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一直看著我

  雨越下越大，雨聲連成一片轟鳴。天空像是被驚雷劈開了一道口子，暴雨匯集成了瀑布的樣子，以極端壯觀的姿態從天空恢弘落下。


  夏晚橙見屋外這電閃雷鳴的架勢，問了徐行之一聲：“你的車子呢？”


  “陷在泥坑裏了。”


  “離這裏遠嗎？”


  徐行之一下子猶豫了。剛才他尾隨李三的車子而來，一路上隻時刻提醒自己千萬別把他給跟了丟。至於路途行進了多少距離和時間，他真是一點觀念都沒有。


  夏晚橙見他這樣子，心裏又開始悲觀起來。她深吸一口氣，問他：“你帶手機了嗎？”


  徐行之慌忙地找出手機。夏晚橙見他手機前後麵都沾了水珠，這屏幕裏還有水霧，當下便不抱希望。可徐行之說：“可以用，還有電。”


  夏晚橙驚喜道：“你知道這裏的位置嗎？能幫我聯係醫院嗎？”


  徐行之拿起手機撥了一通，而後手手臂垂了下來，用一種極其冷靜的語氣跟夏晚橙說：“沒信號。”


  夏晚橙閉眼籲了口氣，心裏已經接受自己在今日不會得到任何救助的結果。


  可這個時候，徐行之又說：“對了，他們好像藏了個信號屏蔽儀在這裏，等我把它找出來接觸屏蔽就能打電話出去。”


  夏晚橙聽了他這話，隻是默默地微笑表示讚同。她現在已然不敢報任何希望了，生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就在徐行之翻箱倒櫃去找那個信號屏蔽儀時，夏晚橙的新一輪腹痛再度來襲。


  這一次的疼痛異常猛烈，隻襲來的第一下就讓夏晚橙差點驚叫出聲。那是一種什麽感覺呢，就是夏晚橙之前受過的所有苦難加起來都比不過現在。


  那種疼痛似乎立刻就能要了夏晚橙的命。一時間，除了身子外，夏晚橙的五髒六腑都在抽搐。冷汗宛如窗外的瓢潑大雨一般嘩啦啦地流下，伴隨著夏晚橙的眼淚，似乎有什麽力量要逼著她把身體裏的水分全部抽幹。


  太疼了，實在是太疼了。


  夏晚橙用最後的一點理智去叫徐行之的名字，跟他說：“我疼得受不了了，你把我打暈吧。”


  之後徐行之說得什麽，夏晚橙一點都聽不見。她隻能看見徐行之在說話，而耳朵裏隻有不知所謂的嗡鳴聲。


  估計是因為疼痛掙紮地太厲害，夏晚橙感覺到徐行之緊緊抱住了自己。因為被桎梏住沒辦法把力氣使到其他地方，夏晚橙腦袋裏隱約記起了之前孕教中心教過的內容。


  夏晚橙勉強地開始跟著腹痛的頻率進行深呼吸，同時均勻地使勁兒以保存體力。


  但她還是疼啊，眼淚嘩啦啦地往下落。想來她十輩子加起來都沒有現下哭得這樣多。


  就這樣又過了一陣，夏晚橙感覺腹部明顯有了變化，但孩子還是沒有要立刻出生的樣子。夏晚橙喊了徐行之的名字，說：“你幫幫我。”


  徐行之輕聲道：“晚橙，你要我如何?”


  夏晚橙拉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教他如何正確地用力幫她壓肚子，徐行之在她的指導下，均勻地往她肚子上使力。這個時候的夏晚橙已經沒有太多力氣了。她每次使力都隻能堅持一小會兒，不多久就會泄下氣來。這個時候，徐行之的幫助尤為關鍵。


  夏晚橙隻感覺肚子又疼又難受，漸漸地，連這種痛感都變得麻木起來。大概是看出她在泄氣，徐行之跟她說已經聯係上了醫院，他們安排了救護車正往這邊趕。說她和孩子一定都會平安，叫她不用太擔心。


  這個時候，夏晚橙也沒法分辨徐行之話裏的真假，她倒寧願相信他說得都是真的，否則真是一點希望都沒了。尤其現在，她感覺自己的身子開始發燙，這是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


  徐行之不斷幫她把汗濕的頭發捋到腦後，一遍遍地安慰她。到了後來，不曉得發生了什麽讓徐行之感到驚恐的事情，他竟哭了出來。不同於汗水的冰冷液體落到她臉上，伴隨這徐行之的咆哮聲：


  ”夏晚橙，你不要睡，聽見沒有，你必須給我一直醒著！”


  夏晚橙費力地眨眨眼，想說她沒有想要死的念頭，但這嘴唇就像粘了膠水一樣，無論如何就是張不開。


  徐行之把沾滿淚水的臉貼在她臉上，說：“夏晚橙，我每次拿獎或者接拍大牌廣告時，我都會想你在電視屏幕裏看到我是個什麽感覺？你有沒有為我感到驕傲，你有沒有後悔你當時拋下我的決定？我有的時候會整夜睡不著覺，一遍一遍地翻看我們過去的短信，我想那個時候的你一定是愛我的，否則我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我之於你這個人的意義會那樣單薄……”


  徐行之緊緊抱著她，說：“夏晚橙，我從來都隻願意相信你是個自私的人，這樣我才能告訴自己，你不愛我，不愛雷空，也不愛你現在的老公。我們都是你手中某個階段裏比較趁手的工具，而我一直在努力想做對你最有用的那把工具。夏晚橙，我的前途一片光明，我還會拍更多的電影拿更多的電影，所以你必須一直看著我，你必須一直看著我！”


  徐行之不敢去看夏晚橙衣服上的血跡。他不曉得女人在生產過程中出血代表著什麽，但他清楚那一定不是好的表象，尤其夏晚橙身子越來越冷，吹拂在他臉側的呼吸也變得十分微弱。他絞盡腦汁地跟夏晚橙說話，甚至說出了一些他在睡夢裏隻要想到都會瞬間驚醒過來暗罵自己的秘密。


  徐行之想，盡管他在酩酊大醉後都會下意識地否認自己仍然還愛著夏晚橙的這個事實，可在這個時刻，他一切的幼稚偽裝都如此真實地袒露出來。


  他跟夏晚橙說：“我們兩個換一換好了，讓我來受你的痛苦也不會比我現在更難受。”


  徐行之的眼淚又掉了出來，他說：“夏晚橙，你行行好，我實在看不得你這個樣子。”


  隨著他的話音落，一聲微弱但又清晰的嬰兒啼哭聲突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