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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拍板建橋

  「你再打算怎麼辦?」我將紙巾遞給第二任縣委書記游有餘,關切地問。


  游書記接過紙巾,擦了擦淚水,接著說:「但我沒有趴下,而是堅定地站著,為改善月光縣的環境而奔走。月光縣有一條大凌河,河水穿城而過,給兩岸人員往來帶來不便。縣裡經請示上級批准立項后,決定建一座收費凌河大橋,以取代很久以前建的那個老舊的、通行能力嚴重不足、安全係數不高的那座橋。」


  游書記說:「這也是幾屆縣委、縣政府想建而沒有建的,是群眾企盼已久的。凌河大橋總投資約9.6億元,資金採取『向上面要一點,自己籌一點,向銀行貸一點,建設單位墊一點』的辦法解決。」


  「這是好事啊。」我說。


  「是啊,可把好事辦好不容易啊。你不知道,在月光縣,辦一件好事有多難?」


  「怎麼難啊?」


  「做出建橋決定不到一小時,找我要求承包工程的人就一個接一個,一批接一批的來,我的手機和辦公室的電話也一直響個不停。省、市、縣條條塊塊、方方面面都有人跟我打招呼,都是有『來頭』的。」游書記說。


  「要麼是對我的『政治前途』有影響力的,要麼是對月光縣相關工作能施加影響的。當然,還有一些是老同學老朋友,他們自認為跟我關係不錯,認為我會幫忙。」游書記說。


  「你打算怎麼做?」我問。


  「假若是你,你會怎麼做?」游書記忽然問我。


  「關鍵是你,而不是我。」我笑著把球踢了過去。


  「你猜猜。」他直視著我。


  「那我怎麼猜得著?」


  「沒關係,你猜試試看。」


  我開始猜了:「給工程質量最好、價格最低、時間最短、信譽最優的公司做?。」


  「不。」


  「給能給月光縣帶來最大利益,主要是經濟、政治利益的單位或個人去做?」


  「不。」游書記依然斬釘截鐵地說。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打算給誰做?」我有些懵了。


  「你再接著猜啊。」


  「給權最大的人推薦的公司做?」


  「不。」


  「給跟自己關係最好的人做?」


  「不。」


  「給欠人情債最大的人做?」


  「不。」


  「給能給自己帶來最大政治利益的人做?」


  「不。」


  「給能給自己帶來最大經濟利益的人做?」


  「不。」


  「給給自己業務費或者說回扣最多的人做?」


  「不。」


  「給自己的親戚做?」


  「不。」


  「給你的替身替你自己做?」


  「不。」


  「給你自己的紅顏知己做?如果有的話。」


  「不。」


  「你有紅顏知己嗎?」我笑著問。


  「當然有。你別打岔,接著猜。」游書記說。


  「給你的情人做?如果有的話。」


  「不。」


  「你有情人嗎?」


  「無可奉告。別打岔,接著猜。」


  「給有黑勢力背景的人或者對你人身安全威脅最大的人做?」


  「不。」


  ……


  「這麼大的事,這麼大的工程,總不能隨便找個人做吧?」


  「那是當然的。你再猜。」


  「你饒了我吧,我猜不出來。」我笑了。


  「再猜猜。」他繼續要我猜。


  「嗯——,我已搜索枯腸,江郎才盡了。實在猜不出,你直說了吧,究竟給誰做?」我說。


  游書記苦笑了一下說:「除了接聽怎麼也接不完的電話,接待總也接不完的『說客』外,我還收到不少條子和『口信』,還有電子郵件、QQ、微信,總是離不開凌河大橋工程這件事。」


  「難道這個工程是一塊肥肉,是連妖精都眼饞的唐僧肉?」


  「肥肉、唐僧肉絕對談不上,但應該至少有些肉吃吧,建築商合理的利潤還是應該有的吧。」


  「你是怎麼處理這件事的?」我問他。我隨後的月光之行,必然會遇到類似的問題。因此,我對如何圓滿處理此事抱有極大的興趣。


  「你說我能怎麼處理?我根本沒法處理。我首先是心平氣和地、恭恭敬敬地,如果是同事朋友就嘻嘻哈哈地、嘻皮笑臉地說,感謝您對月光縣工作的關心,月光縣方方面面的工作離不開您的大力支持。工程之事,縣裡正在研究,正在研究。我一個人說了不算,但我一定放在心上,放在心上。」游書記說。


  「這不行,那不行,你放在心上了嗎?」我問。


  「我當然放在心上了,不放在心上怎麼行啊,不放在心上怎麼向這麼多單位和個人交待啊!你可能還沒體會到,這段時間,我被這些電話、微信、QQ、條子、『口信』、說客攪得煩不勝煩,多次想以資金未到位、準備工作不充分為由取消這項工程。」


  「真的嗎?難道僅僅就因為這些『騷擾』就取消利民工程?取消建橋工程,不利於顯著地改善月光縣的投資環境啊,也不能便利老百姓啊。」我有些疑惑不解地望著他。


  「真的,因為我越來越深刻地認識到,滿足了一個人就會得罪許多人,而這些人都是『得罪不起』的。依了一個部門就會『獲罪』許多部門,而這些部門也不是『吃素』的。照顧了一個同學朋友,就會失去許多同學朋友,而同學朋友也是不可缺少的。」游書記說。


  「我不能因為這項工程,使月光縣更多的工作陷於被動之中;我不能因為這項工程,失去很多單位和個人的信任,失去很多同學和朋友;我不能因為這項工程使我擔任的月光縣委書記這個職務以及以後的『政治前途』受到影響。」游書記說。


  「我需要縣委書記這個職務賦予我的寬廣舞台,使我能施展自己的政治才幹,逐步治理好我貧窮落後的月光縣。」游書記說。


  「真是左也難右也難啊,那後來呢?」我問。


  「理智在起作用,我最終沒有取消這一工程。因為,這畢竟是月光縣人民期盼已久的事,這畢竟能顯著地改善投資環境,這畢竟是我振興月光縣經濟的一部分,我不能放棄。用一句時髦的話說,絕不言棄。」


  「那你怎麼操作呢?」


  「在我沒有任何暗示和指示的前提下,縣長辦公會議了這件事,對把這工程究竟交給誰做存在巨大分歧,議了半天,定不下來。於是,這件事就交給了縣委來定奪。接著,我主持召開了縣委常委會。」游書記說。


  「縣建設局長彙報了情況,介紹了十餘個公司,除了資質審查外,介紹的主要理由是哪個領導、哪個部門或哪個關係戶打了『招呼』的。當然還有些人,有些公司,有些話是不能在會上說的。常委們你一言我一語,有的說這個,有的說那個,最後都把焦點轉到我這裡。」游書記說。


  「你怎麼辦呢?」我問。


  「我首先請馬縣長再說一下看法,再拿個意見。」


  「馬縣長怎麼說?」


  「我看見馬縣長沉默了好久,我相信肯定有不少人找過他。他說,慚愧啊,縣長辦公會議了半天,也沒議出個意見來。既然書記要我再說一下,我就說一下吧。首先,這件事確定難度很大,能夠進入名冊的,大都是有來頭、有背景、有實力、有綜合影響力的公司,不好取捨啊。」游書記說。


  「馬縣長說,建橋不像修路,可以分成幾個標段,分別給幾個公司做,這是要確定一家公司,一氣呵成才能幹好的事。所以啊,難度大;其次,我們自己都意見不一。無論是縣長辦公會,還是常委會,大家說的都不是一家公司。」游書記說。


  「馬縣長說,強調的理由都很充分,看法、認識卻不能統一,很難拍板定奪;第三,實在對不起各位,我實在提不出具體的意見。我表個態,請書記拿個意見吧。書記的的意見,我堅決服從,堅決照辦。」游書記說。


  「又把球踢給你,這是個典型的『老狐狸』啊。」


  「雖然馬縣長有『狡猾』的、推脫責任的表態,但畢竟說的事實話,確定建橋的公司很難,不易拍板啊!但縣委常委會畢竟是全縣最高決策機構,不能總是你一言我一語,必須有在充分理解、統一認識基礎上的果斷決策,不能久拖不決。」游書記說。


  「因此我說,凌河大橋工程,是關係到全縣人民的大事,是幾屆縣委、縣政府想做而沒有做的。能在我們這一屆動工建橋,是一件大好事,大喜事。我們一定要把好事辦好,上對得起關心月光縣工作的領導和部門,下對得起幾十萬百姓,還要經得起時間和歷史的檢驗。」游書記說。


  「剛才,大家秉著對這項工程高度負責的態度,推薦了一些公司,這都是一些資質不錯的公司,是好事。你們都要我表態,這個態我同樣很難表啊。我想,這麼重大的事情不應該由我們來決定,還是通過對外公開招標吧,公開招標比較好。」游書記說。


  「我說的公開招標,不僅僅是對全縣公開,而是對全市、全省、全國甚至全世界公開。我們不傾向於、不指定專門的公司,只要願意來的,我們都歡迎。在具體操作上,按國際慣例,成立凌河大橋公開招標辦公室,走好招標的每一個程序。」游書記說。


  「由分管城建的副縣長擔任辦公室主任,聘請各路專家參入,要注重質量、精心組織,力求客觀公正,花最少的錢辦最好的事,確保不出任何紕漏。」游書記說。


  「哦,說來說去,繞了這麼大的彎,原來是公開招標啊。」我有些釋然,輕輕笑了。


  「是啊,難道公開招標不對嗎?」


  「我沒說不對啊。」我說。


  「我問常委們有無意見,都說沒意見。事情就這麼定了,很罕見的統一啊。」第二任縣委書記游有餘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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