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節 親人見麵不相識
第二天,天空晦暗低沉,灰黑色的雲朵被水汽壓得低低的。北方微微呼嘯著,雪花像是隨時可以飄落下來。
氣溫也驟然降了下來,達到了零下十幾度。
路上的行人稀少,偶爾會有幾個人匆忙從小區裏跑去上班,擠車,上學。隻有幾個人家中沒儲備的食物了,才不得不跑出來買些蔬菜米麵回去。
沈飛飛打了個哈欠,穿上厚厚的羽絨服,又在窗邊仔細看了看對麵的情況,這才下樓去吃早餐。
在樓下的早餐店裏,沈飛飛點了個家常小米粥和幾個素餡包子,慢慢吃起來。一邊吃還不忘隨時抬頭看看對麵的情況。
米粥很濃,像是熬煮了好幾個小時,香甜的米香味全都熬出來了,噴噴香,很不錯。沈飛飛滿滿的喝了一大碗熱粥。正待再添一碗的時候,卻不經意間瞄見對麵有個人影縮著腦袋,匆匆向小區裏走去。
那不就是?
沈飛飛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拿起包包就要往外衝。
“姑娘,姑娘,你還沒付錢呢!”身後的老板娘著急上火的喊道。
額,有些太著急了,忘了付錢了。
沈飛飛掏出幾張大票就撂在桌子上,“不用找錢了”話音剛落,人已經衝出門去。
“現在的年輕人啊!”身後,粥鋪的粥鋪老板娘看著桌子上能買幾十頓早餐的大鈔,對著沈飛飛的背影無奈的搖搖頭。手底下卻一點不慢的收起那些鈔票。
對麵的小區門口,一個卷發中年婦女手提著一個菜籃子,裏麵裝著一捆芹菜和幾個土豆。
她出門急促,顯然是低估了天氣的寒冷程度,連手套也沒戴。兩隻手凍得紅彤彤的,冷冰冰的,縮在衣服袖子裏也不保暖。隻好拿出來蜷縮著雙手一邊快速來回搓著,一邊低頭往手上哈著熱氣。
那口中呼出的溫暖熱氣,很快和空中冷空氣交匯變成一團白霧落在她的手上,暫時給她帶來一點點暖和氣,但是水汽凝聚在皮膚上讓她很快就更冷了。
不得已,再哈氣,再搓,再搓,再哈氣??????
卷發中年婦女正在低頭重複這個動作,卻不想迎麵從小區裏跑出幾個互相追趕的毛躁小男孩子,呼呼的就從她身邊飛馳而過。
其中一個小男孩一下子就撞到了女人的菜籃子上,巨大的衝撞力將那個菜籃子一下子就撞飛了出去。
刹哪間,芹菜,土豆灑落了一地,女人周圍到處是青青飄落的菜葉子,那一捆的芹菜早就被撞散了。
“哎呀,我的菜!”中年女人顧不得搓手取暖了,趕緊低頭去撿菜籃子,蔬菜。
“對不起啊,沈阿姨。我們急著去上學,要遲到了——”遠處,很久才傳來那幾個小孩子的道歉聲,很快隨風飄逝了。
沈飛飛剛出早餐店的門口,就看到那個卷發中年婦女正辛苦的,在艱難地蹲下低著頭撿滿大街的蔬菜。頓時,心中一痛,立刻三步並作一步,兩步就衝過大街來到她麵前。
“媽,啊,阿姨——我幫你撿!”沈飛飛剛喊出了前麵的一個字,馬上意識到現在不能這麽說,急忙改口叫起了阿姨。
“啊?好好,謝謝,謝謝啊,好姑娘!”沈母初一聽到‘媽’字,立刻跳件反射似的抬頭看向沈飛飛。一看不是自己認識的人,失望而詫異的瞅了沈飛飛幾眼,馬上下意識的客氣回答道。
這個卷發中年婦女正是沈飛飛的媽媽——沈母。
“不客氣,不客氣,真的不用不客氣——”沈飛飛速度很快,不一會就將那些芹菜和滿街亂滾的土豆撿到了菜籃子裏。
“阿——姨——您拿好!”將菜籃子交給沈母,沈飛飛很想喊出媽媽兩個字,此時這話卻如鯁在喉,怎麽也吐不出來,最後隻是哽咽著,艱難地冒出了個阿姨。
“好好,謝謝啊——”沈母看了眼眼前的陌生女孩,奇怪地發現這個女孩子眼眶發紅,像是要難過得哭出來似的。
“你怎麽了,沒事吧?”沈母關心的問了下著沈飛飛,卻仍然保持著對待陌生人的長長距離。
“沒事,沒事,眼睛被風吹了一下,進了個沙子粒。您忙去吧。”沈飛飛一直在眼眶中轉動的眼淚,這時候怎麽也控製不住了,瞬間奪眶而出。她趕緊找了個爛大街的理由來搪塞沈母,一邊用手擦眼淚。
“那就好,那就好!”沈母不覺有異,跟沈飛飛客氣了一回,就拿著菜籃子繼續往家裏走去了。
媽媽,媽媽,我是您的女兒啊!
你難道真的就一點兒也認不出來我了嗎?
沈飛飛停下擦眼淚的舉動,任由它嘩嘩的流了下來。在臉上連成了一道水線,滴在了下巴上,滴在了白白的羽絨服上,滴在了腳下的泥土裏,濺起點點的微塵。
沈飛飛心如刀絞,親人見麵卻不相識!
至親的人在眼前,她卻不能相認!
千裏迢迢返回家鄉,卻隻能往家興歎,有家不能回!
這比用生鏽的鈍刀子,一刀刀割她的心還要疼痛,還要難受!
她,頭次有點怨恨自己是喪屍體了,是跟父母不一樣的種類。
陰鬱很久的天空,像是知道沈飛飛的心思似的,紛紛揚揚的下起了鵝毛般大雪,夾雜著寒風吹向D市各個角落。
不一會兒功夫,整個大地都白茫茫的一片了。屋頂上,樹枝上,大街上,路邊的廣告牌子上無一不是白白的,鬆軟的雪花。
光明小區的大門口處,一個身穿白色羽絨服的女孩子像是被凍住了一樣,鐵鑄一般,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呆呆的看著小區裏麵,任由那些淚水在臉上凝結,結冰,變成一粒粒晶瑩的珍珠掛在衣服上,臉頰上。
在大雪中行走的人們,一個個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腳步,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不時有人奇怪的停下腳步,探頭看一看那個女孩子,嘀咕一聲,又加快腳步跑了。
沈飛飛像是不知道十二月份北方的寒冷似的,站在光明小區的門口,任由雪打風吹,任由那急促的大雪簌簌的打落在她的頭上臉上,衣服裏。沒多久,她的身上就掛滿了厚厚的一層雪花,像是要將她堆埋起來似的。
或許,那急促的寒風雪花正是沈飛飛需要的心靈療傷劑,風刮得越大,雪下得越緊,天氣越冷,沈飛飛的心在磨難中就會越舒服。
遠處,風雪中一個中年婦女的人影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