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勝利在望
第三十七章 勝利在望
301號山峰海拔只有400多米,向北是944窪地,明顯比周圍山地沉下去七八米,窪地里植被不多,到處布滿大小各異的鵝卵石,錢伯斯分析它可能由於地質演變導致河流乾涸形成,彷彿為了驗證他的判斷,行至中間我們發現右側南北朝向有條深深的裂溝,黑黝黝的,看不到底,林春曉撿了兩塊石頭扔下去,半晌沒聽到迴音,遂吐吐舌頭。
下一站45號丘陵地帶面積較大但坡度平緩,行走較為輕鬆,由於865號山峰即終點茶明峰,因此翻過634號山峰就等於到達目的地,這多少沖淡了吳兆平被活擒留下的陰影,大家情緒高漲,一鼓作氣走出窪地並進入丘陵地帶。
這時太陽快要落山,章藹和說離天黑還有近一個小時,不如再向上爬一段。錢伯斯連連搖頭,認為越接近成功越要慎重,將體力積蓄下來用於最後衝刺。章藹和想想有道理,不再堅持。
越巴族山寨位於長暉山南區,倘若首領死於盛夏時節,下任繼承人獨自背著屍體上路,如何能在屍體腐爛之前運抵首領墓穴?我們熱烈地討論這個問題,尹師兄說得最噁心,認為屍體用麻袋兜著,爛也爛在裡面,進墓穴往洞里一扔草草埋葬了事,反正又沒其他人看見,歷史上很多古墓看似隆重莊嚴,說穿了就這回事。
林春曉說越巴族做事實在,只要看過他們的長老墓穴就知道了,每個墓均修得既隆重又正規,沒有絲毫偷工減料成分,所有陪葬品一律放置於墓后石壁上龕洞里,五到十件不等,墓碑設計也大抵相同,一切都按祖先遺留的標準統一製作。
方舟聯繫陳長老逃跑的步伐,說越巴族人與大山相處了數百年,腳板結構和走路習慣已與山路融為一體,如果放速而行至少比我們快一倍,也就是說排除外在干擾因素,他頂多只需兩天時間即可到達,縱使屍體變質,也僅有點氣味罷了。
章藹和也加入討論,認為越巴族可能與其他古老民族一樣,有祖傳秘方用於屍體防腐,類似古埃及人製作木乃伊,假如擁有那種技術,屍體保鮮不是問題。
早早入睡后凌晨四點多鐘就被叫醒,借著朦朧的晨光急行軍,錢伯斯要求今天務必趕至634號山峰並尋找到進入茶明峰的洞口。
丘陵北坡分佈著大片乾燥易碎的風化岩,於是從南坡迂迴下去。由於日照較好,土壤鬆軟潮濕,整個山坡長滿了一尺多高的野草和碧綠矮灌木,比上坡時遍地亂石養眼多了。
六點鐘左右,太陽在東方山峰一側露了一下面又躲進厚厚的雲層中,從遠處山谷深處不時有山風裹挾了大塊大塊的雲朵衝出來四下散開,空氣中瀰漫著乳白色且透明的空氣,似霧非霧,似煙非煙,伸手捉一把到掌心,濕濕的,帶著大山特有的清香。
行至丘陵中段,陡然橫著掠過一陣涼風,使人產生一種奇異的不安,最前面的錢伯斯剎住腳步四下張望。
林春曉警覺道:「山中怪風,非虎即豹,大家提點神!」
其實不需她提醒,所有人已感覺到周圍氣氛的異常:山坡上靜悄悄死一般沉寂,平時樹林里、草叢間終不絕耳的蟲類聒噪之聲戛然而止,還有婉轉動聽的鳥鳴聲、山雞野兔等小動物的撲簌聲,齊齊被標上休止符。
錢伯斯、瑟曼、尹師兄、章藹和,四支槍分守四個方向,方舟則在中間隨時策應,結成方陣緩緩向山下移動。
「會不會還是上次那隻老虎?」我打破沉默問。
錢伯斯沉重地點點頭:「老虎的報復心和耐性很可怕,它認準了要從我們身上找回失敗的恥辱,所以會躺在暗處,接二連三地襲擊。」
「必須有人死於它爪下?」瑟曼道。
「那可未必,」方舟道,「我們有槍,它沒有,就這麼簡單。」
「槍也非萬能,那天四五支槍瞄準女野人,到頭來還被她生擒吳兆平……」我有意揭他的傷疤。
尹師兄瞪我一眼,不滿地嘀咕道:「哪壺不開提哪壺。」
如此走了十多分鐘,始終沒有動靜,右側山坳里卻傳來一聲清脆悅耳的鳥鳴,顯得格外響亮。
林春曉驚喜地問:「是不是百靈鳥?」
「雲雀。」錢伯斯道。
「你怎麼分辨出來的?」
「百靈的叫聲高亢洪亮,而且善於模仿……」
錢伯斯將手放到脖子上,打算學百靈鳥叫一聲,驀地,前面平地躍起一個巨大的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錢伯斯撲倒在地!
老虎!老虎到底忍不住出手了!
四支槍幾乎同時開火,但都沒打中目標。瑟曼、章藹和擔心角度太低誤傷錢伯斯,方舟射擊的角度被人堵住只得從側面開槍,尹師兄卻是朝天放的空槍,因為老虎放倒錢伯斯后順勢向前一躍,把他撞飛出去,在坡上連翻六七個筋斗,然後仰面朝天一動不動。
我和林春曉連連尖叫,轉身便逃,被方舟一把揪住:「它喜歡追移動目標,快蹲下!」
章藹和抬槍瞄準,老虎正面朝他低吼一聲,竟嚇得他兩手一哆嗦,獵槍掉到地上,回身沒命地狂奔,老虎一個起落便追到他身後,虎身躍起欲往下撲——「砰!」
瑟曼果斷開槍,打在它頭部偏後一點位置上。
老虎全身一抖,閃電般掉轉身子,狂怒地高高躍起,發出驚天動地的咆哮!
我們被震得耳膜欲破、心神俱裂,獃獃僵在原處,大腦完全失去思維能力,除了瑟曼和方舟——只有他們倆還保持近於冷酷的冷靜。
面對張牙舞爪的百獸之王,兩人平靜地一槍接著一槍射在它身上,表情好似賽場上射擊運動員打固定靶一樣。
「撲通」,老虎從空中重重摔下來,落在離錢伯斯兩步遠處。
「咔」,瑟曼又扣動扳機,卻沒子彈了,趕緊往口袋裡掏,方舟也垂下槍口裝子彈,不料老虎猝然暴起惡狠狠飛撲過去,瑟曼措手不及,無奈扔掉槍向左側一翻,方舟剛抬起槍被它尾巴一剪,獵槍騰空飛起五六米高。
完了!我哀嘆道,如果吳兆平不被抓走,六支槍的優勢下不至於糟糕到如此程度,現在七個人都沒了武器,怎麼對付老虎?
方舟急速向後退了四五米,老虎沒撲著他又重重墜地,虎身劇烈地顫動,依稀可見中彈處鮮血直流,還有「呼哧呼哧」的喘息聲。
瑟曼在地上慢慢向後挪動,伸手拿錢伯斯旁邊的槍,方舟也悄悄摸向章藹和留下的獵槍。
「嗚——」
老虎又發出一聲低吼,顫巍巍站起來,橫掃我們一眼,大約過了半分鐘,一瘸一拐地轉身離去。它走得鎮定而從容,穩健而不失王者之氣,全然不懼有人從背後偷襲。
我們都被它的氣勢鎮住了,瑟曼和方舟儘管已握住槍,始終沒有射擊的意思,直到它消失在視線之外。
章藹和慢慢走過來,剛才驚慌之下的失常表現使他有些無顏面對大家,低頭扶起尹師兄,還好,只是劇烈撞擊引起的短暫性昏厥,並無其他外傷。錢伯斯就慘了,牙齒打掉兩顆,胸口被抓得血肉模糊,更嚴重的是左臂遭到致命抓傷,軟搭搭無法抬起,估計這條臂凶多吉少。
錢伯斯倒挺硬氣,居然幽默了一句:「兩敗俱傷,這回應該把賬算清了。」
奇怪的是瑟曼並沒有表現出一個女兒應有的,對父親受傷的痛心、悲傷和憐惜,甚至連一句體貼話都沒有,從頭至尾只問了句「還好嗎」,然後默默坐在一邊,看我和林春曉替他消毒止血,把左臂與身體包紮在一起,一言不發。
事後林春曉悄悄說這對父女之間太冷淡——假如真是父女關係的話,換成中國女孩子,早就撫著傷臂哭成淚人了,可瑟曼眼都不眨一下,好像錢伯斯只是碰破點肉皮……如果你將來生養了這種女兒,會不會感到寒心?
我敲敲她的腦袋,警告說中外有別,不要拿同一個標準衡量不同地區不同民族的風俗習慣,有些地區法律明文規定男人能討幾個老婆,換成你受得了嗎?
她痴痴地說:「如果這個男人很酷,可以考慮。」
你瘋了!我重重捶她一拳,她哈哈大笑。
休整的半個小時里瑟曼重新分配好槍支彈藥,錢伯斯雖努力向大家展示自己單臂拿槍照樣運用自如,畢竟實力大減,章藹和與尹師兄都屬於關鍵時候掉鏈子的人物,派不上大用場,瑟曼獨木難支,方舟這個超級替補竟成為團隊中絕對主力。
章藹和問錢伯斯要不要再休息會兒,錢伯斯不滿地抗議說最好別把我當做傷員,我的身體非常棒,只是左臂出了點小麻煩,不過很快就會過去,走吧,634號山峰就在前面。
是啊,前面就是634號山峰,我們離神秘的首領墓穴越來越近,勝利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