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求見」省紀委書記
一直鍥而不捨地跟省紀委辦公室聯繫，想見一下省委常委、省紀律檢查委員會書記羅炳煜同志。不知道他是因為工作很忙還是因為覺得見我這樣的「小人物」沒有必要，所以一直見不著。
在我的不懈努力下，省紀委辦公室終於來電話了，問我有沒有時間，說羅書記可以見我。我立馬回答說有，然後快速向省紀委走去。
羅書記是中紀委「空降」的幹部，隻身一人到我們省來，我相信他跟我們省沒什麼瓜葛，尤其是在個人利害得失方面。他在中紀委長期負責辦案，應該屬於職業紀檢幹部。我還聽說，他為人比較正直，剛正不阿，有比較豐富的辦案經驗。還比較低調謙和，並不像傳說中的「黑臉包公」，不易接近、不易交流。
秘書引我進了羅書記辦公室。
「不好意思啊，小剛。不是我不想見你，而是最近實在太忙了，全省反腐面臨的形勢十分嚴峻，我都忙的有些焦頭爛額了。要不是你一直要求見我，秘書不斷提醒我，我還差點忘了見你了。」羅書記笑著說。
我趕緊恭恭敬敬地說：「實在不好意思，打擾書記了。」
「沒關係啊。你馬上走馬上任，還想著到我們紀委來，紀委也應該謝謝你啊。你不知道吧，一些走馬上任的官員很少到我們紀委來，有些人還繞道走，生怕沾染了『火星』。」羅書記笑出聲來。
「您這樣說，我就更不好意思了。」
「小剛，你見我有什麼事嗎？不要拘束，你想說什麼就儘管說吧。」
「首先，我很感謝羅書記能擠出時間見我。其次，我還想跟羅書記訴訴苦，不知道書記願不願意聽？」我有些誠惶誠恐地說。
「不是說了嗎，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管你訴什麼苦，我都願意聽？」
「謝謝書記！我向書記彙報一下，為了能儘快熟悉情況，不給省委丟臉，我走訪了在月光縣工作的前幾任縣委書記，又找其他人員了解了月光縣的一些情況。給我的感覺是，月光縣情況相當複雜，可能涉及到了大量的腐敗問題，有些可能超出了月光縣的範圍，我需要省紀委的大力支持，否則，否則，我的工作將很難開展。」我小心翼翼地說。
「反腐倡廉是我們的專項工作，你放心，凡是在我們紀委職責範圍內的事，我們一定會盡心儘力，並且全力支持你。」
羅書記回答的這麼乾脆，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我有些拘束的坐著，想著再說些什麼。
「到我們紀委來，是別人建議的，還是你自己主動要來的？」羅書記問我。
「沒人建議啊，是我自己主動來的，我覺得無論如何要來一下。」
「哦。」羅書記沉吟了一下，問：「你想聽我說句真心話嗎？」
「當然啊，求之不得啊。」省委領導能跟我這樣的「小人物」說真心話，我還真有些受寵若驚。
「說實在話，我對派你到月光縣去，是懷著深深的憂慮的。」
「為什麼啊？」我瞪大眼睛，愣愣地、不解地望著羅書記。
「我查看了你的簡歷，你幾乎沒有基層工作經歷，更無基層工作的經驗。你也沒主持過任何一個部門的工作，更談不上有與人打交道的經驗。到這麼複雜，這麼偏遠，這麼重要的崗位上去，能否履職，履好職，實在讓人放心不下啊！」
「是啊，連我自己都感到奇怪，幹嘛要我去？我還不知道能不能幹好。我要是干不好，不是更給省委丟臉嗎？省里一連派了四位書記，任期未滿都回來了，這不是讓人笑話嗎？」
「事前，上官書記跟我溝通了想法。我當時就提出了我的擔憂。上官書記跟我說了一些對你的看法，說了很長時間，最後的看法是，上官書記的原話是：『我看這小子很有頭腦，有幹勁，能行』。」羅書記說。
「上官書記最後很誠懇、很語重心長地對我說，給年輕人一個天地，讓年輕人去闖吧。不闖一下，他們怎麼能成長進步呢？所以，在開常委會時，我沒說什麼，對你是投了贊成票的。建議你爭取見一下上官書記，看他有什麼話對你講。」羅書記說。
「謝謝書記！謝謝書記跟我說這些！我一定爭取見上官書記。」
「這就好。」
「羅書記，您是省委領導，我是省委領導下的貧困地區的縣委書記，能不能給我作一些指示，提一些要求啊？」
「好，你不說我也要給你提出要求，提請你一些注意事項。先給你提幾條要求。第一，要廉潔自律，身正不怕影子斜，千萬不要貪。當官就不要想著發財，想發財就不要去當官。千里之堤，毀於蟻穴。有貪的想法和心存貪了不會查到自己的僥倖都是不對的。請你切記，切記！」羅書記說。
「我們很多很有能力、很有前途的幹部就是因為不在意小貪而釀成大禍的。你是黨風廉政建設第一責任人，你一定要模範地做到廉潔自律，帶個好頭，做個好榜樣。再說，你們兩口子都是國家公務員，收入再怎麼不高，養活你們三口之家也是毫無問題的啊，有貪的必要嗎？」羅書記說。
「我在中紀委辦了那麼多案子，總是問那些人，你們貪這麼多錢幹什麼啊？生不能帶來，死不能帶走。難道國家給你們的還不夠嗎？貪那麼多，整天讓自己提心弔膽，生怕那一天『東窗事發』，活得一點也沒有生活質量，這犯得著嗎？」羅書記說。
「第二，遇事要冷靜，越複雜的事越要冷靜，千萬不要激動，尤其在月光縣，那裡的情況你去了就會感受到，非常微妙，非常複雜，非常不盡如人意。你一定要小心謹慎，凡事要想清楚，考慮好了再去說，再去做。」羅書記說。
「第三，做出決定前，尤其是集體研究決定事項時，要事先跟相關人員商量，盡量多徵求他人的意見，儘可能多彙集你認為是正確的意見，不要事先說出你的想法，否則，其他人都不好表達意見，容易產生消極情緒，給工作帶來阻力。」羅書記說。
「第四，要學會跟方方面面的人打交道，儘可能處理好方方面面的關係。尤其是跟省里、市裡的關係。當然，我這麼說不是讓你無原則的遷就、奉迎，內心是要有底線的，有原則的，『同流合污』的事千萬不要去干。」羅書記說。
「謝謝書記，書記的提醒，我一定銘刻在心。」我說。
「還有三點，我要提醒你一下。一是關於生活作風問題。我在中紀委查處的一些幹部，幾乎百分百男女關係混亂，不健康。玩小姐、找情人、包二奶，比比皆是。請你務必注意，千萬不要干這事。」羅書記說。
「一旦幹了，就離貪腐不遠了，離『進去』也就在咫尺之間了。你很年輕，遠離家庭，又在縣委書記這個崗位上，投其所好的大有人在，你尤其要格外注意，尤其要格外嚴格要求自己。」羅書記說。
「二是不要賭博。打麻將、鬥地主，還有其它一些賭博方式，節假日家庭聚會，適當玩一下，不傷大雅，未嘗不可。但千萬不要在日常交往中賭，只要一賭博，那就很危險了。無論怎麼說，即便在月光縣，縣委書記崗位還是很誘人的，可以說是『炙手可熱』，你要牢牢記住啊！千萬不要沾染這種壞風氣。」羅書記說。
「還有就是喝酒，喝多了容易誤事，一定要控制自己。在基層工作，不可能不喝酒。但中午一般不要喝酒，晚上喝酒時特別要注意對象和場合，酒量也要控制，要學會適度，適可而止，千萬不要一醉方休。」羅書記說。
「我在中紀委查處的一些幹部，就是因為喝酒多誤的事，瞎說話，瞎表態，瞎點頭，瞎承諾。瞎激動，瞎躁動，瞎衝動，瞎莽動。弄的一發不可收拾，最後砸了自己的腳。」羅書記說。
「當一個縣委書記好受拘束啊，這要注意，那要注意。這也不讓做，那也不讓做。」我裝得有些「委屈」地說。
「我告訴你，這只是最低限度的要求。如果連這幾點都做不到，你還當什麼縣委書記，乾脆辭職回家算了。」羅書記嚴肅地對我說。
「我記住了，羅書記，您放心吧。」我有些感激地望著羅書記。
「你來之前，我對你能否很好履職信心不足。這次，你能主動堅持到我這裡來，跟我做一些交流，我似乎有了一點信心，希望上官書記沒有看錯人啊。」
「請羅書記放心，我一定好好乾，不給省委丟臉。」我心裡有些溫暖，堅定地說。
「僅僅不給省委丟臉是不夠的，你要對得起那裡的百姓，你要讓那裡的百姓對我們的黨，對我們這個國家有信心，你要帶領他們驅散一個個陰影，讓他們心裡充滿陽光，走向一個更加美好的未來！」
「謝謝書記，我一定努力按您說的要求去做。」
「你還要對得起你的家人和親朋，讓他們因為有你而引以為豪。」
「謝謝！我盡量不讓他們失望。」
我和羅書記都喝起了茶。
「你的擔子不輕啊！如果你不到我這裡來，我的感覺是，你的難度是不可想象的。」羅書記笑了。
「那麼現在呢？我來了以後呢？」
「依然覺得你擔子很重啊!你必須負重前行啊!」
「我不敢說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但我敢向您保證，我在縣委書記崗位一天，就干好一天。我不敢說做一個出色的縣委書記，但我敢說，履好職，盡好責，竭盡全力去做一個稱職的縣委書記。」
「好啊，好啊。說的好，還要做的好啊。」
「請書記看我的行動吧。」我有些自豪地說。
我幻想著像一隻海燕，在烏雲和大海之間，在狂風暴雨中，高傲的飛翔！
「行啊，那就看你的行動吧。」
「能不能把您的手機號告訴我啊？」我十分誠懇地望著羅書記說。在黨政機關電話號碼簿中，領導的手機號是不會印上去的。
「可以啊。你記一下。」羅書記說。
我記了下來，接著問：「可不可以告訴我微信號啊？」
我知道，一些領導們寧願告訴下屬們的手機號，也不願意告訴微信號。大概是微信里有一些真實的想法和感慨，讓下屬們知道不太好的緣故吧。
羅書記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
我掏出手機，掃了掃羅書記的微信二維碼，請羅書記添加我，羅書記同意了。
「有空請羅書記到月光縣指導工作。」我熱情邀請道。
「行啊，我有空一定去看看你。」
「我去了以後，可能要換一個當地的手機號。到時，我會在微信里彙報給您，還麻煩您存一下，省得我打電話彙報工作和思想時，因為陌生電話，您不接。」
「原來號不好用嗎？幹嘛又換號？」職業的敏感驅使著羅書記，他立即問我。
「我在那裡，電話肯定很多，用省城號，話費怎麼受得了啊。再說，那地方又窮，縣委書記就那麼一點點工資，還要養家糊口，您又不讓我貪，不節約不行啊。」我有些嬉皮笑臉起來。
羅書記哈哈大笑。
我也放聲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