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八章 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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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恩從裁縫店裏出來,走進了傍晚的黑暗中。他環視了一下四周。沒有發現追蹤者。如果真的有的話,也許他們已經厭倦了在裁縫店外等白恩了。他至少是希望如此。
他注意到自己站得更挺拔了,他也感到比以前更加泰然自若。他的舉止跟先前在法爾海姆的倉庫裏出現的那個疲憊的流浪者完全不同。洗澡和換衣服對一個人的影響是驚人的。
一種緊張的期待感一整天都在他的胃裏積聚。這並不完全是擔憂。這更像是一種隱隱約約的不安,不知道他會在艾曼紐伯爵夫人的宮殿裏遇到什麽情況。他被迫承認,他祈禱自己不要在貴族麵前出醜。
他認為想了一會兒,讓後迫使自己勉強笑了笑。他的禮貌態度在這種情況下是有益的。他說話得體,衣著講究。沒有什麽好怕的。然而他知道這不是真的。貴族們不喜歡來自商人階層的暴發戶,事實上,是所有暴發戶,隻不過商人階層會多一些。但他能理解法爾海姆和迪恩為什麽選擇商人身份而不是貴族,一位四處亂跑的商人要比一位四處亂跑的貴族低調的多,也不那麽容易引人注目。
在他還在法塔林島的施法者學院作為教師期間,他受到了許多外來年輕貴族的怠慢,這些貴族煞費苦心地向他傳達這一信息。與此同時,他一向痛恨被那些比他更笨、受教育程度比他低的人看不起。而這些人唯一的資格就是,他們碰巧出生在正確的有著近親血緣關係的家庭。現在他忍不住自嘲起來,憑借學識瞧不起人和憑借地位,金錢,身份瞧不起人並沒有什麽本質上的區別。不過最關鍵的是,他顯然沒有使自己進入這次麵試的正確心態。
白恩笑了笑,想感謝那位不知名卻一直保護自己的神祇的恩惠——至少格雷羅根沒有被傳喚。他能想象出當地貴族和悶悶不樂的矮人之間的衝突。這將是一場注定以災難告終的相遇。白恩從來不知道這個矮人會對任何事或任何人表示尊重,他懷疑伯爵夫人或她的仆從是否會欣賞他的獨立精神。
正在白恩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一個新的問題出現了,他以前甚至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街道泥濘不堪,垃圾遍地。排水溝溢滿了水。人群沒有洗澡,並且擠得很緊。他要到宮殿裏去,就得把街上的一些塵土沾到他的華麗的新衣服上去。他知道,要出現在宮殿裏,打扮得不那麽完美是不行的。他環顧四周,希望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他用胳膊在空中比劃著,召喚了一輛經過的轎子。轎子的簾子是開著的,說明是可供出租的。雖然白恩更期待能喊道一輛馬車,但轎子也勉強可以接受。它們是城市裏有錢階級的主要交通工具。
兩個魁梧的大個子畢恭畢敬地走到他跟前。白恩驚訝了一會兒。正常情況下,兩個這樣好勝的家夥會發出一些咒罵,或者互相說些粗口嘲笑的話,但現在他們對他都畢恭畢敬了。當然,他意識到,問題出在衣服上。他們認為他是一個富有的貴族,也是一個潛在的賺錢機會。趁著對方這一想法還沒開始減弱前,白恩說道:“到宮殿去,而且要快。”
他爬上了那華麗的軟綿綿的座椅,轎夫們大步流星地出發了。白恩拉開轎子後麵的窗簾,想看看他是否又被跟蹤了。這僅僅是他的想象嗎?還是有人又鑽進了那條小巷?白恩很想去一探究竟,但考慮到遲到會給對方留下相當不好的印象,便放棄了這個打算。
通往宮殿的路陡峭而曲折。貴族們的聯排別墅環繞著城市中最高的小山。
從白恩坐著的地方,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下麵商人們住處的屋頂和雷克河的彎曲河段。他可以看到廟宇的尖頂和工人們為重建工程學院而努力的巨大建築工地。
馬蹄聲在鋪滿鵝卵石的街道上噠噠作響。馬車疾馳而過。十幾家名門望族中穿製服的仆人簇擁在各處,帶著消息,牽著牲口,提著裝滿補給品的大提包。他們中地位最低的人穿的衣服比城裏的一些商人還要講究,地位最高的人穿的製服也不比一個雇傭兵隊長的製服遜色多少。每個人看起來都比下麵的普通人更幹淨、吃得更好。
在那裏,貴族們穿著華麗的衣服,帶著隨從和保鏢到處走動,人群在他們麵前散開,仿佛受到某種神秘力量的影響。白恩仔細端詳著他們的傲慢態度,認為他認出了幾個到了晚上在瞎豬酒館中扮演窮人的年輕人。他懷疑他們現在誰也認不出他來。他突然覺得想笑,瞎豬這個名字確實起的好,不過如果讓他來起名的話,他也許會叫——盲豬之夜酒館,更文藝一些,沒準還能吸引更多好奇的貴族顧客。
他們前麵聳立著宮殿的牆壁。即使光憑這麵牆壁,它都使周圍富麗堂皇的聯排別墅相形見絀。即使是現在,它的城牆被重新粉刷過,華麗的雕像排列在道路兩旁,它看起來更像是一座堡壘,而不是一座宮殿。
城門的拱門很大,厚重的橡木城門上都釘著青銅,看起來就像能抵擋上百架攻城槌。哨兵們拿著弩箭站立在城牆上,數量驚人。而且他們封鎖了入口,並仔細檢查所有試圖通過的人。有些人馬上就被認出來了,並被允許不受阻礙地進去。其他人都被製止了,受到了質詢,白恩猜想他肯定屬於後一類人。
他敲了敲轎子的頂篷,示意他們停下來,付了兩個銀幣給抬轎人,又加了一個銀幣作小費,然後目送他們心滿意足地離去。他拍了拍上衣,確認他的召喚信件還在,然後自信地大步朝大門的方向走去。
一個衛兵打量了他一番,然後伸出手恭敬地攔住他,問他有什麽事,白恩把信和封條上的印章拿給他們看。當一個身穿黑衣、瘦高個男人從門房裏走出來時,他吃了一驚。他用冷漠的灰色眼睛看著白恩,似乎有些無法確定。
“白恩先生,”他用平靜、沒有感情的聲音說。“您能陪我走走嗎?我在路上會解釋這件事的性質的。”
即使對方的話語很客氣,但白恩頓時產生了一些不好的想法,不過在他瞧了瞧周圍的衛兵數量和他們手中的武器後,還是點點頭,走到了那人身旁。但他不禁注意到兩個全副武裝的警衛尾隨著他們的腳步。他們穿過長長的走廊,穿過一係列的畫廊和一個巨大的舞廳,然後走下幾級台階,進入下麵的地牢。
白恩沒能有時間去欣賞一路上的畫作和裝潢,但他在台階上停了一會,手握在劍柄上,皺著眉頭看著台階下麵。如果選擇戰鬥的話,這可能是最好的機會了,他無法確定下麵有什麽等待著他,而現在隻有這兩位衛兵和前麵的領路人。
白恩仍然在猶豫,但手握的更緊了,他用眼角掃了衛兵一眼,他們站在白恩身後不遠,臉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耐煩,卻沒有任何警惕的表情,似乎並沒有注意到眼前人的危險。
這時,遠處某處,晚鍾敲響了。其中一名衛兵毫無戒心地轉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看,正是這個動作打斷了白恩的想法,他歎了口氣,鬆開了緊握的劍柄,跟著領路人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