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新生

  夏晚橙當著眾人麵前把戲演足演夠,隻覺疲累。回家的路上,夏午橘問她:“夏苜為何栽贓你?”


  “受了誰指使吧。”她神情怏怏。


  “誰跟你有這樣大的仇怨?”


  “我出事,誰受利最大就是誰,誰可以高枕無憂就是誰。”


  夏晚橙疲倦地擺擺手不想再多做言語。這次要不是那嫌疑人突然自首,她可就實實在在栽了個大跟頭。


  到了家門口,雷空的電話突然打來,要她請吃晚飯。


  “沒空。”


  “我手裏可有你感興趣的東西,不來可別後悔。”


  夏晚橙在一家私人會所找到雷空,他當時正在跟人賭牌,隻讓她去一旁等著。


  夏晚橙往沙發上一窩,空氣中彌漫著薰衣草香薰味道,耳裏時不時能聽到規律的洗牌聲音。她隻覺眼皮沉重,後頸酸痛,竟然就這樣睡了過去。


  再醒來,是因為電話響,夏早柑問她什麽時候回去。夏晚橙一看時間,已近淩晨十二點。


  夏晚橙饑腸轆轆,腦袋昏重,抬眼看見雷空坐在對麵還有些遲疑,“你怎麽在這?”


  雷空笑,“夏三小姐這是睡暈了?”


  “哦,對。你找我要說什麽?”


  “那我要先問一問,夏三小姐打算如何感謝我?”


  夏晚橙挑了挑眉,見雷空扔了一遝照片在她腳邊。她看去,見全是夏苜和那女人的照片。


  她沒言語,雷空接著說:“好奇我怎麽會有這些照片?還是好奇這些照片為什麽沒有刊登在今日的報刊雜誌上?”


  夏晚橙笑了,“這麽不湊巧嗎?我隨意挑得幾家雜誌社都是你家開得?”


  “這倒也沒有,不過事關某人,大家都敏感了些。事實上……無論那些雜誌社是不是我家開得,你這些東西都不可能被刊登。”


  這就是夏晚橙沒處理好的細節。所謂細節決定成敗,她這次差點因此吃了大虧。


  “我要感謝你什麽?”


  雷空的笑聲像是加了混響,有種做作的性感。“還不算太笨,不然你以為人家憑什麽去自首呢?”


  原來如此,確實是眼前這人幫了她。


  夏晚橙垂眸,“那可真是謝謝了。不過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欠人人情,不知道空少有什麽事需要在下效勞?”


  “好說。我這個人最喜歡聽漂亮妹妹說好話,你平時跟情哥哥怎麽說話的?也讓我聽聽,我就當收個利息算了。”


  “空少說笑了,外頭人都說夏三小姐潑辣狠毒蛇蠍心腸,我嘴裏怕是說不出什麽好話。”


  雷空突然轉了話茬,“你和蓋瑜什麽關係?”


  夏晚橙沒言語。


  雷空突然長腿一邁,從桌子上越過來。夏晚橙被他掐住下巴,他看著她精致的眉眼,聲音壓得很低,“蓋瑜是我兄弟,你離他遠點。”


  夏晚橙近距離看他,這人天天縱情聲色還能維持住一張好皮相。平時裏眼角都會噙著些笑意,看上去是帶了邪性的風情搖曳。這會兒盯著她的神色,倒真有了角鬥場裏磨煉出來的殺伐狠厲。


  “你這話說得和我那白給的姐姐一模一樣。不過她是想嫁給蓋瑜當少奶奶,你是什麽目的呢?”


  雷空掐她的力度又重了些,夏晚橙被迫挺直脊梁。她看著雷空的當下,就知道雷空給她的壓迫感已經讓她在生理上開始服軟。


  她扒著他的手,清越柔軟的嗓音響起,“行,我賣你這個麵子。”


  雷空微微一笑,而後修長的手指滑進了她的衣領,指腹直接擦過她的鎖骨,在夏晚橙臉色大變之前,扯出了她的項鏈。


  他用指腹撥開,把裏頭的相片懟到夏晚橙眼前,“以你母親的名義發誓。”


  聽著夏晚橙含著怨氣一字一字把話說完,雷空臉上的笑意真了許多。他摸了摸夏晚橙的腦袋,湊到她耳邊,用一貫調情的語氣低聲道:“蓋瑜那樣的老實人多沒意思啊。”


  ……


  連番折騰,夏晚橙身心俱疲,一覺竟睡到次日下午。


  她打開手機,看到了來自從未聯係過的,Micheal醫生的信息。“如何?”


  夏晚橙在床邊愣坐了好一會兒,才把電話回撥過去,“現在在醫院?”


  不疾不徐的男子聲音傳出,“一會兒有個手術要做。”


  “要到什麽時候?”


  “不好說。”


  “我來找你。”


  夏晚橙一直等到晚上九點來鍾,才見Micheal醫生出現。


  他往沙發上一坐,十指撫上額頭,露出異常疲倦的樣子。


  “手術還好麽?”


  沒聽到對方回答,夏晚橙輕輕歎了口氣,安撫道,“你已經盡力了。”


  十分鍾過去,二十分鍾過去,Micheal一直維持同一個姿勢坐在那兒。


  夏晚橙看他那副孤寂落寞的樣子,心裏竟然有種說不上來的難受,茫然和傷感。仿佛給人做手術的是她,看著一條生命隕落的人也是她一樣。


  她問:“救活一個人的性命是種什麽感覺?”


  “想不起來。”


  夏晚橙蹲在了他麵前,仰頭問他,“那你當時把我從水裏救出來,是什麽感覺?”


  那是個燥熱的午後,凝滯空氣都有火星子的天氣。夏晚橙被從湖裏撈出來的時候已經沒了呼吸,心髒也跳停。


  他積極搶救了半個小時,沒有任何變化。


  心裏惋惜一條年輕生命的消逝,但CPR的行為卻沒停下。


  他的導師一直都說他隻適合做研究,因為他無法坦然麵對生死。


  女孩兒蒼白美麗的臉在陽光下沒有半點生氣,就要枯萎,凋零,他機械運動的手腕也開始脫力。那時候距離開始搶救已經過去一個小時,是可以宣告搶救無效的時間。


  這個年輕女孩兒會死在這樣一個惡毒的天氣裏。


  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要堅持多久,但他始終無法說服自己放棄搶救。就是這個時候,炙熱手心下突然傳來了一下極其微弱的跳動。


  他不敢置信,小心地把耳朵側到女孩兒胸口,聽到了第二下,第三下心跳。


  不是錯覺。


  他記得他像條被網獲的魚,無力地癱軟在地。他渾身濕透,神思恍惚,無知無覺地說著話,旁邊是女孩兒微弱的咳嗽。


  在這一個多小時時間裏,他心中的理想大廈搖搖欲墜,瀕臨崩塌,然後因為那一下重新跳動的心髒,重新巍峨聳立。


  他在新生中站了起來,都因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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