觀其變。我不想在這個時候出場,這不是出現的最佳時機,我在思考,我在等待,等待出場的最佳時機。假若現在出場解決不了問題,那我就沒有任何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