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速之客
三日後,簡藍為父親舉行追悼會。
地點是T市殯儀館,簡慶遠叱吒商場多年,交友如雲,前來吊唁的親友為數眾多。他們送來的花籃,花圈,挽聯,擺滿了整個殯儀館。
會場正上方,置放著簡慶元生前一幅巨大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他,慈眉善目,笑得開懷。他的遺體擺放在正下方的水晶棺材內,上頭蒙上一層薄薄的紗布。他的周遭皆被擺放上新鮮的白菊,將棺材完全籠罩起來,多了一分生氣。
此處並未如一般葬禮般奏哀樂,而是徐徐回響著一首輕快的薩克斯曲《天堂之約》,那是簡慶遠的要求,聽他說,這是妻子生前最鍾愛的薩克斯曲。本就是一首送葬曲,配合此情此景,倒也融洽。
按照T市的傳統,前來憑吊的賓客,右手都要綁上白紗布,手持一柱香,再向簡先生的遺體鞠躬,深表敬意。
簡藍一身素衣,慘白著一張臉,跪坐在靈案前陪祭,接受來賓們的問候,並一一行禮。
範翊哲也頗為忙碌,代替她維持全場的秩序,安排所有事宜。餘秘書,姚秘書,甚至連十分忙碌的向瑜也前來幫忙了。整個追悼會有條不紊地進行,全場的氣氛莊嚴而肅穆。
可臨近中午之時,偏偏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一個妙齡女郎,身穿白色長裙,款步而來。微風徐徐吹來,吹散她長風,即使一身素裝,她還是能吸引眾多人的眼球。Monica就是那種天生活在焦點裏的女人,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全是別人關注的點兒。
姚秘書立刻上前替她左手臂係上白紗,然後遞上三柱香,對她說,“莫小姐,這邊請!”
Monica微笑地接過,細步上前,對著遺體恭敬地拜了三拜,接著俯下身將香cha入最前頭的香爐裏。隨後,她緩緩地站起身,輕輕地抖了抖自己的白裙。最後,她移步到簡藍前頭,輕吐一句,“範太太,人死不能複生,請您節哀順變!”
簡藍就算多麽不喜歡他,當著這麽多賓客的麵,她也隻能回應,“謝謝。”
“這後事還辦的挺體麵的,多虧了翊哲吧!”她話鋒一轉,突然提到範翊哲。
“翊哲是爸爸的女婿,這是理應之事。”簡藍不卑不亢地回答。
“是嗎?”她突然壓低了聲音,故作悵然道,“簡老先生這麽一走,也就沒人給範太太做靠山了。您可得當心了!”
“我當心什麽?”
她見勾起了她的好奇心,笑了笑,“翊哲不是池中之物,早晚會躍上龍門的。不用我言明吧?”
簡藍倏地一怔,“你這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就算範太太大學沒畢業,應該不會連普通話都聽不懂吧?”她嘲諷道。
恰好,向瑜從內堂出來,一看見這個女人立在簡藍身邊,快步走了過來,替她接下這句話,“不是都說知識創造財富嗎?既然都有了財富,何必又回頭去學什麽知識呢?你說對吧,莫小姐?”
向瑜是個厲害的角色,這一點她很清楚,她不止出身名門,還是個女強人,再說,她又是陸市長未來的媳婦,所以她不得不掂掂自己的能耐,不敢在她麵前多造次。她尷尬地回答,“向小姐說的是。”
“我們這邊還得接待其他前來吊唁的賓客,莫小姐如果沒事就請回吧!”向瑜下了逐客令。
Monica討了一個沒趣,心裏有些不爽,於是道,“那我就不打擾範太太了。翊哲在這邊,我找他敘敘舊。放心,我一會兒就走。”
再癡愚之人也能聽出她的弦外之意。
可簡藍卻卑微道,“您慢走。”
向瑜雷厲風行怪了,哪兒受得了這個氣,正欲罵她個狗血淋頭。簡藍卻向她使眼色,“小瑜,今日是爸的追悼會,你別傷了和氣,我不想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難以安寧。”
聞言,向瑜也忍下脾氣,哼了一聲,“我不屑跟這種女人計較。”
“成。向大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計較。”她附和。
“倒是你啊。小藍,千萬別被這種女人給欺負了。範翊哲是你丈夫,她算個什麽!不過是個學妹罷了。”
是嗎?
真的僅僅是學妹嗎?
簡藍心裏卻不敢這麽篤定。
那水晶碎鑽尖頭高跟鞋,咯噠作響,她風姿搖曳地走向那個一身黑色西裝的男人。她每走一步,就像踩著簡藍的心尖之上,疼痛萬分。
然後,她看見她對他淺淺微笑,而他原本僵硬的麵部也緩緩融化,他看向Monica的時候,眸光柔柔的,差不多能柔出水來了。這下,簡藍意識到,她不止是學妹。
他看她的眼神,八成就是男人看向心愛的女人的眼神吧!
而且,這個柔情的目光,她窮其一生,恐怕也是難以得到了。
他們距離她挺遠的,所以她聽不見他們的內容。
她隻看見他們在交談,不知他講了什麽,Monica輕輕笑了起來,聲音不大,卻有一種清脆的味道。
郎才女貌,也就是這樣了。
向瑜當然看不下去了,嗔罵道,“果真是個有手段的女人!”
“沒事。我不生氣。”她勸慰道。
他已經答應了她,他絕對不會離開她,那麽就算他心裏住著別人又如何呢?她占著他人一天,給他的溫暖多一點,或許,有朝一日,他會發現她的好。
畢竟是公眾場合,他們也會注意言行舉止,沒聊幾分鍾,Monica就動身告辭了。她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可是於她,卻在心裏頭紮了一根針,難受得很。
當天下午,簡慶遠的遺體就送入火葬場火花了,然後骨灰盒被送入郊區的墓園,三點整為吉時,簡藍親手下葬了父親的骨灰盒。
墳墓合上,澆上水泥,這身後事,也算完成了。
她雙眼盈滿淚水,站在墓碑之前,對著上頭父親的墓碑輕聲敘說,“爸,囡囡一定會好生活下去。不管日後多麽艱難,我都會銘記你的話,堅強勇敢地活下去。”
第二天,範氏夫婦二人以及餘秘書,姚秘書齊聚淺水灣別墅,等待簡慶遠的律師簫葉涵宣讀遺囑。
這份遺囑早在他發現自己得病之時便立下了。文件上清楚寫明,他名下的所有動產不動產,股票基金全歸獨生女簡藍所有。還提及寰宇集團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也交付給女兒,任命她為下一任董事長。而女婿範翊哲則隻持有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並代替女兒管理寰宇集團。
遺囑一念完,一個個麵麵相覷,大為吃驚。
範翊哲神情古怪地笑了笑,道,“老狐狸真精明,到頭來什麽都交給女兒,我拚死拚活,也不過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不是的。翊哲。”簡藍忙解釋,“爸爸隻是希望我有個依靠。如果你希望的話,我立刻將這些全部過戶給你。”
他站起身來,目光寒冷,語氣十分不屑,“收起你們簡家的錢!我範翊哲不稀罕!”
“翊哲……”她一臉驚慌,立刻去拉他的手。
可她的手才碰到他冰涼的手指,卻被他用力地甩開。她怔怔地看著空空如也的手,十分難過。俗語說錢財傷人,沒想到今日統統應驗了。
“我出去走走!”他撩下一幹人等,大步離去。
簡藍望著他的背影,心如刀割。
這些時日,他費心費力地為寰宇而奮鬥,她有眼看得見。現在換來父親這般對待,他心裏肯定會有氣。可是,她真的不在乎這些身外之物,她簡藍,想要的,從來就隻有一個她。
為何,一張遺囑,就將他們的婚姻逼入了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