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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3章 情薄如紙

  安鏡預定的餐廳是顧訪琴的偏愛,一家能把齋飯做出花樣的素菜館。


  說起來,自從顧訪琴開始食素之後,他們這大家子的家庭聚會上已經很久沒見到過葷腥。對於韓琳而言,如果她確定好第二日要和顧訪琴見麵,她也會從前一天起就隔離葷腥焚香沐浴。甚至不久之前,她也開始考慮跟著顧訪琴一起食素。


  所以,韓琳從來都會忽視掉她和顧訪琴的妯娌身份,更多的時候,她還是想把顧訪琴當做一尊活菩薩來供奉。


  想到這裏,韓琳差點苦笑出聲,想她供奉菩薩都沒供奉顧訪琴來得盡心盡力。


  在環境清幽的亭台樓榭落座,韓琳立刻就開始著手備茶。她洗手挽袖,一套功夫做下來行雲流水,平日裏每每展示都會受人誇讚。


  可現下,顧訪琴的目光隻停留在湖水裏凋敝的荷葉,半點沒注意到她手下的動作。


  韓琳不覺心生委屈。安家老爺子老太太去世得早,她沒怎麽盡到自己作為媳婦兒的孝心,所以某種意義上,她也是把顧訪琴這個大嫂當做了自己的婆婆。想她當年剛剛嫁給安固,就是因為知道安鏡和顧訪琴偏愛喝茶,所以特意找大師學了許久。


  至今,韓琳都還記得那些開水燙到手上的感覺。


  但顧訪琴好像從始至終都沒有注意過她在做些什麽,可能對於顧訪琴來說,她也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親戚。


  一杯剛剛沏好的熱茶端過去,這裏的服務生就來通報,說林夫人及其女兒知道顧夫人正在這裏,所以想來拜訪。


  顧訪琴剛點了點頭,服務生就領了林夫人和傅昉從假山後頭走來,同行的,還有金家的小姐金玓。


  直到走到麵前,林夫人才注意到安鏡也在場,她立刻就說:“小昉,快,你都有多少年頭沒見過你安伯伯了?”


  這話一落,傅昉立刻屈膝跪了下來。金玓一看這架勢,也隻能跟著傅昉一起下跪。


  韓琳就看著,難怪柏海人人都說林夫人母女是成了精的會鑽營。這樣大冷的天,這鵝卵石上都是化成了水的雪花,這傅昉說跪就跪,真是半點不含糊。


  傅昉恭恭正正地把額頭貼到地麵上,響亮又清脆地喊道:“祝安伯伯顧伯母諸事順心身體康健。”


  安鏡說著“好孩子”,伸手把她兩扶了起來。顧訪琴見狀,就勢就褪下了腕上的兩個翠玉鐲子,給了麵前兩人一人一個,說:“今日出門祭祖,身上沒戴什麽貴重的東西。這兩個鐲子勝在水頭好,你們兩個小姑娘拿去玩吧。”


  傅昉可金玓滿口道謝,就勢就坐在了顧訪琴麵前。韓琳見狀,也隻能自覺倒水給她們沏茶。


  安嫚倚在顧訪琴旁邊,嘴巴嘟得能掛上壺,她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兩鐲子是前些年大伯父從印度特意給你帶回來的。東陵石雖然不值錢,但那也是我大伯父的一番心意,大伯母你怎麽說給就給了?”


  安嫚這話一出,剛把鐲子戴在腕上的傅昉和金玓就開始坐立難安起來。


  到了還是安鏡出聲解圍:“嫚嫚不說我都忘記了,想來對你大伯母而言,這世界上的首飾隻分兩種。兒子送得,和其他。所以我送得那些東西,全都包含在了其他裏麵,你大伯母記不得也屬正常。”


  “這話你就說錯了。”


  顧訪琴接話,“這世界上的首飾是分三種。兒子送得,留給兒媳婦的,及其他。”


  這話落下,大家配合著打趣說笑兩句,這亭子裏的氛圍才鬆緩下來。但安嫚還是不識眼色地說了句:“這世上有什麽女人能配得上您那些寶貝呢?我勸您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可別糟蹋了那些寶貝。”


  見顧訪琴不說話,隻優雅地換了一隻翹腳,韓琳急忙出聲:“今日怎麽這樣好的興致來這吃齋飯?這裏離柏海市區可有不少距離,還是這樣大冷的天兒!”


  林夫人看了一眼顧訪琴,配合地出聲:“這不是金玓懷孕了嗎?所以特意來前頭的廣弘寺給母子二人求個平安。順便,小昉最近有些失眠,也請大師一起點撥點撥。”


  這話一落下,亭子裏的人連忙向金玓道恭喜,連安鏡也滿臉笑意地摘下腕上的一串桃核遞過去,說:“自己做著玩的,桃核又稱百歲子,意義皆是和美平安,送給你和孩子做個紀念。”


  安鏡親手做就的手釧,這意義可不一般。金玓當下又喜又驚地表示感謝,說等孩子出生一定親自上門拜訪感謝。


  林夫人聽著這樣的話,心想金玓到底還是不知數。今日要不是沾了自己和傅昉的光,她金玓什麽時候才能在安靜和顧訪琴麵前說上話,更別說接受人家的祝福和禮物。本來,話說到這裏就該打住了,她偏偏還提出要領孩子去人家登門拜訪。


  她配嗎?

  倒是安鏡問了一句:“知道小朋友的性別了嗎?”


  因為安鏡這話,金玓一下變得局促起來,她不斷地拿眼神去看林夫人,不曉得應不應該回答安鏡的問題。


  結果,林夫人倒是大大方方地說了:“是個閨女。”


  這下子,安鏡和顧訪琴的目光都同時落在了她隆起的肚子上,安鏡滿眼都是笑意,隻道:“閨女好啊,回頭孩子平平安安出生,我一定打個小金鎖送去府上恭賀,順便也沾沾你的喜氣。”


  安鏡這話說者無意但聽者有心。頓時,這在場眾人的耳朵都支棱了起來。林夫人更是驚訝地問道:“怎麽?安先生府上好事將近?”


  “聽他瞎說。”


  顧訪琴挺直腰杆抿了口茶,隻說:“年紀大了就羨慕人家抱孩子。這不,同學家剛生了個漂亮又機靈的孫女,他這羨慕得不行。”


  “算算日子,令公子也到了該成家的時候,就是不知道……”


  “我兒子你知道。”顧訪琴再次打斷,“管不了的。”


  林夫人滿口應著“是”,這邊卻拿眼神去跟韓琳試探,想說安家內部最近是不是有大事要發生?


  誰料得韓琳自己也是一頭懵,心想這好生生的話題怎麽就扯到安鏡成家立業這上頭來了?眾所周知,這首富兩夫婦從來不跟人聊自己這兒子。


  這邊,服務生又來通告,說雷空聽聞她們在這,想過來拜訪。


  這顧訪琴再次點了點頭,就聽林夫人自言自語般地說了句:“這孩子怎麽回事?打個電話打這麽些時間。”


  同樣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的一句話。這話一出,在場諸人就都曉得,雷空是同林夫人她們一道的,不過剛才去打電話了。


  韓琳在心裏默默算了算日子,想這夏晚橙才病逝多久?晃眼間,當初那盛大的婚禮場麵還曆曆在目,這才過去多久,雷空就和傅昉攪和在了一起。當真是情薄如紙,也真不怕夏晚橙屍骨未寒心生怨恨。


  雷空來到麵前,客氣又禮貌地同一眾人問好。比較剛才對待傅昉和金玓的態度,這安鏡和顧訪琴明顯要冷落不少。


  還是韓琳見狀主動跟他寒暄,“之前府上出了事也沒幫上忙……說起來,晚橙或多或少也跟我有些親戚關係,她走得那樣年輕,我這心裏也難受了許久。”


  雷空幽幽歎了口氣,隻說:“至今,我還夜夜夢到她,夢到她哭著喊著跟我說身上疼,說她呆在冰窟窿裏,冷得不得了。我這每夜都從夢中驚醒,心緒難寧了許久,這才來找大師開導開導。”


  “大師怎麽說?”


  “說夏晚橙年紀輕輕橫死,難免怨氣未消。要我為她誦經七七四十九日,每日早晚供香,再多燒些紙錢給她,我已經著手安排了。”


  韓琳跟著犯難,問:“是不是陰宅的風水出了問題?聽說你把她葬在巍瀾斷崖,那裏的風水你有沒有找人看過?會不會是……”


  清脆一聲響,顧訪琴把茶盞重重放在桌上。薄如蟬翼的瓷片當下起了裂縫,茶水娟娟流出。


  韓琳這才發現顧訪琴和安鏡的臉色都難看得緊,尤其顧訪琴,一副被什麽東西惡心到了的樣子,當下就捂著額頭說:“我身體有些不適,先回去了。”


  說著,安鏡就隨著老婆一起起身。


  韓琳一下慌張了起來,問:“要不要去醫院?”


  顧訪琴擺了擺手,“你陪她們在這用餐,我們先回去。”


  語罷,就在安鏡的攙扶下迅速走遠。


  林夫人麵上惶恐神色未消,隻道:“是不是哪裏說錯了什麽話?怎麽突然就不高興了?”


  韓琳搖搖頭,心裏同樣疑惑,但她猜測無用,也不敢多做打聽。但好在,顧訪琴和安鏡一走,這裏的氛圍就變得輕鬆了不少。


  林夫人隨又開始打聽,“你們家那首富公子如何?是不是有了娶妻的打算?我看安先生剛才的反應……”


  “不知道就別瞎說!”


  安嫚極力反駁,“我哥絕對不可能跟世界上這些庸脂俗粉的女人有什麽瓜葛牽扯!”


  林夫人愣了一愣,說:“安戰確實配得上九天仙女,但就不知道這仙女什麽時候下凡?”


  說著,林夫人邊看著安嫚笑說:“也不知道該是怎樣的世間僅有,才能入得了你這位小姑子的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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