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深圳探親
到了李小山所謂的「家」。汪江玥的眼睛潮濕了,「家」只有不足十平米,廚房、衛生間都有,想轉個身都能撞到牆上。
出租屋位於七層小樓的一樓底層,又潮又矮的,只有一扇通風的窗子,屋子又黑又小,白天都得開燈。深圳的雨水多,經常是一會晴空萬里,一會暴雨如注,屋子裡散發著濃烈的霉味。
汪江玥問他:「這裡能住人嗎?」李小山說:「出門打工的,住這樣的房子都不錯了。況且,每天早上七點出門,晚上十點回來,累得就跟死人一樣,住哪都一樣。」汪江玥不覺心痛,她給了他一個擁抱,他笑了:「這會你不擔心女兒看見了?」汪江玥說:「這一年半你受苦了,條件這樣差,真是讓我難以想象。」
房間連床都沒有,打的是地鋪,在又潮又濕的地板上,直接鋪了褥子,躺在上面,感覺身子底下墊地不行。晚上,汪江玥翻來覆去睡不著,李小山卻早已酣聲雷動。他說他趁她們母女到站前這段時間,掃了一座樓。保險公司的「掃樓」不是打掃衛生的掃樓,而是從一座大樓頂層的辦公室到一樓全部拜訪遍。深圳多是高樓大廈,難怪他頭挨著枕頭就能入睡。汪江玥渴望夫妻久別勝新婚的甜蜜,李小山卻睡得象頭死豬一樣,一晚上連個身都沒翻。
這一天,李小山帶著孩子出去看朋友,汪江玥一個人呆在屋子裡做飯,菜炒到一半的時候,火滅了,才發現沒有煤氣了,飯做成了半生不熟,沒法吃。她又沒有鑰匙,只好在屋裡餓了一天。
深圳是一個新興的美麗城市,鬱金香花開得正艷,簡直就是鮮花的國度。汪江玥和李小山帶著孩子坐在公路邊上的長椅上,長椅邊是大叢大叢的盛開的美人蕉。汪江玥向他訴說著自己的「奮鬥史」,告訴她自己家房子的布局。溫暖的空氣中飄灑著花的香氣,女兒蹲在他們腳邊自己玩耍。兩個人暢想象他們美好的未來,在那一刻,汪江玥忘記了他不在身邊時所有的辛苦。比起自己的辛苦,李小山的生活比她更為艱難。。
世界在那一刻就是最美的,儘管他們的口袋裡沒有過多的金錢。
李小山帶著汪江玥母女在市裡幾個不收費的景點轉了轉。他們生活得很簡單,每天早上汪江玥做麵糊糊,打上一個雞蛋,就是早餐。晚餐是米飯,菜貴,就吃便宜的土豆。李小山為了跑下更多的保單,只休息了兩天就開始去跑業務。他去跑業務的時候,汪江玥就和孩子呆在屋裡,哪兒也不去。正對著窗子的是一家小雜貨鋪,一台小小的電視機每天都開著,那戶人家也有一個和麥香一樣年紀大小的女孩子,電視里幾乎整天都在放動畫片,汪江玥讓女兒坐在窗台上看動畫片。少不更事的麥香看到開心處,就會咯咯大笑,讓寒酸潮冷的房間里多了幾分生氣。
李小山在小商店給女兒買了只玩具手機,上好發條,手機就會叫:「爸爸回來了,快開門。」每到天快黑的時候,麥香就會拿出手機玩具,聽它喊叫:「爸爸回來了,快開門。」
幾天時間,父女的感情迅速升溫。晚上,女兒非要睡在他們倆人的中間,攆著李小山讓他給她講童話故事。只有等女兒睡著后,將她輕輕地挪到一邊,夫妻倆人才能親熱一下。睡習慣了床的汪江玥在地鋪上根本無法入睡。同時,她發現,李小山在夫妻生活方面明顯地顯得心有餘有力不足,有好幾次,都不成功。他歉意地對她說:「刀不磨會生鏽,我這傢具也是時間長不用,真的快沒用了。」汪江玥安撫他:「沒關係,如果有合適的女人,你們就合租在一起,這樣,彼此也是個伴。」李小山摸著她的頭髮:「這能行嗎?我們說過要做一對從一而終的夫妻。」汪江玥笑了:「世事成物都是在變化的,此一時彼一時,精滿則溢的道理我還是懂的。」
「這可不行,我怎麼會與另外的女人行那種夫妻之事呢?」
汪江玥勸他:「實在不行,就回去吧。」
李小山說:「好馬不吃回頭草,要回也得混出個人樣來。」
汪江玥埋怨他:「當初不讓你出來,非要來,來了一年半了,還住在這樣的房子里,把人能住出病來。」
七天的假期很快到了。汪江玥拿出五百元錢讓李小山去買票。李小山不好意思地說:「車票錢我有。」汪江玥硬塞給他:「你有沒有錢我知道。我知道你出門在外難,所以來的時候就預備好了返程的車票錢。」李小山全然不顧孩子就在身邊,一把將汪江玥擁進懷裡,低聲說:「等我以後掙了錢,一定會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從進了李小山那間狗窩一般的出租屋起,汪江玥從李小山脆弱的眼神中,看到了他的失敗和無奈。他以前也是驕傲的,驕傲地象一棵高大的白楊樹,可是在社會這座大熔爐里,他驕傲不起來了。臨走前的晚上,她把他擁在懷裡,就象母親懷抱著兒子,撫慰著他的背,他的後背到處都是濕疹,長期居住在那種潮濕的房間里,他的腳板也是爛的。她透過他身上帶著霉味的背心,掉下了辛酸的淚水。他原來也可以老婆孩子熱炕頭,都是因為自己太好強,讓他決心去闖蕩江湖,他想做給她看,想贏得她的讚賞和社會、同事的認可。可是,市場這片大海水太深了,深不見底,他未必能遊刃有餘。她心疼他,憐惜他,全然忘記了自己才是真正無助需要依傍的人。
李小山要給他們買卧鋪,汪江玥不讓。她看他掙錢那麼辛苦,才覺得手裡的鈔票沉甸甸地。儘管她自己有私房錢,還有那件不為人知的「文物」,但她能感受到李小山急於發財的心情。
她和孩子坐的是硬座。她說:「比起我們來時買的站票,這已經好了很多,人要知足才行。」李小山欲言又至,他將女兒緊緊地擁抱了一下,將母女倆送上火車。
到了火車上,汪江玥突然想起竟然忘記了帶李小山給女兒買的「手機」,她已經習慣了在吃飯的時候打開它,聽裡面傳出象歌聲一樣的「爸爸回來了,快開門」聲音。她哭了,汪江玥哄她說回去給她重買一個。其實她知道,渭高的商店裡還沒有那樣的玩具。火車開到一半路程的時候,天黑了。麥香突然問她:「媽媽,爸爸呢?」汪江玥看她一張小臉焦急的樣子,說:「怎麼啦?我們這是回家啊。」女兒小嘴一癟,「哇」地一聲就哭了,哭著喊:「爸爸,我想爸爸!」汪江玥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悲傷,淚水剎那間就順著臉龐掉了下來。
傳呼機嘀嘀地響了起來,汪江玥看了一下,是薛安民:方便的話請回電話。
汪江玥猜想他一定是遇到難事了。但是自己又沒有手機,只能等著回去再聯繫他了。
將近三十個小時的行程,確實不好受。回到家是晚上九點半。汪江玥帶著女兒在家附近的小麵館吃了碗面,進了家門往床上一躺,感覺全身一下子舒展了開來。孩子卻不累,跑到鄰居家找同齡的小朋友去玩。
沒多大一會,薛安民竟然推開門進來了。
「門沒關,我就進來了。」他說。
汪江玥趕緊從床上爬起來:「不好意思,屋裡亂地一團糟,我剛進門,實在太累了,也不想動。」
「比我家裡強多了。」
汪江玥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就知道他一定是遇到了特別為難的事,不然他是輕易不會上自己家門的。
「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有什麼重要的事,又是發傳呼,又是專門登門的。」
薛安民顧左右而言其他:「小汪,你說我是不是從來沒有把你當外人?」
「那是,沒錯啊。」
「大哥遇到了為難的事,妹子你能不能幫我出面解決?」
汪江玥笑笑:「瞧你一副正兒八經的樣子,多大的事,需要我幫忙?」
薛安民說:「這事還真得靠你幫忙了,別人還無能為力。」
汪江玥就更聽不懂了:「究竟什麼事,你就直說吧,別拐彎抹角的。」
「我要和趙玲離婚。」
汪江玥冷笑了一下:「我一直說不可能,沒想到你還是要這麼做?」
薛安民說:「我知道,這件事情在整個單位甚至全局系統都影響很壞,但是,趙玲那人你知道,她整天沉緬於那些小說中不能自拔,而我一直以來過著什麼樣的日子?清心寡欲,生活起居也無人照顧。你說,這對於一個生理、心理都非常正常的男人來說公平嗎?」
「看來,高冬梅和張長生離婚也是你們兩個人走的一步棋?你還說你不知道?」
「這件事情看起來不仁道,我也不願意麵對,但是我不得不面對。我已經答應高冬梅要和她結婚。」
「你們都決定了的事情,就自己作主結婚吧,我能幫上什麼忙呢?」
「小汪,你可能不知道吧,這兩天趙玲的母親到局機關大吵大鬧,說我是陳世美,飛黃騰達了,就另覓新歡了。」
「這是事實啊,男子漢敢作敢當,人家又沒有說錯,就讓她們說去吧。趙玲是什麼意見?她同意離婚嗎?」
「她同意,她說離婚她贊成,但是現在是她媽媽不行,非要局長免了我的職,說象我這種道德敗壞的男人,不配在這麼單位當一把手。」
「你先說我能幫上你什麼忙?如果我幫了你,豈不是助紂為虐,估計也得落個罵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