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抓捕歹徒
派出所恢復了寧靜，副所長程華國將我帶到所長辦公室，給我倒了茶，並拿了乾淨的衣服讓我換上。
歹徒狠毒，刀子從我的左肩膀一直劃到肘關節下方，接近左手腕，肘關節的骨頭好像划傷了，血流了不少，醫生給我清洗、消炎、包紮后，用紗布套在我的脖子上，將胳膊吊在胸前。
我的手臂在抽搐，好像有無數個小蟲在裡面蟄我。我咬緊牙關，汗水打濕了剛換的衣服。
「常書記，要不要休息一下？」程華國副所長問。
「不，謝謝。」我擺了擺右手。
所長辦公桌玻璃下面有全縣各單位電話號碼錶。我撥通了縣委辦公室的電話，找縣委常委、縣委辦公室主任王庭，接電話的人說在開緊急常委會。我問研究什麼事，回答說是幹部人事問題。
這太過份了，憤怒之情湧上心頭。
大概是他們得到了我今天到任的消息，就趕緊開會，想搶在我到達之前提拔任用一批幹部，賣個人情，從而給我的工作帶來阻力。
我正想讓代理縣委書記、縣長馬志取消常委會，轉而一想，不妥。人家這麼急著開會，你讓他停止開會，這不明擺著給他難堪嗎？人還沒到，關係就搞僵了，以後怎麼共事？
我沉思了一會兒，猛然想起了釜底抽薪之計，禁不住有些得意。
我再次撥通了縣委辦公室的電話，找縣委副書記、縣政法委書記趙程大，接電話的人說在開緊急會議，不能叫。我說我是省委的，有急事找。
接電話的人不敢怠慢，馬上叫了趙程大副書記。我開門見山地告訴他，我是月光縣新任縣委書記常小剛，向他簡單講了一下遇到歹徒、讓六峰山鎮和派出所追捕的情況。
然後，我毅然決然地說：「人命關天，刻不容緩，請你立即和分管公安的副縣長、縣公安局長文勝天同志一道，馬上調集力量，沿途追捕歹徒，一個也不能讓他跑掉。同時，組織一個調查組，調查這些歹徒的所作所為，將他們繩之以法。」
「您能不能跟馬縣長說一下，我們正在開常委會，研究幹部任免問題。」趙書記說。
我答應跟縣長說，我又請他把宣傳部長桂學平同志叫過來接電話。
我對桂學平部長說：「請你立即和分管衛生、民政的副縣長一道，組織衛生戰線的同志去搶救傷員，組織民政戰線的同志去慰問乘客，組織本部門的同志去深入一線採訪，作好跟蹤報道。」
我要桂部長去把王庭主任叫來。
我對王庭主任說：「我是新任縣委書記常小剛，我已到月光縣，請立即停止開會，安排好我工作和休息的地方，然後，在縣委等著我。」
「您在哪？要不要我派車去接您？」王主任有些焦急地問。
「不用。我馬上就到縣委。」我回答。
「您是不是跟馬縣長說一下？」王主任說。
「可以，你請馬縣長來接個電話吧。」我說。
我料定縣委緊急常委會開不下去了，該給馬縣長一個台階下了。馬縣長接電話后，我從容不迫地說：「我是常小剛，我在來月光縣的路上遇到歹徒，受了傷。我已要求縣委有關領導同志組織力量抓捕歹徒，人命關天，時間緊迫，我來不及跟您商量，請您諒解……。」
忙完了這些，我悄悄鬆了一口氣，開始喝茶。帶著清香的茶進入腹中，我感到有些舒暢。
「您有什麼要求嗎？要不要送您上醫院？」程華國副所長問。
「不要。」我回答。隨後向他問了一下派出所包括全縣公安戰線的情況，他毫不隱諱地告訴我，主要是經費不足，導致幹警的工資不能按時發放、裝備差。追捕疑犯時，車總是在半路拋錨，眼睜睜看著嫌疑犯跑掉。
程華國副所長告訴我，由於經費緊張，導致公安戰線一些部門想方設法搞錢，出現了徇「錢」枉法的現象，使人民警察在群眾中的威望降低……。
「我剛來，你還不了解我的低細，就跟我說這些，你不怕打擊報復，給你『小鞋』穿嗎？」我笑著問。
「不怕。」程所長坦然回答。
「為什麼？」
「省委派來的幹部素質都很高，我告訴真實情況，以引起重視，只會得表揚，怎麼會有打擊報復呢？再說，我難得跟您這樣的領導說上話，碰巧有這麼好的機會，我怎麼能不說呢？」
「那我就代表縣委謝謝你了。」我說。
「不用謝。」程所長說。
「你這裡還有車嗎？」我問。
「估計沒有，三輪摩托車行不行？」
「行，只要是車都行。」
不一會兒，程所長開著一輛三輪摩托車回來了，我問有沒有人值班，他說安排好了。
我放下心來，跨上這輛破舊的、突突直叫的三輪摩托車：「走，到鎮上轉一圈，然後到縣委去。」
在凸凹不平的山路中，摩托車嚎叫著向前。
共產黨月光縣委書記就這樣向著目的地進發。
經過約兩小時的顛簸，摩托車到了縣委大院門口，門衛不讓進。
「這是常……。」程所長剛要說什麼，被我攔住了。
我站在欄杆外面，打量著這座大樓，心中百感交集、感慨萬千！
「你去縣委辦公室，叫王庭主任下來。」我對程所長說。
程所長揚了揚公安局的工作證，大步進了大院。
王庭主任急匆匆跑了過來，一臉真誠地說：「常書記，您來了，您來了太好了，我們就盼著您來啊。」
我對程所長說：「你回所里去吧，謝謝你，你辛苦了，有事可以隨時來找我。」
我跟程所長握手道別後，王主任把我帶到三樓東頭的辦公室，讓人倒茶，叫我稍坐。
不一會兒，王主任帶著醫院副院長和兩個醫生進來了，他們解紗布、消炎、上藥，又纏紗布、量血壓忙活了一陣子。
我再次感到鑽心的疼痛。
「要不要住院？」見我痛苦的表情，王主任關切地問。
「不要。」我說。
此時非常時期，不說還挺得住，就是挺不住，我也是不會住院的。
醫生走後，王主任問我，要不要同常委們見面，我說可以，但僅限在家裡的，不要通知組織抓捕歹徒、搶救傷員的領導。
縣長馬志等常委們一一來了，寒喧了幾句后，一起來到常委會議室。
我簡單地講了一下途中遇險的情況，然後說：「我們現在成立追捕歹徒總指揮部，由馬志同志擔任指揮長，其他常委擔任副指揮長，王庭同志擔任秘書長，我擔任政委，怎麼樣？」
大家都說沒意見，我便對王主任說：「請立即通知抓捕歹徒的領導，把我們成立指揮部的情況告訴他們，要他們盡一切努力抓捕歹徒，如歹徒負隅頑抗，就地正法。有什麼困難，立即提出來，我們將舉全縣之力支持他們……。」
馬縣長說：「你出行真是隆重啊，省里所有領導都為你送行，這是聞所未聞的新鮮事啊，這是我們月光縣的光榮啊。」
「哪裡啊，我到現在都搞不懂，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心裡很不自在啊。」我說。
現在真是一個信息發達的時代，省領導清晨為我送行的事，很快就傳到月光縣來了。
已經是下午六點多鐘了，王主任給我們弄來了盒飯。在吃飯的當兒，六峰山鎮派出所報告說，長途客車已經找到，5名歹徒已逃進深山。有一名乘客犧牲，兩名乘客暈過去了，多名乘客受傷，請示怎麼辦？
我讓馬縣長拿主意，馬縣長要我拿，一些常委們和工作人員都看著我。我知道，此時的一舉一動非常關鍵，這將直接影響到我是否能在月光縣站住腳，直接影響到我今後的工作，我必須沉著冷靜，果斷決策。
我問六峰山鎮派出所所長歐陽開，跟趙程大書記他們帶領的大隊人馬匯合了沒有，他回答說還沒有，但趙書記他們馬上到。我讓車子往縣城方向開，與趙書記匯合后交給趙書記。
我又跟趙書記打電話說：「把車帶到縣醫院，先給受傷人員看病，對所有乘客進行登記，照相，做好筆錄，留下地址和聯繫方式后，可以放他們走。那個犧牲乘客的遺體先放殯儀館，等我們完成了烈士申報等工作后再處理。」
我說：「你告訴他們，月光縣縣委書記向他們道歉，沒能及時保護他們，讓他們受驚受苦了。被劫財物在抓捕歹徒后，如數還給他們……。」
不一會兒，趙書記報告說，長途車已接到，正以最快速度往縣城趕。山高林密，警力有限，難以形成包圍圈，圍捕困難。
我對王庭主任說：「通知全縣所有機關幹部，帶上防護工具，加入圍捕行列。通知縣公安局指揮中心指揮全縣所有幹警參戰，讓縣中心通知市指揮中心，建議組織全市警力參戰，請武警部隊及其他駐軍部隊協助，無論如何，要抓緊時間，圍住歹徒，最終抓捕歹徒，不能再讓他們為非作歹……。」
我繼續說：「通知所有參戰單位，搞好本單位參戰人員的後勤供應工作，不能讓他們餓肚子，要特別注意安全。」
布置停當后，我喝了喝茶。我知道，由於我攪黃了任免幹部的緊急常委會，馬縣長肯定心中不悅，於是就很誠懇、很虛心地問馬縣長：「我這麼做對嗎？」
馬縣長望了望我，沉思了一下，表情挺複雜地說：「對，對。」
我繼續說：「我初來乍到，什麼都不熟，什麼都不懂，還請您多多關照。」
馬縣長連連點頭。
我又跟其他常委們聊起了天。
這時，縣公安局指揮中心報告說，市裡已緊急成立了抓捕指揮部，由市委常委、市政法委副書記、市公安局局長姚年同志統一指揮抓捕行動。
看來，我這個指揮部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我跟馬縣長商量了一下后說：「都回去休息吧。」
王主任把我帶到住地，我一下子就躺在床上，衣服沒脫，澡未洗，帶著一身泥草、灰塵、臭汗、血跡，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