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魚
熱鬧的街道上，諸秋埋頭走著，眼裏早已不見了怒火，隻有一絲弧光在跳動。他手握黑刀，在路人微微詫異的目光中行去，他有些迷茫了。
這就是下人與上人天生的不平等，下人無法製裁上人的罪惡……
天空的烏雲已經堆得很厚，斷斜城的人都知道，每到這一天，就是天工部阻攔天河的日子，也是必定會下雨的日子。
“沙沙——”說曹操曹操到，先是幾點細雨打在地上，充當先鋒，緊隨而來的大軍便染白了諸秋的視線。
“啪啪啪！”所有行人都撐開花花綠綠的雨傘，在雨幕中漫步。
諸秋仰頭看了看白茫茫的天空，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沿著眼角和臉頰滑落，他的青色眼眸在微微顫動。
“啪！”卻在這時，一張青色的幕布忽然遮住諸秋的視線，將澆在臉上的冰涼的雨水排擠在外。
“回客棧！”一道清冷卻透著暖意的聲音突然響起，侵入諸秋內心。瞳孔漸漸恢複焦距，諸秋轉頭看向身側的黑袍人，張嘴蠕動:
“那個人是嚇尿了吧？”
“嗯——啊？”正用手揭開帽子的黑袍人身子忽然僵硬，右手停滯在頭頂，帽子自然下滑，露出那張美麗卻突然小嘴微張的呆愣臉蛋，透出一絲另類的可愛。
“咳！”諸秋臉色微紅，輕咳一聲，非常認真地說道:“師父教我，府試想要脫穎而出必須做到三點，第一點就是——跳脫的思維！”
隻見孔鳶黎嘴角微微抽搐句，那張呆愣的臉再次恢複淡漠，撐著雨傘看向前方，說道:“做的——不錯！”
聽到孔鳶黎的誇獎聲，諸秋咧嘴笑了起來:“嘿嘿，不虧。”
“買了那條項鏈了嗎？”然而，回複諸秋的聲音更加跳脫。
“呃……”眨了眨眼，諸秋微微頓住，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臉上頓時露出了真正的笑，而不是之前的那帶著一絲勉強的笑。
“當然買了！”連忙回應一聲，諸秋手忙腳亂地翻起口袋，然後珍重地將那串冰肌鏈捧到孔鳶黎身前。
孔鳶黎低頭一看，見諸秋的雙手劇烈顫抖，那串項鏈也隨著上下起伏，她的眉心掠過一絲不忍，卻稍縱即逝。
“知道術紋嗎？”孔鳶黎伸手抓起冰肌鏈，問道。
諸秋眼睛裏的喜意都快滿溢出來了，小黎姐收了冰肌鏈，她收了冰肌鏈，諸秋的內心不斷在回蕩著同一個聲音。
“嗯嗯，術紋是可以長久保存的一種堪輿術發動形式。”有些親昵地湊到孔鳶黎身邊，諸秋急忙回應。
而感受到諸秋氣息的孔鳶黎卻身子突然僵硬，強忍著不適道:“真是笨到無可救藥，本來以為你16歲才覺醒自然之力已經夠笨的了，想不到悟性也這麽差！”
毫不留情的冰冷聲音比起傘外的雨水更加令人生寒，諸秋親昵的表情突然凝固，微眯的眸子逐漸擴開，露出呆滯。卻見孔鳶黎拿起冰肌鏈上的銀色鏈結，下墜的菱形掛飾不斷在在空中晃動，她繼續開口道:
“無論是手印，口印還是術紋，都是施展堪輿術的手段，而無論哪一種，都隻是短期操控自然之力，不可能永遠得到同種效果。換言之，這串冰肌鏈上的術紋隻可以發動一次，讓佩戴者感受一刻鍾的清涼後便會失效，所以——這隻是一串騙人的東西！”
話畢，孔鳶黎突然握住冰肌鏈，丟進了雨幕之中，沒有發出一絲響動，隻有宣泄的雨聲。
諸秋顫抖著身子，伸手虛抓了一把空氣，仿佛想抓住那串項鏈，可惜，一切都是徒勞的。
“以後別上當了，這個世界充斥著惡意……別老像個長不大的孩子，真的——很討人厭！”淡漠說了一句後，孔鳶黎撐著傘邁進了雨幕當中，她丟下了諸秋，獨自隱入白色的世界。
“別老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很討人厭……笨到無可救藥……悟性也這麽差……”
魔怔，諸秋已經魔怔了，他一直在重複著孔鳶黎的每一句話，然後漫無目的地開始在雨中蹣跚，他是這麽這麽這麽喜歡孔鳶黎，他把父母給的盤纏都拿出來買了那串項鏈，這麽好的東西，這麽好的東西當然要送給她了……可為什麽，為什麽……
“啪！”突然，諸秋踉蹌一下摔倒在地，撲進了地上累積的水窪當中。
眼睛已經模糊了，雨水汪得滿眼都是，我感受不到一絲溫暖，像小時候掉進村子裏的那口水井。如果不是爺爺把我撈上來，我會變成魚嗎？
“秋兒，知道嗎，要不是爺爺這麽快把你拉上來，你就變成魚了，下次要小心點知道嗎？”
“爺爺，冷！”
“炕上坐著，縮爺爺懷裏作甚？”
“不要，爺爺懷裏比炕上還熱乎！”
“哈哈哈，你這臭小子！”
“爺爺，你剛剛說我會變成魚是怎麽回事啊？”
“哈哈，人哪，掉進水裏掙紮不出來的時候就會變成魚了！”
“啊！才不要呢……”
“哈哈哈，是啊，孫兒才不會變成魚呢！”
“嗯嗯！”
“記得爺爺畫的那副畫嗎？”
“啊！什麽畫啊？”
“魚！”
“那個……忘了，略！”
“哈哈哈，就知道你這臭小子不喜歡這些文縐縐的東西，但爺爺還是給你念一遍！”
“嗯——爺爺真是……好吧好吧，念吧。”
“鵲橋仙·曲鉤魚鬧
【姬翼】
曲鉤魚鬧。
直鉤無鉤。
今古分明知道。
世情看假盡成真，
總不識、先天至寶。
孤光圓照。
相忘同調。
物物俱休逆料。
本來一點上通天，
向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