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夢回大秦> 第十六章 重獲佳人 為她設下連環計

第十六章 重獲佳人 為她設下連環計

  "果然是聰明的女子。"另一邊的山腳,一葉小小扁舟在兩個黑衣人的撐持下逆流而上。


  嬴政坐在船中,黑眸落在神色黯然的阿房身上,輕笑著讚歎。"讓非語在三個月後去見你,這樣一則可以避免寡人出爾反爾,將他們亂箭射殺;二來可以絕了他尋死之心,免得他因為寡人戳穿他的心思而羞愧自盡;三來也可以藉此機會了解蒼落塵安危,證明寡人是否如承諾般撤兵。阿房,時隔一年,你依舊讓寡人驚喜不斷。"這樣聰慧的女子,才不枉他日夜的牽念。


  "阿房,你可知道,"見阿房沒有回答,嬴政嘴邊笑意更濃,俯身至阿房身邊,耳語道,"在這一年裡,我有多麼想你?不止一次在夢中見到你,將你擁在懷中,將你……變成我的女人。"扁舟本就窄小,嬴政這一傾身,整個人便覆在了阿房身上,姿勢極為曖昧。加上這一席話,嬴政未用寡人自稱,而是換成了"我",便更顯得親昵。


  "不要再說了!"面對嬴政的耳語,阿房又羞又氣,雙手使勁向前推出,隔住他再進一步的企圖,憤聲道,"若是你敢有不軌之舉,我寧可死也不會讓你得逞!"輕鬆抓住阿房雙手,嬴政輕輕用力,便將她拉至近前。"那麼,若是寡人用蒼落塵的命和你做交換呢?你可願意用身子換蒼落塵平安?"輕笑的口吻不知何時變得凌厲陰冷,嬴政黑眸中波濤翻滾,邪魅而恐怖。


  "我……願意!"片刻的沉默過後,阿房抬眸看向嬴政,她眼中有淚光,卻沒有任何退縮。


  如此快速而確定的回答,顯然出乎嬴政的預料。本以為她會憤怒,會驚恐,或是斥責,卻不曾想她會如此輕易便應承。


  黑眸在瞬間深沉如海,漫天的醋意波浪般洶湧而至,瘋狂地撕扯著嬴政的心。為了那個男人,她毫不猶豫將她視為最珍貴的貞潔用來做交換的籌碼。雖然自己早就明了,但是真正面對,依然令他如萬蟻噬心。


  狠狠將阿房推開,嬴政站起身子,居高臨下地瞪視著摔倒在船板上的她,聲音冷得似山頂的積雪:"你想給,寡人還不屑要。寡人的女人,她心裡絕對不能裝著別的男人。尤其是現在的你,令寡人厭惡至極。"堅硬的船板撞得阿房肩膀劇痛,咬著牙忍住痛楚坐起,阿房清麗的容顏帶著淡淡的嘲諷:"既然如此,秦王就請自重。""不許對寡人用這種口吻說話!"阿房的神情輕而易舉便使得嬴政的怒火燃得更旺,"為什麼你對他巧笑倩兮、千依百順,到了寡人面前便是這樣一副冷嘲熱諷、拒人千里的樣子?寡人對你的容忍終有限度,若再這樣不知好歹,心心念念記掛著別的男人,休怪寡人要了你的性命!"對嬴政暴戾的面孔和威脅置若罔聞,阿房輕哼一聲,轉頭看向兩岸荒涼的景色。


  又是這樣!


  嬴政看著倨傲的阿房,憤怒得無以復加。每次都是這樣,只要是和蒼落塵有關的事情,柔弱怯懦的她便會變得無比倔犟和堅強。而這種倔犟,會令他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輕易擊潰他素來的冷靜和睿智。


  "王上,再過不遠就是暗河了。"撐船的黑衣人戰戰兢兢提醒道。即使身為局外人,他也不由得畏懼嬴政的暴怒。想不到向來冷靜自製的秦王,竟會有這麼衝動暴躁的時候,而這樣的暴怒帶來的壓迫感,絲毫不遜於他平時的陰冷森然。


  "嗯。"從牙縫中擠出冷哼,嬴政突然側身躺在船板上。阿房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他拉倒在懷裡,腰身被他修長有力的雙臂牢牢鉗制,動彈不得。


  與此同時,撐船的兩個黑衣人翻身入水,身後的河流中亦出現許多黑色身影,聚攏在船的四周,推動小舟向前而去。


  掙扎間,阿房只覺眼前一黑,小舟已經進入一個溶洞之中。隨著水流的潺潺聲,他們已經完全融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別動,想撞得頭破血流嗎?"嬴政騰出一隻手,將阿房掙扎抬高的頭按回懷中,"上面不足半尺便是嶙峋怪石,危險得很。"被嬴政圈在懷裡,阿房的掙扎顯得微不足道。兩人如此接近,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黑暗和靜寂似乎有著神奇的力量,嬴政暴躁的情緒漸漸得以平息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難以忍受的感覺。


  "你這樣,是在勾引寡人嗎?"她的掙扎無濟於事,最大的成果便是讓他更加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柔軟和纖細。這樣的感覺在黑暗的環境中帶來無比的曖昧和誘惑,不停衝撞著他的忍耐和剋制。


  雖然看不到嬴政的表情,但是阿房聽出了他語氣中包含的意圖,立刻停止了掙扎,僵在那裡不敢再動。


  只是,這樣的覺察為時已晚。黑暗中,阿房的身子被嬴政的臂膀帶動,身不由己轉了半個圈,平躺在了船板之上,而嬴政已經順勢而上,壓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唇,順著她的臉頰一路滑下,尋到了她的唇瓣,立刻急切吻住。單手抓著她的兩隻皓腕,另一隻手扣住她的下顎,強迫她綻開那如花的櫻唇。


  熟悉的清甜柔美從她口中傳來,心中的空虛因為這樣的接觸而充實了起來。輾轉掠奪,貪婪索取,直到身下的她已經難以呼吸,這才眷戀著放開。


  "這是懲罰你先前對寡人的不敬,還有,若是不想再重複一次的話,就老老實實躺著,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寡人的耐心和忍耐力。否則,寡人可是不介意在這裡與你寬衣解帶溫存一番。"剛才這一吻顯然令嬴政狂躁暴怒的心情大為好轉,酸澀的醋意也因此而淡了許多。閉上眼感受著她依偎在他懷裡的真實和乖巧,從心底深處湧起的快樂和充實令他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這,是不是就是滿足?

  他是天之驕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只要他想要,金銀財寶、美女佳人皆唾手可得。可是,他卻從未因此而感到開心與滿足。高高在上的他,藐視著所有人的同時,也發覺了自己難以壓抑的空虛。


  於是,他大肆聚斂財寶,擴充軍隊,布下一個又一個陷阱,將別人玩弄於股掌之上。一統七國君臨天下是他定下的目標,不只是因為野心,也是為了填補心中的空虛和寂寞。唯有陰謀和殺戮,才能激起他的興趣和激情。


  可是,遇到她之後,一切都在不知不覺中開始了改變。


  原本對她不屑一顧,即使她有著傾國傾城的容顏,但畢竟已是別人的寵姬。更何況,她軟弱瑟縮的性格,令他覺得厭惡無趣,實在無法相信被他第一個視為對手、冷硬無情的蒼落塵,會把這樣一個庸俗的女人當成寶。


  因為抱持著這樣的想法,他設伏抓住了阿房,想要通過折磨這個女人看到蒼落塵的痛苦和憤怒。他要讓所有人知道,與他為敵的人,終會落得什麼樣的下場。


  就在他揚揚自得,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之時,命運卻和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孤高的心,不知何時悄悄迷失在她清澈瑩亮、猶如晨露秋水的眸中。她的神秘和智慧令他折服,她的倔犟執著使他動容,還有她的天真善良以及溫柔沉靜,她的每一面都會帶給他無盡的驚喜和探索的慾望。


  她的喜怒哀樂,一嬌一嗔,皆醉人。以後的日子有她相伴,想必會豐富許多吧?

  沉醉於心事遐想中的嬴政突然察覺,他手中的一雙皓腕不知何時沒了溫暖,冰冷中是微微的顫抖,而她的身子,亦是難以克制的瑟縮。


  該死的,她是在害怕嗎?只是一個吻,便會將她嚇成這樣?世間女子仰慕愛戀的自己,為何在她眼中就如蛇蠍一般?!


  憤怒和憐惜同時湧起,在嬴政腦海中開始了短暫而激烈的廝殺。片刻之手,勝負已見分曉。


  "寡人只是說說,你何必嚇成這副德行?"鬆開她細弱的手腕,嬴政輕哼一聲,重新躺回阿房身邊,"不過,你要記住,若是再用死來威脅寡人,或是口口聲聲不離蒼落塵三個字,寡人絕對饒不了你!"最後幾個字貼著她的耳邊輕輕吐出,濕熱曖昧的氣息帶著意味深長的味道。加上他天籟般清越的嗓音,在這漆黑的地下溶洞中,魅惑妖嬈。


  他的聲音在耳邊呢喃,他的味道在鼻端縈繞,這樣的氣氛、這樣的環境,令阿房的神經緊繃到了極點。心知這個男人說得出便做得到,阿房強自壓下自己想要逃跑的慾望,安安靜靜躺在嬴政的懷抱中。


  見自己的威脅起了效果,嬴政無聲地輕啟唇角,在黑暗中露出完美的笑容。伸出右臂搭在她盈盈一握的纖腰上,開始閉目小憩。


  他真的有些累了。已經等待了三百多個日夜,本來以為自己可以繼續等待,尋找最恰當的時間將蒼落塵了結之後再將她納入懷中。


  可是,情感再一次超出理智之外。放棄穩紮穩打的戰術,他布下迷局用大軍迷惑蒼落塵,自己則親身冒險,潛入齊國內部。


  兩日兩夜不休不眠,終於如願以償。此刻,在這安靜的地下暗河中,圈著她婀娜清香的身子,疲憊感再難克制,她身上自然清新的氣味彷彿帶著安神的魔力,毫不費力便將他帶進深沉的夢鄉。


  雖然察覺嬴政已經熟睡,但是阿房依然不敢輕舉妄動,任由身子酸麻,卻依然不敢挪動半分,生怕又驚動了他。


  "落塵哥哥,我們都要活下去。"無盡的黑暗中,阿房的臉頰早已淚痕交錯。


  ……


  "王上,秦國兵力太過迅猛,第一道防線已經支持不住。守衛將領許正依照旨意棄城後撤,請王上示下。"一名侍衛自馬上翻身而下,滿面風塵,衣衫上血跡斑斑,顯然是經過一番苦戰方才突圍。


  "知道了。"蒼落塵點頭,身邊立刻有人將這名幾近癱軟的侍衛攙扶下去。


  "傳令,全軍繼續後撤!"蒼落塵沉聲下令。


  聽到這個命令,那些曾經隨著蒼落塵出生入死征戰仇由部族的將領均是面色凝重。蒼落塵,齊國的戰神,素來所向披靡,戰無不勝。可是這次,卻是節節後撤,似乎全然沒有還擊之力。這次,莫非齊國真的要遭遇滅頂之災?


  "王上,末將不才,願意請纓出戰!"一名年輕氣盛的青年將領越眾而出,單膝跪在蒼落塵馬前,血氣方剛,朗聲說道。


  蒼落塵端坐馬上,冷峻的眼注視著腳下垂首請戰的男子:"寡人的命令,你沒有聽到嗎?"身子一僵,冷汗迅速爬滿周身,青年將領屏氣凝息,不敢再多言語。雖未龍顏大怒,單是那語氣中的冰冷與不耐便足以使人膽寒。


  身遭的其他將領同樣感受到了蒼落塵的冷冽,不由偷眼望向他漆黑如夜的雙眸,那裡面,只有冷酷和殺機,卻找不到任何慌亂與絕望。


  這樣的眼神,他們再熟悉不過。每當看似身臨絕境之時,蒼落塵的眼中便會出現這樣的神采。伴隨著這樣冷酷殺戮的眼神,他們一路凱歌,譜寫了齊國歷史上的神話。


  難道說,今日與秦國之戰,還有勝算?


  "蒼落塵,你真的要那樣做嗎?"看著左右無人,趙與鷹急忙驅馬來到蒼落塵身邊,壓低聲音問道,"你這是在用生命做賭注。別的暫且不提,我只問你,勝算究竟有多大?""五成。"蒼落塵漠然回應。


  "所以說這樣不行啊!"趙與鷹向來玩世不恭的臉上此刻的神情無比嚴肅,"萬一你賭輸了,阿房可怎麼辦?聽我一句勸,帶著她馬上離開這裡,剩下的交給我就好!""若是可以離開,我早就帶著她走了。"蒼落塵一口拒絕了趙與鷹的建議,淡聲道,"覬覦她的人實在太多。"若是不能一一清除乾淨,終有一天他會失去她。想要給她安穩平靜的生活,他就必須要成為獨一無二的強者,用強權與武力斬斷所有伸向她的手臂。


  "趙兄,我有一事相求。"蒼落塵突然縱身下馬,向著趙與鷹單膝跪倒,"阿房視你若兄,你的話,她會聽的。請你帶她離開齊國,尋一處隱秘的山林落腳。若是我戰死,還望你好生照料於她。"被蒼落塵突然而來的舉動驚得失神,趙與鷹片刻愣怔之後立刻火冒三丈。他從馬上一躍而起,一拳揮在蒼落塵臉上:"起來!我與你稱兄道弟為的是你的感激嗎?不許說死,你若是死了,阿房怎麼可能獨活?你有沒有想過,連你都無法護她周全,我又哪來那麼大的能耐?""她會活下去的。"蒼落塵依然跪在原地未動,"若是她的腹中有了我的骨肉,她便一定會活著。至於其他的,我會安排妥當,不漏一絲痕迹。"那夜與她的纏綿,便是為此。有了希望,她一定會堅強地活著。若是他真的無力回天,定會在臨死之前演一場好戲,讓所有人都深信不疑:他和阿房,已經執手而亡。


  這樣一來,她便不會再有任何麻煩。有深愛她的非語和疼惜她的趙與鷹陪伴保護,她一定會擁有安逸平靜的生活。


  "受你這一跪,我即使用命來還也無憾了。"趙與鷹不再推拒,端端正正受了蒼落塵一跪,隨後俯身將他扶起,隨即便喉頭哽咽,難以抑制。蒼落塵的性子他最清楚,不到萬不得已,怎麼會輕易將阿房交與旁人?更何況如此鄭重其事的託付,已與遺言無二。神情肅然。"兄弟,保重!""保重!"蒼落塵亦回以肅穆的神情。


  再次深深一眼看向蒼落塵,趙與鷹轉身上馬,便要揮鞭離去。


  就在這時,蒼落塵突然看見遠處有數人疾奔而來,青衣勁裝,正是親衛營侍衛。


  趙與鷹自然也看到了,勒韁的手不由一松,心立刻沉了下去:這下,真的糟了!

  眼角余光中人影閃動,趙與鷹不用想也知道那定是蒼落塵的身影。猶如獵隼驚鴻,電也似的向親衛營侍衛而去。


  "主子!"見到蒼落塵急切的身影,親衛營眾侍衛立刻齊刷刷跪倒,這些見慣生死、刀劍加身而面不改色的鐵血侍衛,此刻卻均是淚灑塵埃。


  "屬下無能,未能保護阿房姑娘,她……落入了嬴政之手!"非語緊咬著牙,垂首跪在當先,若是可以,他寧願以死謝罪,也不願受這萬箭穿心一般的撕裂之苦,"她用自己,換得秦國退兵……"話未說完,人已哽咽。


  其他侍衛亦是痛苦難當。他們尊敬阿房,不只是因為她是蒼落塵的女人,也因為她的善良和勇敢。她為了他們研製金創葯,為了齊國百姓以身涉險,更是為了護佑他們最尊敬的主子而隨著那個無比危險陰冷的嬴政遠赴異域。


  而他們,空有一身武藝和赴死的決心,卻依然無法改變著一切,眼睜睜看著她被那個男人帶走。


  這樣的恥辱,比死還要痛苦!


  心頭彷彿被鈍鈍的刀鋒反覆切割,徹骨的疼痛衝擊著每一處神經。縱然蒼落塵冷峻堅韌,卻也無法抵抗這樣的痛楚。氣息頓時紊亂,身不由己地倒退兩步,虧得隨後趕來的趙與鷹及時伸手相扶,他才未跌倒在地。


  傳令的侍衛等待了很久,卻未聽得蒼落塵傳旨,心裡頓時忐忑起來,不清楚這位冷麵君王為何聽到這樣這樣的好消息卻依然無動於衷。


  見蒼落塵久久沒有回應,趙與鷹忍不住開口勸道:"這裡交給我就好,你立刻帶人去追阿房吧。"連他都難以抑制焦急煩亂的心情,蒼落塵心中有多難挨自是可想而知。


  話音剛落,趙與鷹忽覺手臂一輕,蒼落塵已經緩緩站直了身子,聲音比以往更加寒冷,凝結著血光:"傳朕旨意,待秦國士兵離開邊境之後,立刻收攏包圍,全殲潛伏邊境的燕國軍隊。""蒼落塵,現在不是殺人的時候。你快帶人去將阿房救回來啊!"趙與鷹急得團團亂轉,有些懷疑蒼落塵是不是悲憤過度,腦子傻了。


  "此事不了,如何將她救回?燕國的錯誤,要用鮮血贖罪。"蒼落塵聲冷若冰,彷彿夾雜著來自地獄的風,為燕國的命運做出預言。


  血腥和殺戮的氣息從蒼落塵體內呼嘯而出,在曠野上盤旋。敢挑釁戰神之威的人,註定要付出最慘重的代價!

  ……


  地下的暗河,靜靜流淌。一葉小舟在十餘名黑衣人的護持下逆流而上。前方的光明天可見,提醒著眾人:他們就快要離開這片黑暗籠罩的世界。


  借著微弱的光線,依稀可以看出在狹窄的船板上依偎著兩個人影。隨著距離洞口越來越近,兩人的面目逐漸清晰可辨。


  男子一襲白色錦袍,身形修長,面容完美。狹長的眼被濃密上揚的睫毛覆蓋,非但不顯女態,反而為他平添幾許魅惑之感。長臂輕舒,搭在身側那絕色女子的腰間。


  這一幕景象,看似淡雅溫馨至極。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不知會有多麼艷羨這神仙佳偶般的人兒。


  只可惜,那名清麗纖弱的女子並不這樣認為。


  僵硬地躺在狹窄的船板上,阿房竭力壓制自己想要推開嬴政手臂的念頭。


  如此親密的姿勢,令她難以忍受。想要掙脫,又怕驚醒了他,引來更難堪的局面。


  黑暗,無邊無際。在這樣的黑暗中,似乎連時間都停止了流逝,變得格外漫長。雖然看不到,卻可以聽到嬴政均勻的呼吸,感覺到他的體溫和心跳。


  幸好,再漫長的黑暗終究會有盡頭。不知過了多久,阿房終於看到頭頂開始有了隱隱的亮光。


  借著這亮光,她也終於看到嬴政沉睡的容顏。睡夢中的他,少了陰冷,少了算計,輕啟的唇角帶著一抹溫柔的淺笑。


  阿房的眼中開始閃爍著熟悉的光芒。嬴政沒有戒備和防範的睡顏以及那越來越接近的洞口促使她終於下定了決心,準備實施一個冒險的行動。


  為了防範不知何時會出現的危機,她習得了一些自保之術,在齊國的這一年,她專門和綺羅學習了點穴的方法。雖然因為沒有任何功力而無法發揮效應,但是她卻結合最擅長的針灸之術研究出了另外一種方法。只要以銀針刺入相應的穴道,同樣可以封住對方的武功,凝滯其身形。


  耳邊傳來的,除了嬴政均勻的呼吸,還有另外一些喘息的聲音,那是在暗河中扶舟的黑衣人發出來的。他們不但要在冰冷刺骨的水中鳧水,還要保持小船的平穩,免得驚擾到嬴政的酣眠。這一路逆流而上,精力體力早已達到極限。


  眼下,無疑便是動手的最好機會!

  只要可以將嬴政制住,便可以以此要挾,逼他撤兵!


  想到在戰線前方浴血廝殺的蒼落塵,想起他們二人幸福祥和的生活,阿房心中勇氣陡增。


  緩緩抬起一隻手臂,強忍著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而造成的刺痛酸麻,輕輕活動,直到血流順暢,酸麻的感覺完全消失,阿房這才一邊注視著嬴政的臉,一邊將手探入懷中,輕輕取出隨身攜帶的小小包裹。裡面,是她慣用的銀針和她自己研製的用來減輕病患痛苦的迷藥。


  機會只有一次,所以她必須加倍小心。


  再次挪動手臂,將藥粉和銀針自囊中取出。因為只能活動一隻手臂,所以這個過程顯得更加艱難。


  終於,阿房將藥粉和銀針準備妥當;而此時,洞口已經近在眼前。


  儘管早有準備,但是那突然而至的刺眼陽光依舊令她炫目。不由自主閉上眼,待適應了這片光明之後,阿房這才將眼睜開。


  嬴政依然在沉穩安睡,陽光將金色的光暈包裹在他的身上,為他的俊美面龐再添絢爛。


  不能再等了!阿房鼓足勇氣將掌心的藥粉向嬴政的臉上吹去,隨後手指迅速揚起,將拈在指間的銀針向他的穴道刺去。


  揚起的手被牢牢攥住,阿房還未反應過來,手中的銀針便被奪去,拋進了湍急的暗河,只一個旋,便不見了蹤影。


  阿房驚悸抬眸,這才發現剛才奪走她銀針之人正是嬴政!

  不知何時他已經醒來,似笑非笑,嘴角邊那一抹勾起的弧度,卻是邪寒冷冽。被這個笑容嚇得一顫,阿房臉色刷然慘白,轉開頭,不敢再看。


  "怎麼?現在知道害怕了?"將她的下頦擒住,強迫她抬頭迎上自己陰冷的眸,嬴政咬牙切齒地問道。


  在那漆黑如墨的地下溶洞中,擁著她柔軟的身子,向來警覺的他竟然會如此放鬆,甚至忘卻了安危,在她那清香甜美的氣息陪伴下,放任自己墜入最深沉的睡夢之中。


  他的夢,從未如此安逸。雖然躺在狹窄堅硬的船板上,卻勝過在秦國王宮中的錦榻玉床。


  其實,他早就已經醒來。這一覺,雖然短暫,卻極為舒適。先前的醋意與怒火在感受到她的順服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之所以沒有動作,只是因為這樣溫順的她實在太過美好,美好得令他不忍心破壞這難得的溫馨氣氛。


  誰知,就在他閉目養神之時,卻忽然發覺在他懷裡始終如貓兒一般蜷縮著的人兒有了動靜。


  嬴政不露聲色,繼續裝出熟睡的樣子,心中卻不由暗自好笑:安分了這片刻工夫,她終於耐不住性子,準備做出點什麼事情了吧?

  想起一年前她那花樣百出的逃跑方式,嬴政不由有些好奇:這一次,她又會想出什麼樣的主意?

  所以,在阿房將藥粉吹向他的時候,他早已經有了準備。屏氣化解了迷藥的暗算,嬴政便迅速睜開眼,準備好好"教訓"她一番。


  未料到,剛剛睜開眼,便看到她拈針向他刺來。若不是他反應奇快地將她制住,恐怕此時早已動彈不得。


  "一年未見,你還真是越來越令本王'驚喜'了。"咬著牙突出"驚喜"二字,原本的好心情立刻被惱怒取代,嬴政恨不得一掌拍扁這個該死的女人。


  剛剛才為了她的乖巧而欣喜,想不到這麼快就給了他如此沉重的打擊。一年不見,她是愈髮長了本事。原本還只會逃跑,這一次竟然想要制住他!


  "是該說你膽大包天,還是記性太差?"陰冷的眸中開始透出點點火花。嬴政湊近阿房驚惶的臉,狹長的眼微微眯起,聲音低沉,帶著難以抗拒的壓迫感。


  "忘記了寡人曾經說過的話嗎?再敢忽視寡人的尊嚴,挑寡人的權威,就只有接受'懲罰'。"而他,很樂意進行這樣的懲罰。


  說完這句話,嬴政的唇便重重覆上阿房嬌柔的唇瓣。彷彿是貪吃的孩子得到了最喜歡的糖果,他發覺自己越來越沉醉於她的清香。食髓知味,莫過於此吧?她的唇,帶著不可思議的魔力,縱然對她有滿腔怒火,都會在她的清香和柔軟中化為無形。


  良久,嬴政終於滿足地鬆開了阿房的唇。


  拇指撫上她白皙的臉頰,將上面縱橫的淚痕輕輕拭去,嬴政突然將阿房攔腰抱起,縱身離了小船,如同輕捷的獵豹,向著地平線的方向急掠而去,只在風中留下了他飄渺的迴音:"不管你以前屬於誰,從今以後,你便是寡人的女人。你會愛上寡人,一定會的……"……


  蒼茫的大漠,連綿的沙丘推擠著湧向天的盡頭。除了漫漫黃沙,再無其他任何景色。沒有水源,沒有綠色,沒有希望。


  一隻赤色的蜥蜴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迅速攀上最近的沙丘,好奇地打量著遠方的一隊人影。


  "想什麼呢?若是覺得不舒服就告訴本王。"嬴政一身商人裝扮,用厚重寬大的披巾遮著頭臉,只露出那雙狹長邪魅的眸。這樣的裝扮,既是為了隱藏身份,也為了遮擋那酷熱的陽光和風沙。


  他身前的阿房,亦是相同裝扮。大大的披巾遮住了她纖細的身子,被嬴政擁在懷中。


  自從那日銀針制敵失敗,被嬴政再次強吻之後,她便成了這副樣子,靈動晶亮的眼睛再也沒有閃過那種狡黠的光芒,完全放棄了抵抗,再也沒有過異常的舉動。任由嬴政帶著她晝夜急行,乖順得彷彿一個瓷偶娃娃,美麗卻沒有生氣。


  起初,嬴政並未在意。對於她的演技和狡黠他也經歷了不只一次兩次,想當然地認為這是她又一次設下的計謀,想要趁他疏忽之時再伺機逃離。


  所以,他並未急著哄她,而是好整以暇,等待她自己耐不住性子,露出馬腳。


  誰知,這一等就是六七日的工夫。這些日子裡,她不但極少言語,而且飲食與休息都極少。更多時候,她都是一個人靜靜地對著齊國的方向發獃,仿若沒了靈魂。


  阿房這個樣子,比她的反抗更加令嬴政難以忍受。他對她吼過,也哄過。可是,無論是怒火滔天還是輕言軟語,卻都毫無效果。


  自登基以來,身旁圍繞的每一個人都無不盡己所能想要討他歡心。他生平第一次放下架子想要逗一個女人開心,她卻毫不領情。幾次三番,他終於怒極不再理會,準備任由她折騰,直到想通為止。


  雖然嬴政是這樣打算的,可是當他擁住身前那寂寥的身影時,卻還是忍不住關切地問出聲來。


  當那溫柔到極點的聲音響起時,嬴政簡直難以相信那是從自己喉嚨中發出來的。陰森妖邪似他,竟會有如此柔情萬千的一面?

  "沒有。"阿房淡淡回道。語氣中沒有任何波動,生硬而疏離。


  離開齊國越來越遠,她的胸口也越來越空。心,似乎有著自己的意志,離開了她的身體,留在了齊國,留在了蒼落塵的身邊。


  這一路上,她始終在等待,等待蒼落塵從天而降,帶她離開。可是,日復一日,她的希望漸漸渺茫。


  蒼落塵,她的夫君,不知道此刻是何種境地。即使嬴政依約撤走了秦國大軍,這場戰鬥也依然充滿了危機和死亡。


  "傳令,休息片刻再走。"雖然阿房冷漠地拒絕了他的關心,但是嬴政還是敏銳地覺察到了她語氣中難以掩蓋的疲憊。


  將阿房從馬上抱下,撥開她的面紗,嬴政接過侍從遞上的水囊,將它遞到阿房乾涸的唇邊:"快喝。"說完,隨即又補充一句:"多喝一點,否則寡人便親自喂你。"這些天來,他都是用這樣的威脅才強迫她吃下一些東西。否則,以她這樣羸弱的身子,早就抵受不住風沙的摧殘而虛脫了。


  接過水囊,阿房的眼神習慣性地看向來時的方向。


  雖然提醒自己不要因為這些事情而生氣,但是當嬴政看到這一幕時,還是剋制不住妒意,冷冷出聲打斷她的凝望:"不要再看了,沒有用的。你看,前方便是我大秦帝國!"聞言,阿房驚訝抬頭。眼前雖然依舊是黃沙漫漫,但是在西方的天際,卻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座城市,層層疊疊,彷彿海市蜃樓一般,雄壯恢弘。


  "阿房你看,"嬴政擁著阿房,手指著那一片恢弘,語氣中充滿著自豪,"那裡便是秦國,也是你以後要生活的地方。"此刻,日已西斜,肆虐了整日的金烏終於疲憊,順著連綿的地平線滑下。


  黑暗和寒冷抖擻著精神,從四處滲出,佔據了天地間所有的空間。


  "如何?很美吧?"從阿房的眼神中看到了她的震撼,嬴政唇角掛上了完美的笑容。他喜歡她這樣的眼神,喜歡她對他的國度欣賞和讚歎。


  "以後,你亦是它的主人,其上所有的土地、臣民、財富都屬於你。"將一條柔軟輕薄的毯子圍在阿房單薄的肩上,嬴政天籟般的聲音溫柔低沉。


  與她相處越久,就越令他沉迷。睿智從容如他,卻唯獨對她沒有半點辦法。她清麗無邪的容顏,善良固執的性格,以及她的聰慧和神秘,融化了他的血腥和殘忍。動輒因為一點小事便殺人如麻的他,在她面前冷酷盡斂,只余柔情萬千。


  疼寵她、呵護她的感覺如此美好,即使是掠得金銀萬千、城池數座,都難以及其萬一。這種充實快樂的感覺,像是一簇火苗,溫暖了他寒冷多年的世界。


  "我不要。"阿房冷淡的拒絕聲傳來,輕易便破壞了嬴政的好心情。


  唇邊完美的微笑漸漸轉為無奈,嬴政搖頭輕嘆一聲,抱起阿房下了馬。


  雖然呵護她的感覺令他沉醉,但是若她也會對他回應,那該多好!


  又過了半日,終於到了秦國邊境。炊煙、農田,展現出蓬勃的生機。


  身邊停下兩乘軟轎,華麗舒適,抬轎之人是四個眉目俊雅的少年,額際均刺繪著一簇小巧精緻的硃色火焰印記。


  "你身體不好,坐上軟轎會舒服許多。"嬴政說著,將阿房扶上其中一乘軟轎,揮手屏退另一乘軟轎,自己親自扶在轎側。


  阿房一言不發,任由嬴政安排。


  對阿房難得的順從很是滿意,嬴政輕笑著將她被風攪亂的青絲捋順,隨後放下轎簾。


  坐在轎中,阿房低垂著頭,對嬴政撫摸她青絲的親昵舉動沒有任何反應。直到轎簾放下,阻隔了嬴政的身影之後,這才緩緩抬起頭來。


  離開蒼落塵有多久了?十日?半月?還是一月?她不知道。這段時間漫長,充滿了煎熬,以度日如年來形容再合適不過。她不但要忍受著對蒼落塵的刻骨相思,還要防備著時刻陪在身邊的嬴政。那雙黑色的眼眸,總是停留在她的身上、心裡,甚至夢中都可以感受到那炙熱的凝眸。


  他對她,不再陰森怪氣,不再恣意侮辱,除了那日逃跑的舉動失敗之後所謂懲罰的吻以外,再無輕薄的舉動。只是眼神,開始日甚一日的溫柔,唇邊的笑意也漸漸染上感情,不再似一年前那樣玩味算計。


  這樣的嬴政,雖然令她不似先前那般畏懼,卻又多了一種令她心慌的感覺。


  現在的嬴政,雖然溫柔深情,可是終有一日,他的耐心會消耗殆盡,到那時,她該如何?


  手中緊攥的衣角不覺已經汗濕,阿房水潤的杏眸中閃爍著瑩光。


  她從未放棄過逃跑的念頭,只是在嬴政嚴密的監視下將其隱藏而已。沒有萬全的準備,她不敢輕易嘗試。那樣的"懲罰",她不想再次領教。


  所以,她用順從將自己偽裝起來,一點一點消弭嬴政的戒心和警覺。只待一個合適的時機,再行打算。


  轎外,嬴政單手扶著轎桿,抵去它的搖晃,使其平穩。狹長的眼中帶著笑意。這個執拗的女子,他該拿她如何?聰穎至極,卻又天真得令人無奈。


  她不善於說謊,雖然竭力裝出一副順從的樣子,可是眼中不自然的神情早已泄露了她的心事。


  他不準備揭穿她,反而會陪著她一起演戲。終有一日,他會征服這個外表柔弱內心堅韌的女子的心,抹去其他男人的影子,讓她的笑容和溫柔,從心底為他而綻放。


  "王上,您回來了。"轎中的阿房忽然聽到一個甜綿柔軟的聲音,透著欣喜,"太後知道你不喜喧鬧,所以只安排我在此迎你。"沒有回應,軟轎在此時停了下來,帘子挑起,嬴政伸手進來:"阿房,出來吧。"猶豫了一下,阿房垂首將柔荑遞在他的掌心。


  她的指尖觸到他肌膚的那一刻,柔情似水般在嬴政心頭蔓延開來。雖然明知她在演戲,卻依然為這小小的溫柔而悸動。


  被嬴政扶出轎外,耀眼的陽光令阿房有些炫目。


  站穩后,阿房想要不著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試探了幾次,卻無法掙脫。


  "王上,這位姑娘一路風塵,想必有些累了。我早已安排好了休息的處所,不如……"那個甜軟的聲音再次響起,打斷了二人沉默的僵持。


  阿房聞聲抬頭,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一座城池之下。


  城門口,一位裊裊娜娜的美人兒亭亭而立。那雙澄凈美麗的眸子此刻正裝作不經意地掃過兩人牽著的手,稍作停留便急忙移開。雖然只是一瞬,阿房卻已清楚地看到了其中蘊含的憂傷和痛。


  這個女子是誰?

  "嗯,辛苦瑾兒了。"嬴政說著將阿房引至那名女子身側,柔聲道,"寡人有事要離開片刻,你先隨瑾兒去休息,有什麼需要的和她說就好。"阿房依舊低著頭,不置可否。被稱為瑾兒的黑眸女子躬身向著嬴政離去的背影道:"王上放心,瑾兒一定會好好照顧阿房姑娘的。"瑾兒說完,輕輕牽起阿房的手,笑得親切而溫婉:"阿房姑娘,請隨我來吧。"眼角餘光掃到了四周戒備森嚴的侍衛,阿房毫無異議,隨著瑾兒離開。


  寬敞的屋舍,裝飾奢華而高檔。縱然阿房不精此道,卻也不難看出這些陳設的景緻和古韻,想必隨便拿出一件便是價值連城吧?

  "時間倉促,安排不周,還請阿房姑娘不要見怪。"瑾兒示意侍女捧進幾隻精緻的黃花梨木木匣,放在一邊的桌子上,"這是我為你準備的換洗衣衫,也不知合不合身。""謝謝。"淡淡道謝,阿房的視線落在另一邊的案几上,那裡擺放著幾本兵書,以及一柄長劍,"這裡是嬴政的房間?"對阿房直呼嬴政的名諱頗為訝異,瑾兒愣怔了一下才點頭道:"因為王上在此處未設行宮,所以只能稍作將就。""我不是這個意思,"阿房解釋道,"能否麻煩瑾兒姑娘幫我重新安排一間屋子?大小陳設都無所謂,只要可以容身即可。"白日同騎,夜晚同帳,她已經與嬴政形影不離了好些日子,實在不想再與他共處一室。更何況那張明黃色的床榻寬大柔軟,滿是旖旎和曖昧。


  "什麼?"這個要求令瑾兒更加意外,疑惑地看向阿房,"你們不是已經……"不是已經住在一起了嗎?難道是傳令之人說錯了?


  "沒有,請瑾兒姑娘不要誤會。"阿房正色道。


  "哦,好。"瑾兒的神情明顯歡喜了起來,"那我稍後去問問王上。""她要自己住?"嬴政毫不意外聽到這個消息,手中硃筆不停,繼續批閱著這段時間積攢下的煩瑣公務,應道,"那就隨她吧。"反正他本來就沒有打算逼她做些什麼,就隨她高興好了。


  晚餐照例吃得極少,在被嬴政強制地脅迫著吃了幾口之後,阿房終於脫身,隨著侍女回到房中。


  倦意突然襲來,匆匆沐浴之後,阿房立刻倒在床上,陷入夢裡。一夜安眠,直到天明。


  凈水潔面、青鹽漱口之後,阿房便被侍女引到了庭院之中。


  瑾兒正坐在凳上垂首綉著女紅,聽見阿房的腳步聲急忙抬頭笑道:"阿房姑娘,昨夜睡得可好?""嗯。"微笑表示謝意,阿房輕聲道,"謝謝瑾兒姑娘關心,昨夜睡得很好。""那我們就去用早膳吧。"瑾兒說著站起身來,親自扶著阿房向飯廳走去。


  桌旁沒有嬴政的身影,這令阿房在意外之餘也放鬆了許多。


  "阿房姑娘,請無論如何再吃一點。稍候我們還要趕路,你只吃這一點怎麼行?"瑾兒殷勤勸道。


  "趕路?去哪裡?"阿房不解。


  "當然是回都城了。"瑾兒答道,"這裡只是邊塞,稍作停留歇息之用。王上交代過,要我儘快護送你回到秦國都城。接下來,我們還有好幾日行程要走呢。""你送我?嬴政呢?"阿房將筷子放下問道。


  "這裡還有些事情需要王上處理,等他忙完了才會回去。"見阿房已經停箸,瑾兒也放下筷子,拿起絲帕輕輕在唇角搌拭,然後優雅起身。


  "秦國都城是什麼樣子?"扶著侍女的手上車坐下,阿房隨意問道。


  隨後上車坐在阿房對面,瑾兒知無不答:"那是個風景極美的地方,莊嚴神聖,你一定會喜歡的。"淡淡一笑,阿房沒有反駁,繼續有一句沒一句地和瑾兒隨意閑聊。在瑾兒詳細的講述中,阿房漸漸對秦國有了大致的了解。


  曉行夜宿,轉眼又是六七日過去了。這中間阿房本想尋找機會,想要趁著嬴政不在身邊時逃離,可是一則瑾兒與她可謂是形影不離,二則侍衛守衛森嚴,防備滴水不漏,根本沒有可以逃離的機會。


  "阿房姑娘,我們到了。"瑾兒推開車窗盈盈笑道,"想不想看看秦國的市集?這裡可是我們秦國最大的集市,有很多新奇的玩意兒呢。"阿房順著推開的車窗向外看去,街道上人來人往,一片熱鬧繁華。除了百姓之外,不乏各地的商隊在那裡叫賣從遙遠的異鄉帶來的珍稀商品。


  "你若是喜歡,以後可以求王上帶你來逛逛。"瑾兒見阿房似乎對這片集市很感興趣,便建議道。


  "嗯。"阿房點頭應道。她確實對這個集市很有興趣,若是可以躲藏其中,說不定可以找到機會混出都城。


  馬車繼續向前行駛,大概一炷香的工夫,終於來到了宏偉輝煌的秦國王宮。


  "這裡便是王上專門為你修建的鎖心殿。"瑾兒說著,原本明亮的眼眸頓時黯淡下來。


  自從一年前嬴政回來之後,便命人日夜趕工修起了這鎖心殿。不知有多少個夜晚,他站在殿前對著夜幕黯然神傷,而她則躲在一邊無聲落淚。


  如今,鎖心殿里終於迎來了它的主人,那她呢?今後又將何去何從?

  "瑾兒姑娘,你是不是有話要說?"阿房覺察到瑾兒神情有異,出聲問道。


  "你們都下去。"猶豫片刻,瑾兒看似下定了決心。


  "阿房姑娘,你我年歲相當,若不嫌棄,我喚你一聲妹妹可好?"瑾兒並未直入正題,而是先將兩人關係拉近。


  "瑾兒姑娘有事但說無妨。"婉轉拒絕了瑾兒的親近,阿房淡聲道。雖然她不討厭瑾兒,但是卻也不想與秦國任何人扯上關係。


  "那……我就直說了。若有不妥,還請妹妹見諒。"雖然聽出了阿房的拒絕,但瑾兒還是堅持這樣的稱呼。


  "我全名叫做呂瑾兒,是當朝丞相呂不韋之女。"呂瑾兒甜軟的聲音在鎖心殿里悠悠回蕩,講述著一個簡單平凡、毫無懸念的愛情故事。


  "在我十三歲的時候,便許下了誓言。我想要做……王上的妻子!"呂瑾兒的目光飄忽迷離,陷入了回憶之中。


  "父親對此事極為贊同,太后也早就暗示過,將來秦國王妃非我莫屬。所以,我滿心期待,等著王上迎娶我的那一天。我知道他高傲孤冷,向來不將女人放在心上。可是我不在乎,只要可以陪在他的身邊,得到他的寵幸就一切足夠。可是他遇到了你……"說到這裡,呂瑾兒突然淚如雨下,黑色的眼眸在淚水的浸染下更添晶瑩。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阿房面前,哀哀哭道:"我從來不曾見過王上會為了一個女人如此痴迷,在他開始修建鎖心殿的那刻起,我便知道他的心有了歸宿。我不求和你爭什麼名分,只要你和王上求情,讓他納我為姬妾就好。他對你那麼好,一定會答應的。求求你……"被呂瑾兒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阿房連忙將她扶起,用絲帕拭去她的淚水,無奈道:"別哭了,我答應你就是了。有機會我一定會和嬴政說的。"她也希望嬴政可以轉移視線,不再糾纏於她。所以這件事,她不但是在幫呂瑾兒,更是在幫自己。只是以嬴政的性子,哪會如此簡單?

  "真的?"呂瑾兒聞言喜極,急忙站起身來,"那我不打擾了,時辰不早,你也好好休息吧。""嗯。"阿房將呂瑾兒送到門口,淡笑著道別。


  看著呂瑾兒的身影消失在層層迴廊之後,阿房這才轉向兩旁恭立的十餘名侍女,面露倦容,輕聲道:"我累了,想先歇歇,你們都下去吧。""是。"眾侍女齊聲應道,依言退了出去。


  見她們離開,阿房急忙將內殿的門掩上,匆忙奔向窗邊。


  "這是……"阿房剛將窗戶推開,濕冷的風立刻從窗外撲了進來,在溫暖的室內打著呼哨,捲起紗幔層簾。阿房渾然未覺這寒冷的風,只是目瞪口呆地看著窗外。


  怪不得,怪不得那些侍女毫無異議便退了出去,原來是算準了她無法從這裡逃走!


  窗外是一片皚皚白雪,溝壑山川皆被覆蓋在這片純凈的顏色之下。蔚藍的天和白色的地涇渭分明卻又融合交匯,如同展開了一幅無比巨大的畫卷。


  比這壯美的景緻更讓阿房震驚的,是她現在所處的位置。


  窗下,是二十餘丈高低的懸崖,刀削斧劈一般陡峭。原來,這鎖心殿竟是依山勢而建,即可盡瞰美景,又可抵禦外敵。殿中人若想出入,除了正門以外,唯有依靠足夠長的繩索沿窗攀岩而下。除此,再無他法。


  想到這裡,阿房下意識地回頭掃過這裝飾清雅的鎖心殿。除了輕紗薄幔、錦榻綉床,再無可以利用之物。可是,即使可以避開那些丫侍女的監視將這些織物撕成繩索,她也沒有膽量從這麼高的地方垂掛而下。這樣的高度,只一眼已經嚇得她雙腿發軟,若是真的付諸行動,十有八九會死於非命吧?


  權衡再三,阿房還是放棄了這個極其危險的逃跑方式。她掩上窗子重新坐回桌邊,思索別的辦法。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