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深圳歸來
飛機是第二天上午十點多的，汪江玥心裡七下八下，她擔心李小山是不是出了車禍？亦或者生病住院了。她打電話給他，語音提示總是你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這更加增加了她的恐懼感。直到晚上半夜時候，電話終於打通了。汪江玥嘶啞著嗓子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不要和我玩捉迷藏？」
李小山見她態度強硬，只好說：「不是我，我沒事，是她？」
汪江玥一驚：「我表妹？她怎麼了？」
李小山趕緊糾正：「她沒事。」
汪江玥終於明白了，他口中所說的她是那個她了。於是，氣憤地說：「她出事了關我什麼事啊，憑什麼叫我過去。」
李小山說：「她人不在了，你得來幫我。』
汪江玥愣了一下，沉默了一會之後，她說：「好吧，我是明天的飛機。」
杏兒的死確實令汪江玥意外，她知道他們同居著，李小山甚至為了她想要和自己離婚。她並不了解她的所有情況，只知道她是與丈夫同居的女人。
李小山已經通知了杏兒的家人，她家兄妹四個，一個哥哥，三個姐姐，父親已經去世，母親哭得死去活來。李小山拿出二十萬元作為贍養費，好在她母親通情達禮，不和他計較。
汪江玥到的時候，李小山已經處理完了杏兒的後事，在他的出租屋裡，多了一個剛出生的男嬰。
面對突然多出的孩子，汪江玥剛邁進屋門就奪門而逃。李小山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玥明，我無心傷害你，但事已至此，你能這麼狠心嗎？」
汪江玥聲嘶力竭地哭道：「你們連孩子都有了，你還想要我怎麼樣？」
經過幾天的折騰，李小山已經心力交瘁，他有些支撐不住，險些載倒，他扶了一下牆：「我知道我最對不起的人是你，可是，她是為了生下這個孩子沒了命的。你就看在我們夫妻一場的份上，原諒一個死去和一個已經萬念俱灰的人吧？」
汪江玥滿臉淚水，嬰兒在床上哇哇地哭，她手足無措，面對凌亂不堪的屋子，還有嗷嗷待哺的嬰兒，李小山虛弱無力的樣子，她只好妥協了。
至少，孩子是無辜的。他是可憐的，剛到這個世上就失去了母親。天大的錯都是大人的錯，與他有什麼關係，卻要遭遇這樣的懲罰。她到廚房找到奶粉，燒了開水，沖了一壺奶，將孩子抱在懷裡，給他餵奶。
李小山倒在床上，沉沉睡去。牆上，掛著他們的合影，那女人正甜甜地望著她笑，汪江玥心情複雜，孩子吃飽了，在她懷中睡著了。
汪江玥將孩子放到床上，替李小山蓋上涼被，坐在李小山身邊，她已經太久太久沒有仔細地看過他的睡相了。他似乎一直將她拒之門外，自從那年他離開后。他的頭髮凌亂不堪，鬢角有了白髮，他生活得並不輕鬆，看得出來，他始終在家庭與杏兒之間難以抉擇。
汪江玥不由得長嘆一聲。
關於孩子的問題，就是擺在他們面前最現實的問題。李小山所在的保險公司業務開展也出現了瓶頸。杏兒的意外死亡，讓他心存愧疚，汪江玥是他此時唯一可以抓住的一根稻草，他也只能從她那裡尋求幫助。
「不如，將孩子送福利院？或者放路邊讓人揀去算了。」
汪江玥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是傷心糊塗了還是在故意試探她。他天生是一個愛孩子的人，他怎麼能忍心將自己的骨肉送人呢？
汪江玥沒有吱聲，也不知道要如何回應他。
按理，她和那個粉嘟嘟的孩子沒有絲毫關係。可是，她也是個母親，深知母子情深的道理。如果她地下有知，她為他的出生付出了生命，得到的卻是孩子剛出生就進了社會福利院，她能安然嗎？此時，對於那個女人，汪江玥沒有了絲毫仇恨，卻是深深的憐憫。
「你的孩子你自己做主吧，我沒有任何說話的權力，需要我幫什麼忙？」
「玥明，你是個有主見的人，你幫我拿個主意吧？」
汪江玥見他那樣說，滿腔的不滿一下子被勾了起來：「我拿主意？你和她上床的時候有沒有讓我替你拿主意？」
她情緒激動，臉色發紅。孩子又哭鬧起來，汪江玥替他換了尿布，拿了一個奶嘴放在他嘴裡哄他，李小山坐在一邊，低著頭。
手機響了起來，是李明全：「怎麼樣，那邊的事處理得怎麼樣了？」
汪江玥答應一聲：「處理好了，很快就回來了。」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她已經出來一個星期了，麥香也打過幾次電話，問她怎麼還不回家。
汪江玥掛了電話，對李小山說：「你的事情我沒法幫忙，我得回去了，單位的事很多，麥香也需要人照顧。」
李小山點了點頭：「好吧，我去給你訂票。」
他出去了，汪江玥給孩子沖了奶，將孩子抱到懷裡，他沖著她笑。一張小嘴，粉紅粉紅地。汪江玥不是特別喜歡孩子，麥香小的時候，大多數是由李小山照顧。汪江玥見不得孩子一會吃一會喝的，她只喜歡拿筆寫寫畫畫，連針線都很少拿。
孩子是可愛的，純潔得象一張白紙，這些天，汪江玥照顧了他幾天，竟然與他漸漸有了感情。他已經認得她了，看到她就沖她笑。
李小山給她買回來第二天的車票，又為她準備了一些路上吃的東西。兩個人坐下來，很正式地進行談話。
「現在杏兒家的事情已經妥善處理好了，只是這個孩子，對我來說是個老大難。」
「你真地想將他送到福利院去？」
「不然呢？我也沒有時間和精力來管他。」
汪江玥想到當年他也一心想要個兒子，羨慕人家都有兒子，他總是說兒子才是根，是延續。嘴動了一下，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作為妻子，她不可能將別人生的孩子認到自己名下，但是，她不贊同他將剛出生的孩子送人？就算是他來路不明，但他畢竟是李小山的血脈。汪江玥本身就是一個善良的人，她幾乎從不殺生，她相信善有善報。
她回頭瞅了一眼躺在襁褓中的嬰兒，他又在沖她樂。
汪江玥咬了咬牙，對他說：「乾脆這樣吧，孩子我替你帶回去，送到老家讓你母親先養著，至於後面的事以後再說。」
李小山有些無措地:「你真的願意這樣做？我這輩子做牛做馬都感謝你。」他情緒有些失控，竟然哭了起來。
汪江玥不知要如何安慰他，她看到一頭濃密的黑髮中夾雜著一些灰白的頭髮，有些心疼，同時也有些痛恨。
她開始替孩子收拾一些必備的東西，李小山給了她一個擁抱。那是一種久違的擁抱，讓汪江玥特別不習慣。她望了一眼牆上掛著的杏兒的照片，她微笑地看著她，竟然有一種偷人的感覺。汪江玥拿開他的雙手，五味雜陳。時光好象已經過了幾個世紀，兩個曾經深愛著的人卻變得如此陌生。
汪江玥抱著孩子，沒有回到渭高自己的家，而是幾經輾轉，回到李小山的老家，將孩子交給了他母親。老太太有些茫然地左看右看，問她「我的天呀，生孩子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言語一聲？」汪江玥見她誤會了，說：「媽，不是我，是你們家老大他……」「他怎麼了？在外面有了人？」老太太一驚，「這可不行，我們老王家可干不出這缺德事來，我這就給他打電話。」汪江玥摁住她，讓她坐下。簡短地告訴了她事情的來龍去脈。老太太本就是個善良的人，聽說那杏兒生孩子竟然搭上了命，又是一陣惋惜，又顧及到汪江玥的心情，勸她：「好娃哩，小山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受委屈了，媽替他向你陪罪。不過，你看，人都死了，你就不要再計較了。」
汪江玥笑笑：「媽，這孩子就暫時交給你了，我得趕緊回去了，單位還有一大堆事要處理，麥香也一直在催我回去。」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母親關切地問她李小山究竟出了什麼事?汪江玥笑笑：「沒事。只是被車撞了一下，受了點輕傷。」麥香聽說李小山出了車禍，小嘴一撇就哭了，立即去用座機給李小山打電話，汪江玥將她從電話跟前拉過來，從隨行的包里給拿出一件連衣裙，說:「爸爸沒事，這是他給你買的新裙子，香港名牌，你穿上試試。」見有新衣服穿，麥香高興地在床上翻了個跟頭，然後穿上衣服，在鏡子前照來照去。
折騰了這些日子，汪江玥沒有顧得上給孫科搬家。母親說：「前兩天在院子里閑聊，聽人家說孫科又住院了。」
「是嗎，這段時間家裡的事情太多了，我都一直沒有和他聯繫。看來，癌症這個病可真是可怕，總會反覆。」
她對母親說：「媽，你趕緊給我做點飯吃，我好多天都沒有吃過一頓可口的飯了，我給孫科打電話問一下。」
電話打過去，孫科調侃地說：「人走茶涼，你是不是也學會了？」
汪江玥大呼冤枉：「孫總，最近家裡不停地出事故。想必我弟弟的事你也聽說了，家裡出這樣多的事情，我已經焦頭爛額了，對你少有關心，大人不記小人過，我給你道歉了。」
孫科反而安慰她：「誰家沒有七災八難的。比起我這不久於人世的人，你就是幸福的人了。
「怎麼會呢？手術做了，經過化療，一定會好起來的。」
他長嘆一聲：「我自己的情況我知道，沒事，我早已想通了，再過三十年，我又是一條好漢。」
「有時間，我去省城出差，會去看你的。」
吃過飯，她洗了澡，給自己做了一個簡單的皮膚保養。她從冰箱里拿出一塊豆腐，又剝了一根香蕉，將豆腐和香蕉搗碎了，用珍珠粉扮了，做成簡單的面膜，敷在臉上，然後躺在沙發上養神。母親在邊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弟媳王雲的不是，汪江玥勸她：「這世上婆婆和媳婦相處好的沒幾個，可是你想一想明輝，王雲能守在這個家裡等他已經不錯了。」母親想了想：「你說得也對，今天你回來了，我就回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母親回自己家去了，麥香也睡了。汪江玥躺在沙發上，連日來的辛苦奔波，她太累了，上眼皮搭下眼皮，竟然連睜開的力氣也沒有了。
麥香醒來，發現身邊沒人，從房間里出來，見汪江玥在沙發上睡著了，推醒了她。汪江玥才發現自己原本等二十分鐘，要洗臉上的面膜的，沒想到竟然一覺就睡了過去。母親已經在樓下喊，要送麥香去上學。麥香非要穿上新衣服，汪江玥告訴她天氣有些涼，等下午天熱了再穿，她不肯，也只好隨她去了。經過了一晚上的休整，汪江玥重新恢復了那個自信幹練知性女人的形象。這段時間，休息不好再加上心理上的壓力，她明顯地瘦了好幾斤，以前的衣服穿到身上明顯地顯得寬鬆，不過人更顯得有精神。她是個有事不外露的人，誰能看得出她是剛剛經歷了兩場事故的女人，她微笑地與路過的同事們打招呼，腳步輕盈。到了辦公室，崔漢趕緊給她倒上茶水，他越來越會來事了。崔漢向她一一彙報了一段時間單位里發生的一些事，除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外，最大的事就是有關礦權轉讓的事了。通過會議記錄，汪江玥發現，關於一處礦權轉讓了三千萬元，是一筆不小的變化。從收存的資料來看，買家是省城的一家公司，汪江玥打開電腦，對那家公司進行了搜索，網頁顯示，那家公司的法人正是雷濤。汪江玥不由得一驚，轉來轉去，竟然又與雷濤扯上了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