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出事了——梁母在交通廳突然心臟病發作,現在命懸一線——這是焦平安剛剛在電話中對葉筱薇講的。
原來,葉筱薇出門后,梁母越想越難過,她不論如何也不理解交通廳的人為什麼要一步步把她一家老小逼上絕路。一時間老人悲憤難當,便把叢叢留在家裡,獨自一人到交通廳找焦平安討說法。
當梁母蹣跚著走進焦平安的辦公室時,焦平安正在電話里大聲教訓文蕾不把所有的資料都交出來,警告她出了問題當心飯碗。正說著,梁母便推門走了進來。
焦平安手握話筒,有些驚詫地看著梁母,半天才認了出來。
「你……?哦,是大嫂呀?快,快坐……」
「焦主任,我……我來求求你,你總得給我們孤兒寡母一條生路吧?!」梁母一見焦平安便難以自持地生淚俱下。
「大嫂,您先坐,聽我跟您說……」焦平安將話筒放到桌上,不安地說道。
「少萱才死了幾天哪,你們……你們就忍心看著我們一家老小去睡馬路?焦主任,就算我老婆子求你了,你就開開恩,放我們過去吧!」梁母老淚縱橫,說著便要給焦平安下跪。
焦平安急忙攔住梁母,勸道:「大嫂,你這是幹什麼呀!」
「你今天必須給我個話兒,要不然我只好死在這兒了!」梁母怒道。
「大嫂,你不知道,這根本不是廳里的錯,而是……而是你那個兒媳婦,她太不開竅了!非要把事情做絕,鬧的大家都不得安寧。您回去得好好開導開導她。」
「焦主任,你大人大量,別跟她一般見識。就看在我老太婆的面子上,放過我們吧,啊?不然,我這老太婆今天就不走了……」梁母說著竟然坐在了地上。
焦平安望著梁母,心裡七上八下的說不出是憐憫還是厭惡。他慌忙上前攙扶梁母,可梁母只管坐在地上不起。這不禁讓焦平安心煩意亂,鬆開手惱火地沉著臉說道:「大嫂,你要這樣來逼我,那你們家的事我可就管不了啦!」
「你……你,你是真要逼死我呀!那……那我就死給你看好了!」
說著,趁焦平安不注意,梁母爬起來一頭向牆上撞去。幸好被焦平安及時抱住。
「大嫂——!你不能……!」焦平安嚇得面如土灰。
「放開我,你讓我死!你放開我呀!」梁母喊叫掙扎著,雙手扳著窗戶框,意欲跳樓。
「大嫂,你……來人哪!快來人哪!」焦平安哪裡見過這種陣勢,不禁大聲呼救。
這時,文蕾聞聲沖了進來,也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焦主任……大媽?!」
可文蕾的大媽剛剛喊過,焦平安懷裡的梁母卻漸漸鬆軟下來,她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心臟部位,臉上的肌肉痛苦地收縮著,顯然心臟病發作了。
「大媽!壞了,大媽有心臟病。快,快把葯拿來!」文蕾朝焦平安大叫著。
「葯,快拿葯!葯?」焦平安不知所措地喊著,手一松把梁母丟在了地上。
「哎呀,你傻啦,快去找葯啊!」文蕾朝焦平安大喊一聲,然後轉身向外跑去,卻與幾名聞聲而至的公司職員撞在了一起。
一位年長者從人群后擠上來,手裡舉著一個小藥瓶道:「我這兒有,給,硝酸甘油。」
焦平安急忙接過,慌忙遞給文蕾道:「給,葯。」
文蕾取出一粒,放進梁母舌下。
「快,送醫院。小王,快去開車!」焦平安搓著手急道。
「不行!不能亂動,就讓她這麼躺著。」年長者頗有經驗地說道。
「焦主任,快給筱薇姐打個電話,讓她來!」文蕾喊道。
「對,對,打電話,打電話……」
就這樣,焦平安手忙腳亂地撥通了葉筱薇的手機號碼。
當葉筱薇趕到焦平安的辦公室時,梁母已被移到了沙發上,神智也略顯清醒了一些。但老人的眼角上依然掛著淚水。文蕾和焦平安正端著水杯惴惴不安地站在一旁。
「媽,媽——!你這是幹什麼呀!」葉筱薇撲到梁母身邊緊緊擤住了老人的手。
此情此景,讓焦平安滿臉尷尬,他不禁偷眼看了一眼文蕾。
「筱薇,你再跟焦主任好好說說,他說怎麼辦,咱們就怎麼辦,啊?」梁母顫聲說道。
「媽,您真胡塗啊!您幹嘛要來求人家呢?沒有人值得您拿命去換呀。媽,咱們馬上搬家,離開那房子,咱們會活得更好。」葉筱薇怒道。
文蕾抬眼怒視著焦平安,讓他感到無地自容,乾笑著溜出了房門。
「媽,您能走嗎?」葉筱薇輕輕扶起梁母,待梁母點頭后毅然說道:「咱們離開這兒!文蕾,你幫我一下。」
說著,葉筱薇和文蕾架著梁母緩緩地走出了交通廳。
眼看著葉筱薇和梁母離開了交通廳,焦平安和劉文斌緩緩把目光從窗戶外收了回來。
焦平安痛心疾首地哀求道:「廳長,這事我不能再管了,您……乾脆您讓我下工地去吧,我……我實在是受不了了。我……我都快發瘋了!」
「喊什麼?你喊什麼?!啊?你瘋?拿錢的時候你怎麼不瘋啊?啊?現在需要你出來消災了,你就瘋了!那好,我倒要看看你瘋了以後是個什麼樣子!」劉文斌面色鐵青,極度不滿地拍著桌子吼道。
「劉廳長,我……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說,咱們總得給葉筱薇一條出路,如果把她逼得太狠了,說不定……」
「你也用這種腔調跟我說話?前怕狼后怕虎的,我最不待見的就是你們這種人!想吃魚又嫌腥,既要當婊子又想立牌坊!哼!你要真想留個清白,那就應該早點上山當尼姑!可是現在,晚啦!」
「我……」焦平安感到兩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
「你以為你還退得回去?你就不想想,就算你不幹了,就算你把吞進去的錢一分不剩地吐出來,那也晚了!該怎麼判還得怎麼判!現在擺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條路,那就是繼續往前走,不走也得走!」
「劉廳長,我是說,咱們……咱們總得想個辦法呀。再這樣下去……」
「慌什麼?我還沒倒,還能夠控制住局勢!對葉筱薇這種不知好歹的東西,只有一個字——狠!我就不信她能把慶州的天翻過來!」劉文斌說著,臉上不禁露出一絲陰冷的笑意,上前拍了拍焦平安的肩膀道:「不用怕,怕的應該是葉筱薇,嘿嘿,等她到家裡就什麼都明白了,我就不信她不哭著喊著來求我們!老焦,你就等著看好戲吧……」
焦平安一時間不明白劉文斌此話是何用意,但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心裡不禁開始為葉筱薇擔憂起來。
葉筱薇的家中,電視里的小丑不時地扮著鬼臉。
自從葉筱薇和梁母相繼離去后,叢叢便獨自一人守在電視機旁看著動畫片。但眼看天色將晚,媽媽和奶奶卻仍然沒回來,叢叢開始著急起來。她不敢繼續看那些鬼怪精靈,只得換了一個電視頻道。
這時,突然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媽媽,奶奶——!」
叢叢一時間欣喜地跳起來,喊著跑向房門。但她隨即有些疑惑地停住了腳步,因為門外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傳來葉筱薇和梁母的聲音。
「媽媽,是你嗎?」叢叢又喊了一聲,然後側起耳朵聽著門外的動靜。
「叢叢,快開門。」門外傳來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你是高叔叔。高叔叔,我媽呢?」
叢叢一時間以為是高朋輝來了,高興地正要開門,卻聽門外那個男人說道:「你媽……你媽生病了,讓我來接你。」
叢叢愣了一下,那聲音分明不是高朋輝。她突然害怕起來,躡手躡腳地退回到客廳里,吃力地搬了一把椅子放在門前,然後慢慢爬上椅子,打開了小窗向外望去——窗外頓時出現了騷皮那張扭曲變形的臉,他正是綁架李大志的兇手!
「叢叢,快開門呀。」騷皮猶自引誘著叢叢。
「你不是高叔叔,你是誰呀?」叢叢隔著小窗問道。
「我是另外一個叔叔。你把門打開,我馬上帶你去找媽媽。」
「是我媽媽讓你來接我的嗎?」
「是呀。快走吧,你媽媽在醫院裡,特別想見你。」
「你會不會是壞人呀?」
「不是,叔叔是好人。叔叔從來就不騙人。快,快把門開開,叔叔渴了,你總得讓叔叔喝口水吧?」
叢叢不信任地望著騷皮,思考了半天說道:「你等一下,我要給我媽媽打個電話。」
「不,別打,……你媽媽的電話沒電了,所以她才讓我來接你的。」騷皮急切地說道。
「不,奶奶和媽媽都說過,不讓我給不認識的人開門。」說著,跳下椅子向是電話走去。
「叢叢,你別打,你回來,聽叔叔說……」騷皮嘴裡說著,掏出一把螺絲刀準備撬門。
但叢叢顯然已經撥通了葉筱薇的手機:「媽媽,你真的生病了嗎?門外有位叔叔說你讓他來接我到醫院,是真的嗎?」
葉筱薇和梁母正在回家的路上,聽叢叢在電話里這麼一說,葉筱薇當即急了,大驚失色道:「叢叢你聽我說,那是壞人,你千萬不要給他開門……媽媽馬上就到了,還有奶奶……叢叢,媽媽的話你聽清了嗎?那個人是大灰狼變的,你一開門,他就進去了……」
叢叢聽完葉筱薇的話,回頭向防盜門看了一眼,見騷皮正在氣急敗壞地撬著門,嚇得她對著話筒大哭起來。
「好了,乖乖別哭,別哭……」葉筱薇在電話中安慰著叢叢。
梁母也驚惶失措地搶過電話喊道:「叢叢,我是奶奶……好了,不哭,啊?……都是奶奶不好,不該讓你一個人在家……你可千萬不能開門哪,啊!……」
「師傅,麻煩你再開快點兒,我女兒她……」葉筱薇焦急地哀求著計程車司機。
但叢叢手握話筒,根本不聽電話里說些什麼,只自顧自地哭著,同時驚恐不安地向門上的小窗望著:「奶奶,你快回來吧……我要媽媽……」
這時,樓道里傳來了鄰居的說話聲。騷皮不由得一驚,很不甘心地收起工具,對著葉筱薇的家門啐了一口,轉身向樓門口溜去。
這時,葉筱薇和梁母乘坐的計程車已經來到樓下。她們婆媳倆下得車來便發瘋一般地沖向自家的房門,葉筱薇仍然對著手機里呼喊著,為屋裡的叢叢壯膽兒。
門「嘩啦」一聲打開,葉筱薇衝進來。見叢叢正抓著電話抽泣著,並未發生意外,這才放下心來。她顧不上關機,將手提電話往沙發上一扔,一把將叢叢抱在懷裡。
「媽媽——!我怕……」叢叢哽咽著。
「叢叢,我的寶貝兒!你沒事吧。」
這時,梁母也叫喊著衝進屋裡,撲上前去抱住叢叢再也不撒手了。就這樣,一家三口抱成一團痛哭起來。
過了半天,葉筱薇才抬起頭來,抹著淚水說道:「媽,這地方說什麼也不能住了,明天一早您就帶著叢叢回鄉下。」
「走,我們走,叢叢,明天咱們就走……」梁母的眼睛中充滿了怒火。
葉筱薇站起身來,抓起手機給高朋輝打去了電話:「喂,朋輝嗎,我是筱薇……我想麻煩你明天開車送我們一趟……回鄉下老家,對,明天一早必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